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萱眉頭微微一揚, 卻是淡然一笑,不予理會。
榮嬪卻聽得面上微微變色,心道這個曹常侍實在是不知天高低厚, 這小魔女也是她能惹的。雖然這小魔女只是個冊封公主, 可皇后當她寶貝一般, 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這樣的人物又豈是我們這些妃嬪能招惹的。暗自盤算以後可不能跟這曹常侍走得太近了, 否則恐會被她連累。
榮嬪與曹常侍兩人說得一會奉承話, 曹常侍有些奇怪,說道:“殿下又怎會住到外宮來呢?”
榮嬪也是疑惑,看向江萱。
江萱微一沉吟, 說道:“皇上說內宮餘下的宮殿陰森了些,怕委屈了婉姐姐。恩, 又擔心婉姐姐嫌內宮太拘束, 就先住了這裡自在些。”
兩人這才釋然, 又看向桌上那些事物,問道:“殿下這是在挑衣飾麼, 也讓臣妾爲殿下拿些主意吧。”
見兩人刻意奉承討好,施婉此時已懼意全消,心中只有得意和驚喜,原來做公主如此威風,連宮裡的娘娘都得討好我。從前真是做夢都不敢想!不由用指甲悄悄使勁掐自己的皮肉, 這真的不是做夢麼。
見兩人如此熱心的爲施婉打點安排, 江萱暗忖也沒自己什麼事了, 有這兩個女人和這些宮人整理佈置, 自然會將這祺元宮打整得井井有條。想到自己宮中還有昨日留下的功課沒完成, 再拖下去只怕又要受罰,當下就告辭離去。施婉見有的是人肯爲自己效勞, 自然也不挽留,更趁機向兩人套問關於江萱的事。
衆人閒聊得一陣,聽得施婉說起江萱並無特別的情分,更見她眼中分明有絲嫉恨,曹常侍也就沒了顧慮,轉眼見殿中已沒有閒雜宮人。當下輕嘆口氣,說道:“殿下不知,這博萱仗着自己有三皇爺寵愛,便也不將尋常宮人放在眼裡。剛纔你也瞧見了,她不過是名宮奴,卻毫不知禮數,沒把我們這些宮中妃嬪看在眼裡也還罷了,居然還敢跟殿下平起平做,在殿下面前非但不自稱奴才反與殿下姐妹相稱。實在是太狂妄放肆了!”
施婉詫異:“她只名宮奴麼!可我看宮人們對她如此恭敬,還以爲她也是公主呢!”滿面疑惑,遲疑道:“連皇上也,也很寵愛她的樣子!”
曹常侍有些吃驚,“皇上也。。。。。。也很寵她麼?”
榮嬪心中詫異,爲何皇爺們也沒對婉公主說明安平公主的身份,難道她當真惹了皇爺們龍顏大怒,被削了封號。見施婉發問,沉吟片刻,才謹慎的說道:“對小姐的事,我也只是有所耳聞。聽說她本是一名宮奴,卻是機緣巧合被三皇爺看中推薦到皇后宮中做宮女,又因她長得象逝去的公主,很得皇后的歡心,便拿她當女兒一般。皇爺們看在皇后的份上也就愛屋及烏,對她另眼相看。”
曹常侍面上有些釋然,原來如此!微微點頭,說道:“不錯,我也聽說過。據說因她父親犯了重罪,她就被沒籍爲官奴。。。。。。”將從自己母親那裡聽來的話語說了一番。原來江萱的身世是這曹常侍的母親逼問江萱以前的丫鬟--環月後才得知的,更在曹夫人有意無意的傳播中整個荊洲官員都知道江萱原來是罪臣之女,還被沒籍爲官奴。。。。。。曹常侍既然知道江萱原來是如此身份,心中也就沒了多少顧忌,因此見了江萱連表面的功夫也是不做的,當下把一席話說完,眼光流轉,看了榮嬪一眼,面上又有絲疑色,說道:“她既然被髮配到宮中,又怎會改姓了博,還做了那姓博的行商世家的義女。”
榮嬪微微一怔,姓博的行商世家,皺眉思索片刻,有些瞭然,心頭一轉念,笑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恩,據說後來她犯了很重的宮規,皇后礙於宮例,不得不將她逐出宮去命官府重新發配,或許就是那時又被重新發配到博家的吧!”
施婉和曹常侍都微微點頭,都道原來如此,難怪這博家如此看重博萱,想來是因爲皇后暗中吩咐的緣故。施婉暗忖,多半就是那時她又逃跑出博家,卻被青龍堂收留。卻還是奇怪,問道:“既然已經被逐出了宮,怎麼她還住在宮裡?”
曹常侍冷哼一聲,不屑道:“說得好聽點是住在宮裡,說得不好聽是被押在宮裡。”滿面的幸災樂禍,說道:“殿下,你還不知道吧。這博萱前些日子犯了重罪,被二殿下下令在朝堂杖死。幸得她師傅拿了先皇賜的免死金牌救她,這才逃得性命。二殿下說了,將她暫且押在宮中,等侯處置。”
榮嬪聽得暗自冷笑,這曹常侍實在是莫名其妙,什麼人不好招惹偏要去跟那小魔女做對,這不是自尋死路麼。看在這幾日兩人還算友善的情分下,當下幽幽嘆口氣,半真半假的潑她冷水,提醒道:“話是如此說,可小姐確實很得皇后寵愛。據說皇爺們也有意栽培她。”悄然看了施婉一眼,若有所思,說道:“或許是思念愛女的緣故,其實皇上也是把小姐當女兒看待的。既然三皇爺也沒什麼大礙,想來皇上也不會再處罰她!”
