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 164 章

第二日早朝剛散, 博政回到端肅宮,還沒坐定,江萱就一頭闖了進來。手捧了一個大大的烏金嵌花青釉茶盅遞到博政面前, 滿面笑容, 甜脆脆的說道:“二哥哥!我聽綠衣說你最喜歡在晨間喝青眉, 這是我剛學着煮的, 你嚐嚐味道如何?”

博政眉毛一揚, 面上有些詫異,“你煮的?”

江萱笑容滿面,使勁點頭, “是啊,二哥哥, 這可是我專門爲你煮的。”將茶盅塞到博政手中, 撒嬌道:“二哥哥你快嚐嚐我煮的如何嘛!”

博政看看江萱, 又眯了眼看着那青碧的茶水,說道:“這東西真能喝麼?你沒在茶水裡放什麼東西罷?”

江萱大爲氣惱, 手一叉腰,叫道:“二哥哥,你可惡!我好心煮給你喝,你居然懷疑我。”

博政哈哈一笑,舉盅小心喝了一口, 笑道:“你這丫頭今日居然會爲我煮茶, 這麼新鮮的事讓人不生疑纔怪。嘖嘖, 你連給大皇伯的點心裡都敢下毒, 害我還有什麼顧慮。再說了, 你害我又不是第一次,我當然得小心些。”見江萱狠狠瞪着自己, 趕緊又大大喝了一口,強忍了澀味一口嚥下,微笑着誇獎:“唔,還。。。不錯!也有七成象我平日喝的味兒。”接連幾口將那盅清茶喝了大半才放下,笑道:“無事獻殷情,必有圖謀。說吧,小丫頭,想讓二哥哥幫你辦什麼事?”

江萱咯咯一笑,說道:“二哥哥果然是英明睿智,知道這盅清茶是不能白喝的。”坐到博政身邊,挽了博政的胳膊,說道:“二哥哥,我,我昨日在字畫店裡看中一幅好漂亮的西洋畫,就想買了下來。”

博政:“唔,西洋畫。宮裡也有不少啊,平日也沒見你仔細瞧上一眼,怎麼尋常店子裡的東西會比宮裡的精品還好上許多麼。”

江萱嘟嘴,拉了博政胳膊直搖,撒嬌道:“可我就喜歡那一幅嘛!”

博政:“好,好!喜歡買下就是,是哪家店子,我派人去買了來!”

江萱眼珠一轉:“二哥哥,不如你給我銀票我自己去買了來,那纔有意思嘛!”又有些吞吞吐吐的說道:“不過,這畫太貴些了。嘻嘻,所以我纔來找二哥哥要銀子!”

博政眉頭一擡,“很貴麼!”

江萱笑嘻嘻,“是啊,很貴!不過,二哥哥你不會小氣不給我的是吧!”

博政不答,看了江萱片刻,微微一笑,說道:“二十萬兩夠不夠!”

江萱一怔,有些心虛,強笑道:“這個,應該是夠了!嘻嘻,二哥哥,你真是好厲害,竟然猜到我要的數目。”

博政面色一沉,站了起來,掃了江萱一眼,目光如炬,說道:“哼!不是我厲害,是你太笨,輕易被人利用。”

江萱面上頓時有些氣惱,辯解道:“二哥哥,升哥他並沒有利用我。是我自己。。。。。。”還想解釋,卻見博政面色冷峻,眼中寒氣森森。江萱心中一凜,嘟囔道:“你分明是小氣!”

博政重重哼了一聲,說道:“你要花銀子,莫說二十萬,就是兩百萬也由得你花。但若是拿銀子去給青龍堂還帳,那就想也別想。”看着江萱,目光嚴厲,說道:“你私下見過容漢升?”見江萱低頭不語,厲聲道:“我說過不許跟他來往!你真是不肯聽話麼?”

見博政如此厲聲厲色,江萱又氣惱又委屈,從坐榻中一下跳了起來,氣憤憤的說道:“二哥哥你不講道理!升哥不但是我的好朋友,更在我困難的時候幫過我,我爲什麼不能跟他來往。他現下有困難,我當然要幫他。”賭氣叫道:“你不肯給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去!”一跺腳,就要跑出去。

博政喝道:“站住!”

江萱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博政,怒道:“我自己交朋友,不要你管!”

