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在場的衆人除了幾個打雜僕人,俱皆江湖上一流好手。衆人一看那三弟手緩擡劍身的氣勢,便知道不能小覷。而風詒子、定心、朱重天這類大高手見識自然更是高人一等,三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駭然:此人定是平生勁敵。
那華山執事弟子湯一清雖然知道對手必定非等閒之輩,但此事既發生在蒼龍院內,身爲華山弟子,且掌門又在場的情況下,做弟子的當然應該身先士卒,爲師長排憂。當下走上幾步,立於衆人之前,對那三弟說道:“閣下大言不慚,竟然想在我蒼龍院中鬧事,今日華山弟子就先領教閣下高招。”
那三弟冷聲說道:“你確定你要先來?”
湯一清正要答話,卻聽見掌門喝道:“一清,還不退下。”
掌門吩咐,不敢有違。湯一清只得瞪了那三弟一眼,依言退了開去。
只見定心師太緩步上前,說道:“這位施主,聽你口音年紀甚輕,貧尼到還真想不起這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後輩高手。不過,雖然施主你出手氣勢不凡,但想以你一人之力,與在場的衆位英雄抗衡只怕還有所不能。”定心看那三弟,見劍勢絲毫不爲自己話語所動,心裡更是詫異,心想難道我當真有些孤陋寡聞了,何門何派居然出了這麼個厲害人物。但她自幼便被譽爲武學奇才,少年成名,一生罕逢敵手,這自負自傲的個性逐漸養成,也已是無法消除。除了有限的幾派掌門與幾名武林耄宿,其他人等一向也沒放在眼中。
她老氣橫秋地又說道:“貧尼久不與江湖後輩動手了,不過,既然此事由貧尼引起,自當由貧尼來了結。就讓貧尼來領教領教施主的高招,也好見識見識新近少年英雄的身手。”
那三弟哈哈一笑道:“正合我意,我第一個想了結的就是你這個惡尼。”
衆人一聽又都搖頭,心想這人見識太過無知,只怕是神智有些不清,雖然此人可能武功不弱,但在定心師太面前,即便是一流高手只怕也走不過200招,居然還敢口口聲聲“了結”定心師太,實在是狂妄無知之輩。只有風詒子與朱重天面色有些凝重。
定心臉色一沉,隨手拔出腰間的紫彤劍。那紫彤劍乃是恆山派鎮派之寶,爲鑄劍名家默邪親傳弟子所制,劍身隱約呈暗紅光澤,劍柄爲罕見紫金所制,是爲紫彤寶劍。該劍削鐵如泥,吹毛斷髮,實乃曠古名劍。
衆人見定心師太居然拔劍在手,對那三弟又有些新的評價。這年輕人只怕還是有些功夫,近些年來,聽說定心師太對敵已很少用劍,更沒聽說過在與江湖後起之秀過招時會用紫彤劍相對。
衆人都很默契的在場中讓出一塊空地,心想,只怕要看一場好鬥。江湖中人對打架鬥武向來是興趣濃厚,這時見可能是兩大高手的精彩比試,甚至還可能是一場生死鬥,都更是興奮,人人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定心師太長身直立,腳踏八字,手持長劍,劍尖駐地,冷冷的看着那三弟。
那三弟知她自恃身份,不肯先行用招。哈哈一笑道:“師太容顏鬆弛,滿鬢白髮,想必早已是年過半百,這般年紀的人,是不該先動手的。”
那定心師太一聽,臉色怒氣陡現,眼冒兇光,寬大的袖袍微微顫抖。她其實也就四十出頭,又一向自許保養得當,眉目間看來更比實際年紀要小。這天下間,女人緊張青春容貌的心態即便是尼姑也是一樣的,而越上年紀的人則更是在意,除非是真正八十歲了,那纔有可能是波瀾不興,心如止水。
只聽那二弟接口道:“三弟此言差也,爲兄聽聞定心師太乃寧熙5年生,算來今年也就四十出頭!”
那三弟奇道:“是嗎?怎麼這位師太的麪皮卻跟老樹皮一般,只讓人覺得已是七老八十了。”
那二弟又說道:“三弟你實在是言過其實了,這位師太面容雖然蒼老了些,看起來最多也就5、60歲,哪裡有70那麼老!”
