時宇雙掌捂面,狠狠揉了幾下面龐,沒有任何情感地淡聲道:“我哪裡有看不起他們?”
劍開天又撓撓頭,悶聲不響拍出了一段浮影。
猊大被劍開天提在手裡,對着他苦笑道:“劍大爺,好不容易我三兄弟有點用,就讓我們上吧!總不能只有和劍大爺你搶寶的時候才能讓公子看一眼。”
這句話一落,便是猊大和夔三被劍開天遠遠扔出,而劍開天卻被談未央打成粉碎。2
“唉!這三個笨蛋,纔剛剛成爲界主。”時宇深深垂下頭顱,埋在雙膝之間。
凌霄一言不發,走到時宇身後站定,碧綠色的生機緩緩落下,落在時宇極爲虛弱的身體上。
“我父前輩,無情巫帝........還在的吧?”時宇埋着頭,悶聲問我父。
我父急忙點頭,“他死不了,在神器裡睡個幾千幾萬年就好了,不過神器裡他幾百個兒子的魂靈,全都炸沒了。”
“唔。”時宇悶悶應了一聲,再不說話。
劍開天和我父互視一眼,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場面再一次陷入說不清道不明的沉寂。
“嗨,那邊的道友!這裡的秘境呢?那個強大的秘境守護呢?”1
響亮的詢問聲在遠處響起,幾個界主在談未央和無情巫帝炸裂的地方翻找着,他們居然翻出了幾片花冠碎片。1
“嘿!聽說這裡的秘境守護很厲害啊,你們拿到了什麼好東西,拿出來看看唄。”又一人拋起手中沒用的花冠殘片,衝着時宇幾人詭笑。
時宇輕輕一顫,像是被這幾句響亮的聲音震得有些頭痛。
但他沒有擡頭,反而把頭埋得更深。
這邊大戰剛過,時宇又是一副落寞悲相,沒人有功夫去搭理那些跑來撿便宜的界主。
但他們居然敢不知死活的意圖奪寶,九成九是認爲苦戰過後的時宇一行已經無力反抗。
劍開天狠狠一呲牙,幻時閃動遁入虛空,閃至那名界主頭頂就是一劍劈下。
連慘叫都不及發出,一枚頭骨已經被破開,生命正在飛速消散。
“住手!讓他滾!別讓他的髒血污了猊大他們的墳冢。”時宇急急發出的聲音,擋住了劍開天的巨劍。
已經切入額頭一線的劍刃戛然頓止,淺淺的血痕滲出極細血珠。
“哼!滾!”
劍開天一把搶過那界主手中的花冠殘片,又狠狠一腳踹出。1
那界主一點力氣都調不起來,硬受了劍開天一腳慘嚎飛出,眨眼落在了視野之外。
其他幾個懸在不遠處的界主,看到劍開天如此兇蠻霸道,趕緊掉頭遠逃。若不是時宇出聲阻止,劍開天恐怕會連他們一起殺了。
“等等!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玩意,把東西給我留下!”劍開天一劍劈出,劍海狂瀾霎時圍卷,將那幾個界主困在正中。
幾名界主忙不迭丟下手中殘碎,才頭也不回地躥到了天邊。
劍開天恨恨走回時宇身邊,將那些花冠殘片扔在地上,叮叮噹噹的落地聲讓時宇稍稍擡起了頭。
時宇定定盯着面前的花冠殘片,緩緩伸出手捏起一片鮮紅花瓣,輕笑道:“打了這麼一場,死了三個好兄弟,還重傷一個巫帝分身,就換來這些破爛?”
我父輕輕一嘆,看出時宇情緒十分不對,時宇從來不在乎戰後會有怎樣的收穫,此時對花冠發笑,顯然心中已經亂極。
大步走到時宇身邊挨着坐下,我父也呵呵笑了起來,順着時宇的話自嘲調侃道:1
“這可不是破爛,當年爲了我人族求活,吃人喝血都是常情,急了連靈獸糞便都要搶來當寶貝。這些東西若是當年被我碰到,那至少是祖傳八十輩的傳家寶。”1
時宇擡起頭,看着我父飽經風霜的臉龐,使勁擠出了個笑容,“原來這麼珍貴啊,看來三兄弟死得值。”
我父拍了拍時宇的肩膀,“巫帝死了無數,我的親族更是幾乎死絕。有些事無從避免,人也不可能真能完美走完一生。”
“我懂,我就是一時不痛快,三兄弟的死,我又不是第一次碰到。”時宇又用力搓搓臉龐,化解僵硬的微笑。
我父好奇問道:“難道他們曾重生過?”
“不是,是我曾經心血來潮看到的,也就是那一次看到他們爲我而死,我才真的把他們當成了兄弟。
那時他們是爲了救我,被一羣搶寶修士殺死。嘿,還是在木靈界。”
時宇回頭看一眼站在身後的凌霄,笑得更加燦爛,“就在紅山上,我們爲了凌霄果使勁往上爬。半途我突然元力失控,成了人人爭搶的活元靈。”
凌霄低頭,咧開嘴乾硬一笑,他純粹是因爲看到時宇在笑,不得不用笑容來應對。
按凌霄當前的心情,不把剛纔那幾個界主抓回來踩扁就不錯了。他和犰二也曾共處冗長歲月,話雖不多但情誼卻不算淺。
我父哦了一聲,從地上捏起一片花冠碎片,沒話找話地笑道:“你們說,那一大池子花液花蜜去哪裡了?從頭至尾沒見談未央用出來。總不能都變成那些噁心的膿液吧?”