博政皺眉看着江萱,見江萱面色紅漲,滿面氣惱委屈,博政心中一軟,嘆息一聲,走近前去,將江萱輕擁在懷,溫言道:“萱兒,二哥哥不是管你交朋友,實在這容漢升不值得你如此幫他。乖,聽二哥哥的話,別再跟他來往了。”

江萱聽得博政溫言軟語,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出來,趕緊吸氣忍住,委屈道:“二哥哥,你爲什麼這麼反對我跟升哥來往呢,升哥他,他雖然。。。。。。”話未說話,博政的親隨青籬急步進殿,跪下呈上一封密函,說道:“殿下,皇上密旨!”

博政眉頭一擡,接過密函,揮手摒退殿中侍從,略爲側身避開江萱,啓封一看,不由皺了眉,面色微變。

江萱奇怪,側頭偷偷瞟向那密旨,隱隱只看得雪域兩字,突然火光一起,那道密旨已被博政運功燒燬,化爲灰燼。

博政傳人進殿,吩咐道:“備馬,我要離開荊洲!”微一沉吟,對江萱說道:“萱兒,二哥哥現下有緊要事要趕去見父皇。至於容漢升這事,你就不要理會了。聽二哥哥的話,你若再幫他反是害了他。”

見博政面色肅然,江萱心底隱隱有些不安,心道,三皇爺在外巡視渠工,現下二哥哥要趕去見他,是渠工那裡出了問題麼!雪域又是什麼東西?知道既然是皇上的密旨,博政是不會告訴自己的。只得點點頭,低聲說道:“我知道了!二哥哥,我,我不再理會這事就是。”心中卻是發愁,難道當真看着升哥變賣產業麼。

從端肅宮出來,江萱也沒了心思回鹹熙閣處理政務,也不帶侍從,徑直出了宮,無精打采的走在大街上,耳邊聽着滿街各樣的嘈雜聲響,心中只覺得氣苦。二哥哥分明就是瞧不起人,更對升哥有偏見,認爲他是不入流的江湖混混,不可結交。心中嘆氣,果然是高處不勝寒,身份地位太高就沒了隨意結交朋友的自由。可我又不是真的公主,也對我這麼限制,真是沒道理。又有些疑惑,爲什麼二哥哥說我幫升哥反而是害了他呢,難道內中有什麼隱情。

身後腳步聲響,有人匆匆趕了上前,高聲叫道:“前面是博姑娘麼?”

江萱聞聲看向來人,卻見是名頭髮有些榭頂,微微發福的中年人,那人身着綢衣,頭帶方帽,一身商賈裝扮。

那人幾步小跑來到近前,掏出棉帕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才說道:“博姑娘腳程好快,小人緊趕慢趕,纔算追到姑娘。”話說的氣喘吁吁,顯然是走得急了些。

江萱面上有些疑惑,“這位大叔,你,”奇道:“你不是那個錢莊的老闆麼?咦,你怎麼認得我?”原來這人就是在荊洲府大堂上狀告青龍堂的錢莊老闆。

那人喘了幾口氣,平了氣息,才笑道:“姑娘好眼力,不錯,我就是那家錢莊的老闆。小人原是認不得姑娘的,是姑娘的朋友指點,小人才認得姑娘。”

江萱奇怪,“我的朋友?什麼朋友?”

那老闆笑道:“小人也不知道那位爺臺是姑娘什麼人,那爺臺拿來一張二十萬兩的銀票說是存在姑娘名下。小人正有些奇怪,遠遠就見姑娘從街頭那邊過去。那爺臺就讓小人快去追姑娘來簽名畫押,好確認了這筆銀子。小人怕跑了財神爺,就親自追來了。沒想到姑娘的腳程好快,小人差點沒追的及。”

江萱一聽,又驚又奇,問了那老闆幾句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微一沉吟,隨了那老闆前去錢莊。來到店中,夥計迎上前來說道,那位大爺說是有急事,留下銀票先走了,還吩咐要爲博姑娘好好辦妥當了。

那老闆請了江萱在店中上坐,然後入內取了銀票和帳簿出來,說道:“博姑娘,這是那位爺臺交給小人的銀票,這驗單也做好了,就請博姑娘簽字畫押。小店就可以爲博姑娘存在櫃上了,姑娘放心,我們是百年老店,信譽卓越,姑娘的銀子存在小店可以隨時提用折換,既方便又安全。。。。。。”滿面笑容,滔滔不絕的推銷生意,只把江萱當了個大主顧。

江萱滿面驚奇,拿了那銀票左看右看,見那票樣竟然有官府的印記,心念一動,難道是二哥哥改變主意,派人送來了銀票。心念至此,立即覺得定是如此,否則哪裡會有人能一下拿出二十萬兩的官記銀票。心裡立時樂開了花,面上笑顏逐開,心道二哥哥話說得這樣嚴厲,見我生氣,還是隻得讓步。哈哈,二哥哥真是好!當即在那驗單上簽名畫押,然後說道:“老闆,這銀票也不必存在我名下了,就用它替青龍堂還帳吧。”

那老闆聞言一呆,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驚疑道:“姑娘的意思是,您要爲青龍堂結清欠帳?”

