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曾經說過:“每一個男子心中至少會有一束紅玫瑰,一束白玫瑰。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牀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遙遠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並不能傳到我的耳中,或許孫有波曾和孫曉青提過,讓她回國。但是孫曉青的執念,註定讓她成爲我心頭上的硃砂痣。
……
冰冷的手術室中,冷靜無比的我依舊在堅持讓醫生將孩子引產。孩子現在只不過是一個胚胎而已,活不下來那就不要,我絕對不會因爲孩子而讓夏婉玉受傷害。我說,我大聲地說:“引產,必須引產。”
夏婉玉一口咬在我的肩頭,她臉上全部都是汗水淚水,這兩種東西交織在一起,讓她看上去恐怖無比。這種恐怖,來自於對於肚子中孩子的熱愛。她知道,如果這一次孩子保不住,即便她花再多錢,她都不可能再生孩子。儘管她有生育功能,但是陰道壁薄弱,和引產帶來的傷害,讓她這輩子都不能孕育。
到那時,她若想要孩子,只能用借腹生子的辦法來。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別的女人肚子中長大,因爲那樣一切都會失去她的掌控。她更不能體嘗女人生孩子的快樂,儘管生孩子的痛苦,她也有所耳聞。夏婉玉近乎哀嚎着對我說:“郝仁,你狠心讓他從我身體中出來嗎?他纔不到四個月。”
肩膀上的頭疼,夏婉玉的發飆,刺眼的白熾燈,構成一幅讓我不知該怎麼辦的場景。女醫生又給夏婉玉打了一針安胎劑,對我們兩個說:“不能再打安胎劑了,如果三個小時內,孩子依舊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就必須要做引產,將孩子流掉。”
流掉。
這個恐怖的詞震懾着夏婉玉,曾經做過流產的她知道冰冷的鑷子伸進自己身體裡的感受。她不願意做,她驚恐的抱着我。她不再哭了,她啜泣着,她對我說:“郝仁,孩子一定能保住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有能力保住孩子。”
聽着夏婉玉的聲音,我眼角溢出淚花。我抱着她,緊緊抱着她。她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恐,前所未有的慌張。她是一個女強人,她一直都能夠將自己的生活打理的很好。可是現在,因爲這個孩子,她承受了太多以前沒有承受過的痛苦,承受過太多以前沒有承受過的失誤。
她在哭,號啕大哭。我在哽咽,無聲哽咽。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夏婉玉的哭聲,夏婉玉的尖叫。讓我原本堅定的信念,自以爲是的肯定,全部都喪失不見。這個孩子是我們兩個的孩子,就如犇犇對我和孫曉青的重要性一樣。這個孩子,可以說是夏婉玉人生希望的一半。現在就要扼殺掉這個孩子的生命嗎?
可是,她又怎麼保住孩子的性命?
醫生,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叫何藍的女醫生。我猛然之間轉過身,衝到女醫生面前,慌張無比的說:“醫生,救救她,一定要保住我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我們的孩子,他就是我們的生命。”
女醫生被我瘋狂的表現嚇了一跳,有些驚恐地看了看我們兩個,猶豫着說:“我已經給她打過三針安胎劑,如果再打的話,可能就會影響她的健康,而且保住孩子和她自身的體質有關,你確定要不要再給她打一陣安胎劑?”
我近乎瘋狂的說:“要,給她打,我們離了這個孩子,就生不如死。”
女醫生衝助手示意了一下,助手又去藥庫拿來一針安胎劑,女醫生在刺眼的白熾燈下,將針管中的空氣推完,針頭上冒出一點藥水。女醫生最後又問了我們一次:“你們確定要打?”
“要,確定。”夏婉玉惶恐的說。
女醫生深吸了一口氣,一針打在夏婉玉的胯上。慢慢推送着針管,藥劑慢慢進入夏婉玉的體內。夏婉玉和我都在盯着這根細小的針管,僅僅一分鐘,女醫生就將藥劑打完,抽出針管,然後丟在一旁的垃圾回收箱裡面。靜謐,靜謐到能聽到呼吸聲,我和夏婉玉盯着一旁的實時胎率監控屏幕,我們在期待着,等待着,等待着那條直線,能夠出現波動。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女醫生的雙手絞在一起,我和夏婉玉抱在一起。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夏婉玉的表情越來越痛苦,身體越來越不舒服,陰道口溢出一絲鮮血。一切都在昭示着,失敗,流產,孩子不復存在。
夏婉玉不哭,不鬧。她此刻表現出了一個女強人應有的堅強,她抱着我,眼睛中帶着強硬,帶着不可磨滅。她對我說:“郝仁,我一定能挺過來,你相信我。”
話剛出口,夏婉玉整個人直接暈倒在手術檯上。
她身下又溢出一絲鮮血,血液中夾雜着一股白色的液體。我知道,那是羊水。我在惶恐,我在震驚,該來的都要來了,該躲的也都躲不過去。女醫生驚恐地看着我,我說:“救她,孩子不要了。”
女醫生卻猶豫了一下說:“您彆着急,或許……還有辦法。”
我憤怒地吼道:“還有什麼辦法?人都暈過去了,你們還有什麼辦法?打掉……”我抿着嘴猶豫着說:“孩子。”
女醫生深吸了一口氣,對我說:“我們的醫院,有一箇中醫,他懂鍼灸保胎之術,或許他……還有辦法。”
我面色冷峻,看着暈倒的夏婉玉,看着面前的女醫生,心中憤怒無比。我不是憤怒女醫生,我是憤怒我自己,我是憤怒這最後的辦法。夏婉玉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我現在只希望她不要痛苦,我轉過身,抱着夏婉玉,淚水瀰漫了眼角。
女醫生眼睛也溼潤了,幽幽地說:“你們倆的感情真好。”
話音剛落,手術室的門就被推開,一個身穿白大褂剃着板寸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