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洲城全城戒備森嚴, 官兵披掛整齊,林立道旁,百姓早已關門閉戶, 依令迴避。幾聲震天靜鞭響過, 行宮宮門大開, 列隊整齊, 衣甲鮮明的黃衣禁軍執仗步出宮門, 跟着一隊鎧衣亮甲,威風凜凜的鐵騎軍護衛着博政和一輛八匹駿馬拉的黃幔金蟾蓋輦車緩緩而來。衆多宮人手執各樣事物整齊列隊跟隨在後。
朝廷下發聖諭,皇上移駕荊洲。朝堂文武百官穿戴整齊, 齊刷刷的跪列在城門官道兩旁恭迎聖駕。博澤微服出任荊洲知府,不便張揚, 便也混在荊洲官員中候駕。是以, 只有博政攜了江萱率同朝中重臣親迎聖駕。
禁軍儀仗迎出數十里, 只聽得鐵蹄聲響,車輪滾滾。眼見遠方道路華蓋飛揚, 旌旗招展,宮人手執紅杆金頭的黃龍大旗列隊逶迤而來。
博政率了幾名親隨,騎馬越衆而出,在禁軍儀仗前方下馬跪伏在地。江萱一身宮裝,額頭束了黃紗面巾在宮人攙扶下出了輦車, 跪伏在博政身後。
聽得皇上輦車近前, 博政朗聲說道:“兒臣給皇伯父請安!恭迎大皇伯、二皇伯駕臨荊洲。”
聽得大皇爺在輦車中笑道:“政兒, 朕聽聞你最近很是勤於政務, 憂心國事。朝政處理得井井有條, 朝臣們對你都是一片贊聲呢!哈哈,好!不愧是我們的鐵血皇兒!”把博政召進輦車大大的勉勵了一番。隨即命起駕進城, 卻是並不理會江萱。
二皇爺知道大哥怒氣未消,微一沉吟,說道:“傳安平進來!”輦駕外的內侍聽得,忙來到江萱近前,低聲說道:“殿下,二皇爺傳您進去呢!”
江萱忐忑不安的進了輦車給二位皇爺請安!
大皇爺皺眉看着江萱,目光嚴厲,面上怒色深重。
見大哥並不叫江萱平升,二皇爺微微一笑,溫言道:“萱兒,聽說你受了杖責,現下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江萱低聲道:“已經大好了!謝二皇爺掛念!”
大皇爺重重哼了一聲,怒道:“孽子!那日怎沒被當殿杖死,如此忤逆留在世上何用!”怒眉一揚,喝道:“滾,朕不用你這逆子來請安!”
江萱跪伏在車中,聽得大皇爺怒罵,嚇得面色發白,不敢擡頭。
博政一旁忙跪下求情,說道:“大皇伯息怒,其實萱兒身上的傷還重呢,今日實是她想向伯父請罪,這才硬撐了來迎駕!”
二皇爺也勸道:“大哥,萱兒帶傷強撐了來請安,足以見她深有悔意,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孩兒畢竟年幼,一時行事糊塗在所難免。。。。。。”勸了幾句,見大哥眼中怒色稍霽,又才說道:“萱兒,聽大哥說你清瘦了些呢!唔,近前來,讓二皇叔仔細瞧瞧!”擡手拉了江萱起身坐到自己身邊,打量江萱片刻,笑道:“大哥,萱兒看來雖是清瘦了些卻是添了幾分端莊穩重,恩,頗有些公主的氣勢了!”
大皇爺哼了一聲,面上怒氣仍重。
二皇爺暗暗嘆息,口中詢問江萱在荊洲的境況,溫言安慰江萱。心底卻是隱隱擔憂,看大哥的神情,只怕是不會輕易饒了萱兒。
在禁軍儀仗簇擁下來到行宮,接受了文武百官的參拜。兩位皇爺回到內宮,先去探視了三皇爺,才各自回了寢宮休息。
江萱回了寧恆宮,也正準備休息片刻,卻見大皇爺的內侍前來傳宣,說道:“皇上宣公主稷元宮晉見。”
江萱心頭一緊,知道大皇爺是要懲處自己了,怔然片刻,打消了向兩個哥哥求救的念頭,心中想到,無論皇上怎麼處罰我,都是我罪有應得,我也甘心受罰。雖如此打定了主意,心中還是有些惶恐,忐忑不安的來到稷元宮參見大皇爺。
大皇爺神情森嚴,狠狠看着江萱,眼中滿是厲色,緩緩說道:“萱兒,你可知道爲何我朝立國百年,皇族從無血親相殘的宮廷慘劇。”
江萱面色發白,遲疑片刻,低聲說道:“大哥哥說過,因爲□□歷代皇子都被嚴加管教,遵循兄友弟恭,服從尊長的例條,絕不允許。。。。。。。絕不允許做出忤逆犯上的行徑!”
大皇爺森嚴道:“倘若犯了這樣的例條又該當如何?”
江萱額頭已有冷汗,顫聲道:“輕者處死,重者圈禁皇族禁地。”江萱當初對這點很不理解,只道圈禁也不過是被關起來怎麼會還是重處呢,疑惑之下詢問博政,博政默然片刻,才嘆口氣說道:“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這雪。。。。”搖搖頭沒有說下去。江萱當時也沒多問,只想自己並不是真的皇子,這皇族禁地之事也不便知道太多,更認爲即便自己犯了大罪也不會受這樣的處罰。此時聽得大皇爺話語森嚴,面上頓時有些驚惶,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大皇爺看着江萱,神情森冷,久久不語。殿中氣氛凝重,寂靜異常不聞半分聲響。林立殿中的侍從都知道皇上定然是萬分憤怒,衆人屏息靜氣不敢做一聲,都爲江萱捏了把冷汗。
良久,大皇爺滿眼的怒色已轉了傷痛,終於長嘆一口氣,強忍了心頭的難過,沉聲說道:“萱兒,你不要怨父皇。□□立下的規據絕不能壞在我手裡!”