江萱點點頭,“把那些借契帳簿拿來,我們這就交接清楚。”

那老闆怔然片刻,見江萱不象是說笑,這才稱是,又入內去捧了文書出來,心中嘖嘖稱奇,這小姑娘真是奇特。

眼見青龍堂欠帳結清,江萱滿心喜悅,本想立即去見容漢升告訴他這喜訊,轉念一想,二哥哥畢竟是發了狠話的,近日裡我還是低調些好。心念一轉,吩咐錢莊老闆千萬不要聲張這事,又去了荊洲府衙門,將一干文書契約交給曾國明,讓他悄悄呈給荊洲府衙爲青龍堂銷案。說道,“這事也不必宣揚,反正錢莊得了銀票也不追究了。就悄無聲息的結案罷了!如此對大家都好。”

曾國明看着江萱,皺眉不語,半晌,才說道:“你平日裡看起來也滿聰明靈巧的。怎麼一碰到容漢升的事,你腦袋就糊塗了,整個人又呆又傻。上次讓容漢升一番花言巧語就騙了過去,現在居然還要替他還欠帳,你是不是頭腦發昏!”

拿起那紙契約,舉到江萱面前,叫道:“二十萬哪!你不要一時腦袋發昏就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你說,你哪來這麼多銀子?不是去官府銀庫裡偷的罷。”

江萱大怒,“曾小子,你豈有此理。我哪來的銀子關你什麼事。哼,說我偷的,你接到失盜的報案了嗎?你這傢伙整日的胡說八道,上次誣陷升哥我還沒找你算帳,怎麼現在還想誣陷我麼!你是不是閒得無聊,這纔沒事找事!”

曾國明哼了一聲,嘆氣搖頭,“你不聽勸,終有一天會吃大苦頭的,到時候啊,那纔是後悔都來不及了。哼!”見江萱滿面怒氣,狠狠的看着自己,只得說道:“好,既然你拿來的文書契約齊全,我幫你交到堂上銷案就是。”

見青龍堂的事順利解決,江萱心中高興,也不計較曾國明的惡言惡語了。更是趁博政和三皇爺都不在這樣難得的好機會到處串門,四處遊玩。今日約了雷婷逛街,明日又跑到曾國明的小院去與一干差役民婦打牌聊天。那黎衍因在還在荊洲辦理公務,不時也抽空參與這些聚會,大夥都越來越熟絡。

這日曾國明等一幫朋友湊份子吃酒,也邀了江萱參加。黎衍聽說江萱加入,也趕了來湊熱鬧。衆人在酒樓喝酒打牌,玩得自然是高興。江萱吃不慣那些烈酒,就自行捧了壺香茶,抓了幾盤點心,與雷婷並排坐了茶樓臨水的露臺上聊天,才聊了幾句。黎衍又參合進來,見兩個女孩聊些零吃衣飾之類,他聽着自然是興趣不大,乾脆取了根漁竿,就坐了江萱旁邊釣魚。一邊喝漫不經心的看竿一邊跟江萱閒話兩句,既說些江湖佚事也談論些朝廷要聞,不一會就把江萱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

兩人聊着話題偶然轉到渠工一事。江萱認爲就是這個該死的渠工害了自己不得不政務纏身,所以對此深惡痛絕,完全沒有原則的批評說這樣規模巨大的工程實則是勞民傷財之舉。黎衍自然不同意,說道:“小丫頭,這樣的工程近期看來雖然是耗費人力物力巨大,百姓要受一時之苦。但實則卻是爲百姓謀福,利國利民。朝廷爲此準備多年,終於下決心修建大渠,這番舉措可謂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江萱大爲不服氣,心道你這話跟那般朝廷官員說的沒有兩樣,都是馬屁精的言語。正要反駁,卻聽得背後有人輕聲叫道:“小姐!”那話語有些遲疑猶豫,聲音聽來很是熟悉。

江萱轉頭一看,又驚又喜,跳了起來,一步上前,抱住那人,叫道:“環月!環月!怎麼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