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香港之後,張曉軍花了兩天給我弄了個英國身份證。叫喬尼,張曉軍讓我起一個姓,我想了想,說:“就叫喬尼·孫吧!”
張曉軍翻了個白眼,說:“真受不了你。”
我沒有說話,身份很快就下來了。
喬尼·孫,正兒八經的英國僑民。出生在香港,一直以來都是英國籍,旅華英國人。在香港做生意,現在香港經濟不景氣,而且錢也賺夠了,所以要回國。機票是七月下旬某天的晚上一點鐘,和孫曉青出奇的一樣。我拿着機票坐在候機大廳的時候,張曉軍給了我一拳:“精神點,到了國外好好活着,別將自己整殘了。”
我點了點頭,心中不知道爲何有些焦急。
這兩天我都沒有去刻意關注上海的形勢,張曉軍也沒有選擇和我說,我現在只想去歐洲,只想去找孫曉青。
徐若雲站在張曉軍身後,看着我有些懵懂的樣子,十分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在香港這兩天和她接觸了一些,發現這個女人野心很大,但是她的野心都有一條底線,那就是不敢去觸碰規則。她一直默守不變,從來不想去打破這些規矩。這沒什麼不好,不過總歸感覺她和張曉軍有點彆扭。
離凌晨一點鐘臨近的時候,我過安檢走進登機口,臨走之前張曉軍給了我一個熊抱,對我說:“找到那娘們,和她生活在國外吧,國內哥幾個幫你料理後事。”
我鼻頭一酸,說:“你這話說的,不知道還以爲我要死了呢。”
“別說那晦氣話,你如果能住在國外,哥幾個爲你高興都來不及。”張曉軍對我說。
我沒說話,衝他們揮了揮手,走進登機口。
做擺渡大巴上飛機,飛機在跑道上滑翔,衝上天空。等我感覺到這一切的時候,巨大的A380已經衝上了萬米高空。透過舷窗向外望去,漫天的繁星,就好像是觸手可及一樣。香港離我遠去,上海也離我遠去,中國更離我遠去。我這一次隻身前往歐洲,是一次勝率幾乎爲零的賭博。歐洲很大,世界很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賭贏,賭中我和孫曉青見面,但是我卻仍要去賭。
我就是一個賭徒,一個爲了孫曉青壓榨唯一希望的賭徒。
長達十個小時的飛行途中,我一直在看着舷窗外。我經歷了黑夜,經歷了黎明,經歷了清晨,經歷了黃昏。那種與時間賽跑的感覺,恐怕也就只能在這樣巨大的飛機上才能體會到。這一段時間內,我想了許多,我並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我喜歡走自己堅信的路,但是面對孫曉青的時候,我卻總是猶豫不決,我想我能不能找到她。
我想她爲什麼要離開我,我更想國內的王穎麗,張玲,楊洋,夏婉玉等等。我想這一次,或許我已經將我再回上海的路給斷了。正如張曉軍所說那樣,找到孫曉青,和她一起生活在歐洲,將犇犇養大。這不是一個很美好的願望嗎?可是不知道爲何,我的心中卻還有一股淡淡的憂傷。
我懷念老狐狸在世時的場景,我爲我這一段時間來的低谷而感覺到自卑,我更爲王穎麗和夏婉玉爲我付出這麼多而敢到痛苦。我欠她們的,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了。不知道爲何,我突然之間想起了還在香港的馬曉丹,如果讓她來幫我選擇,她會選擇什麼呢?
這兩天我都在香港,卻沒有想到去看看她。
畢竟曾經也愛過她,可是這麼些年過去,那些所謂的刻骨銘心,全都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變成的時光的剪影。只有在某個午後的下午茶才能想起那麼片刻的瞬間。
飛機降臨在倫敦希思羅國際機場時,晚霞懸掛在天空,倫敦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塊鑲嵌在歐洲大地上的璞玉一樣美麗。
開放的城市,開放的國度。
下了飛機,拿着身份證過安檢,坐上出租車,用拗口的英語跟司機交流,讓司機帶我在倫敦逛一逛。看着這個新奇國家的風土人情,看一看這個世界上的另外一個國家。車繞着牛津街跑了一圈,又經過了倫敦塔橋,和倫敦眼。我看着這一切,臉上始終帶着笑容。
我來到酒店,住了下來,在酒店用過晚餐之後,我躺在牀上,點了一支本地產的香菸。味道怪怪的,跟國內的不一樣,實際上,這裡的一切都跟國內的不一樣。我沒有準備去適應這些,我來這裡是爲了找孫曉青的。我手上現在關於孫曉青的資料只有她的那一縷頭髮,以及那一封來自英國的信件。靠着這隻字片語,來到這個國家,需要很大的勇氣。但是我來了,所以我就要走下去。
我來到酒店書桌前,拿起桌子上的筆在本子上面將孫曉青的情況分析下來。孫曉青是在我入獄當時就走的,我努力回憶着她離開前我所做的一切,以及她所有的異常。腦袋在劇痛着,我知道這是因爲過渡用腦導致的。孫曉青跟我生活的這一段時間內,她都有什麼異常,什麼異常?
她每天都在照顧犇犇,每天都很安分守己,甚至在牀上的時候,她都能表現出足夠的熱情。
不對,這裡面一定有貓膩,我腦海中靈光乍現,突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猛然之間瞳孔一縮,唸到:“貧血。”
我記得,孫曉青曾經貧血過一次。而且在我離開前一段時間,她的身體總是不好,我每一次問她,她都說是貧血。不對,不對,如果單單是貧血,一定不會這麼複雜。我猛然之間意識到,貧血可能只是一個謊言,而在背後她說不定還在隱瞞着什麼樣的病情。
如果是她隱瞞了什麼病,那麼她來英國,來歐洲,一定是爲了……治病。
我像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臉上帶着興奮的笑容。
假如她生病了,是爲了來治病,那麼她一定就會去倫敦市內的醫院。
只需要去醫院找病歷,不就可以找到孫曉青嗎?
想到這裡,我竟然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