江萱心頭一顫,緩緩擡頭,含淚看着大皇爺,眼底有一絲壓抑不住的依戀,卻並無哀求之色,怔然的看了大皇爺片刻,說道:“皇上,你,你不要難過。萱兒大逆不道是罪該萬死!皇上處置萱兒吧,萱兒不怨皇上!”說完伏首在地只聽憑大皇爺處置,心中卻是難過之極,眼淚無聲滑落。滿心傷痛,只道皇上是要處死自己了。
看着面前默然落淚,伏首請罪的江萱,大皇爺只覺得心如刀絞,面上已滿是傷痛,頹然坐倒在身後的龍椅中,嘶啞了聲音說道:“萱兒,你,你近前來!讓父皇看看你!”
江萱知道大皇爺也是不忍心處置自己,心裡更是難過。低聲應是,膝行幾步跪到大皇爺腳邊,輕聲叫道:“皇上!”
大皇爺凝神看着江萱,滿眼的不捨,半晌,低聲說道:“萱兒,父皇,父皇對不起你!”終於一狠心,緩緩擡起手掌。
侍立在殿中的侍從大驚失色,駭然震驚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睜睜看着大皇爺擡掌向江萱頭頂擊下。
砰的一聲殿門被人猛然推開,一人飄然闖入大殿,伸手攔住大皇爺,叫道:“大哥,不可如此!”卻是二皇爺及時趕到!
原來二皇爺聽報大皇爺宣了江萱晉見,知道不好,立即前往稷元宮,正趕上見大皇爺欲下重手,及時阻攔。
大皇爺被二皇爺一攔,只得放開手去,皺眉道:“二弟,你不用勸了!我不能饒了這逆子!”
二皇爺不答,卻對江萱說道:“萱兒!去殿外候着!”
江萱只道自己剛纔是死裡逃生,怔然擡頭看向大皇爺。
大皇爺重重哼了一聲,轉頭不理會江萱。
江萱又看向二皇爺。
二皇爺厲聲道:“退下!”
江萱心中一凜,低聲應是,退了出去,跪在殿外院中。
見江萱退了出去,二皇爺又喝令殿中侍從盡數退出,才說道:“大哥!萱兒是犯了大錯,可她也爲此受了重處。況且三弟也無大礙,你又何必再追究!就開恩饒她這一次吧!”
大皇爺緩緩搖頭,說道:“二弟,我族流落在此,靠的是互相扶持,同甘共苦,生死與共,才能在這異族的江山支撐百年之久。先祖之所以立下如此森嚴的例條便是擔心有着一日我族子弟貪念富貴權勢,爲私利而置全族不顧,帶來滅頂之災。”怒道:“那逆子爲一人之私非但是大逆不道僞造聖諭,竟然還向三弟出手。我朝立國百年,從無一族中子弟忤逆到如此地步,此等行徑如何能饒。”沉聲道:“先皇將江山交到我手中,我絕不能因一時心軟毀了社稷之依存。”咬牙說道:“既然我們管教不了這個逆子,就只好交給先皇處置了。”
二皇爺緩緩搖頭,說道:“大哥,你錯了!先皇不會因爲你的堅持而感到欣慰!”
大皇爺劍眉一揚,喝道:“二弟,當年先皇既然能夠下決心處置你,你也應當明白先皇的心意,我如今也絕不會違背先皇的諭令。”
二皇爺迎着大皇爺嚴厲的目光,毫不退縮,大聲說道:“是,正是因爲我被先皇處置,才明白那樣的處罰對我們而言是何等殘酷。我絕不想看見皇兒們再受到那樣的懲處。”說到此處,話語激動,面上已滿是痛苦之色。
大皇爺微微一怔,皺眉不語。
江萱跪在院中,雖然殿門緊閉,但以她的功力,殿中的話語還是清清楚楚落在耳中。聽得兩位皇爺提到先皇和二皇爺受的重處,江萱心中詫異,原來二皇爺受過如此嚴重的懲處,卻不知是爲了何事,又有些疑惑,把我交給先皇處置是什麼意思,是處死我後再讓先皇來管教麼,這話可真是奇怪。正滿心驚疑,兩條人影從院外掠了進來,低聲驚呼道:“萱兒!”江萱轉目一看,卻是兩個哥哥。立時心頭一酸,哽咽道:“大哥哥,二哥哥!”伸手分別握住兩人的手,再也捨不得放開,心中想到,剛纔差點就再也見不到兩個哥哥,這才知道自己心中對他們是多麼的依戀。
兩人見江萱無恙,面上才鬆了口氣,握了江萱的手,分別跪在江萱左右。兩人手心都滿是冷汗,猶自後怕。沒料到皇上剛到宮中,片刻也不歇息就要處置萱兒,虧得二皇爺及時趕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博澤朗聲說道:“兒臣給父皇請安!求父皇息怒!”
博政也朗聲說道:“兒臣替萱兒請罪,大皇伯息怒!”
兩了陪了江萱跪在殿外請罪。
大皇爺在殿中聽得,哼了一聲,不予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