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穎麗從懷中拿出我們兩個的結婚證,紅色的本本表示我們兩個現在是國家承認的合法夫妻。我閉着眼睛,內心痛苦到極點。我一直以爲,婉玉只爲我懷過孩子,可現在王穎麗的話讓我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原來在她爲我墮胎之前,曾爲張青石懷過孩子,也正因爲此她才能擊敗王穎麗成爲張玲的後媽。我心中很煩很亂,很想找個女人發泄一下,很希望這個女人是王穎麗。我二話不說,腳踩油門離開停車場,駛向王穎麗的家裡。王穎麗看着憤怒的我,並沒有說什麼,坐在副駕駛上顯得很安靜。她手中拿着結婚證,嘴裡輕輕哼唱: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驀然,我轉頭看着她。
一腳剎車踩下去,車停在停車場的出入口上。王穎麗只是平靜的哼着歌,不說話也不安慰我。可我知道,這是她對我最好的安慰。我趴在方向盤上,沒有流淚也沒有哭,只有一種悲傷到極點的心痛。如果我能早點遇到她也好,那麼她的初戀,初吻,初夜就都是我的了。可是,現實的緣分,青春的疼痛是永埋在心底的一道傷疤,碰不得也不能碰。
王穎麗對我說:“當年張玲的媽媽死後,我跟婉玉是最有可能成爲張玲繼母的女人。說實話,當時我的希望比婉玉要大,因爲我當時幾乎管理着張青石所有不能見光的財產,但是結果張青石卻出人意料的讓婉玉當張玲的後媽,原因其實很簡單,婉玉懷了他的孩子。我跟婉玉我們兩個都是奔着張青石的財產去的,我從來沒有想過給他生孩子,更沒有想過懷孕。可婉玉卻這麼做了,儘管她在剛嫁給張青石後就去醫院將孩子墮掉,但她其實並不簡單。”
聽着王穎麗的講話,我沒說話。
王穎麗點上一支菸,抽一口後吐出個菸圈,笑着說:“其實誰又簡單呢?婉玉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要不然她也不會帶着玲兒去荷蘭。這些東西我原本不應該告訴你的,可今天既然咱們領證了,那我告訴你也好,反正你總有一天會知道。我這麼說不是爲了讓你恨婉玉,也不是讓你頹廢,只是減輕一點你對婉玉的愧疚感,你現在需要的只不過是再努力一點而已,你不欠誰什麼,誰也不欠你什麼。說實話,剛纔在民政局,工作人員問我你們兩個願意結爲夫妻嗎?我心裡想着的就是不願意,我是個有感情潔癖的人,我不願意讓你因爲幫我而結爲夫妻,但我現在又需要你的幫助,你說的對,作爲領導不能沒有家庭,可你跟我結婚,你就能心安,你就能大義凜然告訴自己,你不欠我的?郝仁,你欠我的不是別的,就是一顆心。而你欠婉玉的,卻沒有一顆心這麼簡單,你欠她你的所有,她不欠你什麼,你現在的一切,都是婉玉給你的,知道嗎?”
我轉頭看着王穎麗,王穎麗再吐出個菸圈後看着倒車鏡中的自己,她的臉上帶着冷豔的笑容。大智近妖,也莫過於此。
“回家!”王穎麗冷冷地說。
我喉頭涌動一下,開着車離開停車場回到康平路王穎麗的家裡。劇情如同兩個狗男女偷情一樣,我開着車回到王穎麗的家裡,王穎麗拖着我下車,然後我們兩個回到家裡,關上門。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化爲火熱的脣舌與渴望的身體。王穎麗就是這麼個人,要麼不放縱,要放縱就徹底。從下午四點鐘,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我們兩個在牀上做了又睡,睡了又做。不知道有多少次,但我感覺我的身體就好像是被掏空一樣,腰部疼的可怕。我忘記了所有的東西,只剩下抱着王穎麗,讓她在我身下或者她在我身上吟叫的動作。衛生紙,被浸溼的牀單,以及嘴角的精液,這一切構成一幅狗男女不知廉恥偷情的畫面。
由根來說,其實是我不知廉恥。
而王穎麗只不過是放縱自己而已。
不知道多少次後,我又累又餓躺在牀上昏昏沉沉地睡着。睡夢中我做了個噩夢,醒來後發現纔剛剛凌晨四點鐘。我感覺有點渴,就爬起來出去喝水。爬起來後卻發現王穎麗不在我身邊,離開臥室看到王穎麗坐在外面的窗臺上,身上穿着一層薄紗,赤着腳站在地毯上,她的背影十分誘人,翹臀纖腰細腿,可此時看着王穎麗,我總感覺她有一種超脫世俗的清新。王穎麗聽到動靜回頭看我,我咽口唾沫到旁邊倒杯水喝半杯後走過去喂她喝水,她喝下剩下的半杯水後我問她:“睡醒了,還是沒睡?”