時宇還未回答,小龜又賊兮兮從時宇懷中探出腦袋,三兩下翻到地上,在十幾片花冠碎片邊上爬來爬去,道:
“當然不會!那大蟲子怎麼可能變出花蜜,她偷蜜還差不多!她一身粉霧也不是真的花粉,是她身上的蟲毛!”
時宇怔怔看着小龜,又扯開衣服,卻發現小黑再一次陷入酣睡,遭到重創的尾鰭正在緩緩癒合。
“別看它了,先天靈智不足,後天疏於培養,真不知道你怎麼養的。”語氣老氣橫秋,小龜抱起一片花萼,頂在頭上好似綠帽。
“怎麼樣?我這帽子好看不?”小龜頂着綠色花萼,純是想逗人發笑。
但時宇此時沒心情和它打趣閒聊,直接問道:“你是歸鎮海?還是誰?剛纔一戰到底怎麼回事?”
小龜看向時宇,沒有回答時宇的問題,反而感慨起來:“真是個神奇的人啊,爲何你能遊離在天道之外。”
時宇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廢話事後再說,別跟我繞圈子。”
小龜很人性化地扯了扯脣角,安慰時宇的方法和劍開天如出一轍,“他們三個死得其所,那是好事。就像我爲了元龍而死,心甘情願。”
“唉!真的是你。”時宇已經明白眼前是誰,“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小黑又怎麼能傷談未央?
爲何你不早點出手,明明可以看到關鍵!非要故作神秘拖到有人傷亡,才能顯得你智珠在握?”
時宇說話聲音越來越大,說到最後竟一拳捶在歸鎮海身邊,極爲凝實的拳勁砸穿大地不知劈入多深。
歸鎮海不爲所動,淡淡道:“剛纔那麼亂,我總得看明白了纔能有對策,你忘了上神說的話了?
你改變的不是未來,只能是當下。
所以我看到了未來又怎樣?那是真的嗎?那一定是好事或者壞事嗎?
如果不是我當年拼死給三兄弟指出了破境契機,他們今天會死嗎?他們是不是還老老實實縮在遠處等着分寶?
另外你可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太叔拔塵的時候,可還記得我見面就上去撲打他?
我看到他變成怪物和你戰鬥,想提醒你他不是好人。
可事實上無論哪個時空,這一幕都不會發生,那個時空你不會再去,這個時空太叔拔塵本體已死,我看到的很可能是一個錯亂的時空。
我話多了你會不會認爲我在挑撥?”
時宇不再言語,只有一聲長嘆遠遠盪開。
“我唯一用出天賦的地方,是看透談未央的真身。”歸鎮海從頭上摘下花萼扔在地上,聲音平和地說道。
“那小黑呢?他怎麼能傷到談未央?如果它早點出來,多打幾下,那猊大他們…...…”
時宇依然不甘心,儘管他知道小黑這樣做肯定有原因,但他還是幻想能改變既定的事實。
“小黑只有一擊之力,這還是拜你所賜。
當年我被天火焚身時,你在我身上抓了一把,我才得以有一道殘魂苟延在你體內,你身體裡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正是那力量保護了我。
小黑能一擊傷了談未央,是我把體內唯有的神奇力量全給了它,再配合它天生神力和空間瞬移天賦,才勉強做得到。
強行喚醒小黑的代價你也看到了,它先天后天無一健全,這一次不知又要睡多久。”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把上界之力給了我父,他也能打傷談未央?”
時宇懊惱起來,既然猊大和犰二可以借他的力量傷到談未央,那別人說不定也可以,爲何想不到給每人都分一點?
歸鎮海像是知道時宇的心思,搖頭道:“不可以,那樣可以的話,我還用讓你和猊大力合一處?
還用強行喚醒小黑?
我父是用了諦原術纔有巨力,他的身體扛不住巨力反衝,事實上萬倍力根本就使不出幾倍便炸傷了自己。
而小黑的力量和身體相匹,雖然它打出一擊只有我父百倍力的大小,卻能抗住反噬真正落在談未央身上,再加上你身上的神力,才能傷了她。”
我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白了自己缺陷所在。
歸鎮海擡頭瞄一眼我父,繼續說道:“每個人能在戰鬥中起用,自然有他的道理在。
我猜想猊大和犰二的諦原術能在你的神力下傷到談未央,也是因爲他倆的諦原術,與談未央的塵霧諦原術同根同源。”1
始終在一旁傾聽的劍開天,贊同道:“應該是這樣,當年和猊大三兄弟切磋,我就覺得猊大的諦原術不光能腐蝕我的身體,還能直接傷到我的神魂。”
時宇又不說話了,現在無論說什麼都不能挽回猊大三人的性命。
巫帝衍靈咒不能在沒有真靈存留的情況下讓人轉生,猊大三兄弟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