聽得榮嬪如此說,曹常侍不由皺了眉頭,眼底是壓抑不住的憤恨。榮嬪看得一怔,心中暗暗奇怪!
當晚宮中舉行歡宴,爲新公主授冠正禮。三皇爺雖然重傷未愈,聞訊也趕來慶賀。博政和博澤卻是正好今日被派外出巡視,政務繁忙無法回來。
江萱本來就不喜做一身公主的裝扮,現下既然已經被停了鳳璽,穿戴自然就更是隨意。因此今夜在宮宴中的穿戴看來比平日裡要隆重了些,卻也還是一身貴族小姐的裝扮。不知情宮人只當是皇爺寵她才特許她來參與宮宴,曹常侍心中更是嫉恨,這博萱明裡是被押在宮裡,實則卻如貴賓般在宮裡逍遙自在,如此好的際遇實在讓人心中不憤。知情宮人知道這個公主刁鑽古怪,花樣百出。既然皇爺們都不揭穿她,餘人雖然心中詫異卻也不敢多話半句。生怕一個不當心壞了公主的事,掃了她的興致,那就有大麻煩了。小魔女那是誰也惹不起的。
如此宮中因爲新公主忙亂了幾日又恢復了平靜,江萱的傷已好了,博政和博澤卻還是沒見回來。見不到兩個哥哥,江萱就覺得心頭空蕩蕩的,很是不塌實。這些時日輪流到大皇爺和二皇爺那裡去交待功課回稟政務,總要問兩個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兩位皇爺都安慰江萱,只說是渠工政務太重,忙過這幾日他們就會回來了,叫江萱不要太掛念。
這日探視完三皇爺,從保璣宮出來,又去青苑大牢探望雷婷,卻聽說她被貶職了。江萱見到一身普通獄差裝扮的雷婷,自然很是驚訝,問道:“婷姐姐,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被貶職呢,是犯了什麼大過麼?”
雷婷苦笑,看了看周圍,把江萱拉到僻靜處,才嘆了口氣,說道:“還不是那位婉公主!說她在牢裡時我訓斥過她,大爲不敬,就把我貶職了。”又嘆道:“說來我還算運氣,只是被貶職而已。你還記得那日跟她打架的那名女犯麼。前日婉公主來到這青苑大牢,命人將那女犯吊起來活活打死了。”
江萱大吃一驚,說道:“什麼?”
雷婷搖搖頭,嘆氣道:“還有呢,這牢中但凡跟她有過節的獄差犯囚都沒能逃過懲處,好幾人都被活活杖死了。你不知道,這兩日我們這大牢裡是人心惶惶,各人都生怕以前不經意間得罪過她,被她想起要來報仇。”
江萱眉頭緊皺,婉姐姐這樣也太過分了些。
只聽雷婷說道:“萱,你還得提醒你大哥小心。這婉公主因爲嫉恨荊洲府辦了青龍堂的案子,正在找茬呢。昨日已經派人找到荊洲府衙門尋藉口要辦師哥,實在是衙門的宋師爺堅持知府大人沒有回來,不敢擅做主張才壓了下去。只怕她不會善罷甘休,需得提醒博大人當心纔是。”
江萱怔了半晌,才嘆口氣說道:“婷姐姐你放心,她還動不了我大哥哥。恩,我也不會讓她害曾小子的。”
江萱來到祺元宮,遠遠的就聽見裡面歡聲笑語不斷,絲竹陣陣,雲袖翻飛。近前一看,卻是施婉與曹常侍在觀看歌舞娛樂。
見江萱到來,施婉微笑道:“萱妹妹,我本想派人去請你呢,可不巧你就來了。”命人爲江萱設了座位,說道:“聽說這是教樂坊新排的舞曲,我看着還有些喜歡,你看如何?”
江萱向施婉行了個宮禮,坐下看了一會,見施婉興味正濃,只怕一時半會也不會命撤下。起身說道:“婉姐姐,我有些事想跟你私下聊聊。”
施婉眉頭微微一皺,面上有些不豫,片刻,又笑道:“好啊!我們姐妹倆是該說些體已話。”當下命歌舞撤去。
曹常侍冷眼掃了江萱一眼,又才面帶微笑向施婉告退離去。
進到寢殿,摒退侍從。施婉端茶喝了一口,才漫不經心的說道:“你想說什麼事?”
江萱說道:“婉姐姐,我聽說你最近在找荊洲府的麻煩。”
施婉看了江萱一眼,說道:“曾國明向你求救了!哼,他不是硬氣得很麼,原來也會害怕啊!”冷笑道:“遲了!”端茶慢慢品飲,目光只漫不經心的看向自己手中的香茶,執蓋輕撥茶沫,眼都不掃江萱,口中說道:“你去告訴曾國明,我不會放過他的,讓他自己準備好棺材吧!”
江萱皺眉,說道:“婉姐姐,曾國明查辦青龍堂也是他職責所在,他又沒有其他過錯,你怎能隨意問他死罪。”
施婉砰的一聲,將手中的茶盅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冷哼一聲,說道:“虧你也還算是青龍堂的人,竟然跟對頭做朋友!還有臉幫他求情。哼!”又傲然道:“我是公主,我要他死他就得死!過錯,哼,沒過錯我也能找出過錯來!”
江萱微微搖頭,說道:“婉姐姐,你不能這樣的。這些天你在青苑大牢也折騰夠了,就不要再鬧下去了。”微一遲疑,說道:“□□歷代都對皇子管教極爲嚴格,皇爺們知道你這樣隨意處置百姓會不高興的。”
施婉哼了一聲,看着江萱,面如冰霜,冷冷說道:“你這是在教訓我了!”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手一掃,猛然將案几上的茶盅食盒重重的掀在地上,喝道:“你真是放肆,居然敢對我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