王穎麗尷尬的笑着說:“剛醒。”
她的身子很涼,我從後面抱着她。
王穎麗笑了笑說:“剛纔我跟婉玉通電話了。”
“你們說了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我好像並不驚訝,平靜地問她。
王穎麗說:“我說我們結婚了,是因爲政治上的原因。”
“然後呢!”
“她說張玲的預產期跟夏天差不多,在十二月份。”
“然後呢。”
“然後我說咱們做愛了。”
我沒有說話,王穎麗笑着說:“她說她猜得到。”
我心中不知作何感想,王穎麗繼續說:“我說我告訴你她曾經爲張青石懷過孩子的秘密,她沒有說話,我說了很多,最後發現她那邊響起音樂。”
我抱着王穎麗沒有說話,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很混蛋。可從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是個人渣,明明對不起夏婉玉,卻在這裡抱着王穎麗。男人不能沒有信念,但我承認我自己很小肚雞腸。我並未去問王穎麗她那邊響起的是什麼音樂,因爲王穎麗正在輕輕哼唱,仍然是那支悲傷到心碎的蟲兒飛!
或許有些時候兒歌才最能代表人心。
……
不知道多久以後,天邊變的灰濛濛。不一會兒後,天就會亮。
王穎麗毫無徵兆的對我說:“你走吧。”
我沒有說話,我不知道王穎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只是讓我走,還是她自己會走。我知道,我再次傷害到她,我很混蛋的將她往自己懷裡努力的抱着,不鬆開她。王穎麗長長舒口氣,笑着對我說:“天亮之後我就要去見趙小年,隨後我要進京開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這次會到福建泉州去,一個地方的局長終歸不如另一個小城市的領導,第一交椅的位置,不那麼容易得到。說實話,你這次跟我結婚,的確幫我很大一個忙。讓我明白自己要離開了。”
聽着王穎麗口中的消息,我震驚在原地。我努力抱着她,卻發現王穎麗正在慢慢脫離我的懷抱。最後她站在我的對面,身上的薄紗落在地上,月光下的王穎麗漂亮芬芳,潔白清新。我沒有小孩子氣一樣說不要,更沒有哭着對王穎麗說不要離開,而是看着王穎麗的臉蛋,露出一個讓她放心的笑容。我說:“去泉州坐什麼位置?”
“第一交椅。”王穎麗的目光中帶着肯定。
我又問:“你上升這麼快,上面沒意見?”
王穎麗輕輕笑道:“你知道什麼叫做因禍得福嗎?要不是我幫你的忙,放走孫有波。或許我這輩子都只能在上海做官,而這次,能得到那個大人物的賞識,或許我的未來真正的波瀾起伏起來。”
我沒有說話,王穎麗的眼睛告訴我她沒有騙我。
經歷了這麼多,到頭來卻發現王穎麗竟然也要離開。
王穎麗走上來抱着我說:“上海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從現在開始,你的一切,全部都要靠自己。你昨天表現得很不錯,我希望你從今往後每天都能像昨天上午那樣睿智智慧,而不是像昨天下午那樣頹廢瘋狂。你最缺少的,不是成功的信心,也不是成功的努力,而是面對問題的理智。”
我沒有說話,王穎麗對我說了很多。
我笑着看着她的眼睛說:“我怎麼感覺你在跟我交代下半輩子一樣。”
王穎麗沒說話,莞爾一笑,大智近妖。
……
天矇矇亮,我穿上衣服從王穎麗的家裡出來。坐在車裡,卻沒有發動汽車。點開音響,聽着音響裡的《蟲兒飛》,心情惆悵。其實我知道,王穎麗的未來想要有點起色,就必須要離開上海。只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切來的這麼快。原本自以爲事的結婚,卻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王穎麗下定決心離開上海。她口中夏婉玉的秘密,張玲肚子裡的孩子,夏婉玉心中的不甘,王穎麗自己的未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交織在我的腦海中。唯有音響裡的歌聲,亙古不變,悲傷到心碎。
其實,真正的痛苦是建立在年少的青澀上。
未來……
似乎還很遠。
天亮了,我發動汽車離開康平路。別墅裡的王穎麗穿上衣服,戴上帽子拖着箱子離開自己生活四年的家裡。她回頭望着這一切,臉上不由露出笑意。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燦爛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