兄弟兩這番對話在女人聽來自然甚是惡毒,定心師太立即就炸了,眼中精光暴長,手背青筋直跳,喝罵道:“好無禮的惡徒,今日定叫你明白什麼是天高地厚!”怒氣難抑之下,當即長劍一展,正是恆山派的絕招之一,風舞彩虹,氣勢磅礴的劍勢裹着一道紫紅光芒向那三弟全身罩去。那定心師太打定主意要數招重創這個口無遮攔的無知狂徒,想到對方也可能是難得勁敵,是以下手毫不留情,開手便是恆山派的絕命殺手招式。
圍觀衆人看了定心師太這起勢一招,頓時心裡都叫了一聲高,紛紛佩服不已。心想,果然是天下武林中頂尖的幾個人物之一,非我等所能望其項背。
那三弟見這招劍氣如虹,來勢兇猛,瞬息之間已將自己的上中下三路封住,果然是名家出手,不同凡響。也不禁稱讚,心想這個尼姑果然是有些本事,沒讓自己失望。叫一聲,“來得好”手中劍鋒橫轉,向右一偏,居然也是一招恆山派的劍招:風和日麗,該招以攻爲守,以慢打快,破空的劍道緩緩向定心胸口斬去。
定心師太一愣,冷眼看這劍招,雖然招式到位,劍勢凌厲,但後勁綿力跟進不及,沉穩不足。如此功力其實不足爲懼。心中冷笑,無恥偷藝的小賊,不知哪裡學到我派劍招,也敢在自己面前賣弄,還敢口出狂言。眼見劍勢及至,大喝一聲:“班門弄斧,不自量力。”劍風一揚,圈起一道白芒,讓開對方劍勢,一招疾風勁雨,向對方穴雷霆般刺去。她這招乃是一險招,正是要對方功力不及,不及回防之下被重創。她並沒有指望這招真能重創對方,只不過想讓對方這惡徒手忙腳亂之下被傷及皮毛,也算是教訓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不想,那三弟一聲輕笑一聲,低聲說道:“老尼姑,你上當啦!”手中劍勢一沉,劍芒暴漲,身行一變,劍招怪異,氣勢勁道已是先前的數倍。那枚明晃晃的長劍,急如閃電,猶如穿空利刃驟然劈破定心的劍勢。在場中人都覺得一陣窒息的劍氣迎面而來,風詒子與朱重天發覺不妙,已是救援不及,眼睜睜看着那長劍徑直刺入定心師太的小腹,透身而過。
這一下變化,當真是迅雷不及掩耳,衆人目睹慘狀,目瞪口呆,呆若木雞,連驚呼一聲都沒有來得及。
鄭鏢頭講到這裡,也是聲音顫抖,呼吸急促。衆人都是驚呼出聲,駭然不已。
那少鏢頭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問道:“師叔,你是說與五尊齊名的定心師太僅只兩招就被對方一劍穿腹。”
鄭鏢頭眼望前面,眼神空洞,口中喃喃道:“兩招,兩招,兩招就殺了當世的頂尖高手。”
鏢局衆人聽了更是心驚,如此劍法,如此武功,簡直匪夷所思。
江萱悠悠的長吁口氣,說道:“好武功,更好計策!”又問:“然後呢?”
“然後,”鄭鏢頭木然的重複一句,空洞的目光中透出恐懼之色,他又深吸口氣,低聲繼續說道:
那定心師太看了插在腹中的長劍,只是不敢相信,眼看着那長劍緩緩的被對手抽出自己的身體,血流如注。她彎身單手壓腹,指着那三弟艱難的問道:“你,你,你從何偷學得我恆山劍法?”
那三弟冷笑道:“這天下萬物隨我取捨,要學你區區恆山劍法又有何難。”
定心師太怒道:“你。。。你,胡說!”口中鮮血涌出,雙腿一軟,倒地而亡。
我等衆人呆若木雞之際見定心師太倒地,這纔回過神來,立即知道今日情景不妙,忙取了兵刃在手,正要紛紛喝罵。突然眼前似乎光影閃動,衆人口中大叫不好,卻無法出聲,一個個都張口結舌,耳紅目赤,漲紅了面孔,卻半句話也講不出來。這才更驚覺身行已定,無法動彈半點。
鏢局衆人聽到這裡又紛紛問:“這卻是爲何?難不成那兄弟三人會妖法?”鄭鏢頭搖頭,默然不語,雙手緊握了繮繩,立在馬上的身行卻有些顫抖。
江萱心念一轉,想起風老頭的話,隨即說道:“不會是什麼妖法,定是那三人另有驚人武技,只怕就是江湖中人常說的暗器。”
鄭鏢頭聞言有些詫異,凝目看了江萱,緩緩說道:“萱兒姑娘果然是聰明。正是暗器,卻是我平身所見最簡單也是最厲害的暗器。嘿,當初我等衆人心中都道對方是施了妖法,無不驚疑駭然,這疑慮卻還是事後風掌門解與我等所知。想不到萱兒姑娘卻能一語道破。”
江萱心裡有些得意,卻也還知道謙虛,說道:“前日纔有高人告訴我這世上並無妖魔鬼怪,所以我纔會想到武功暗器之類。當日情景緊張,鄭前輩身在其中,正所謂當局者迷,這才被表象一時所惑罷了。”說完,嘴角仍是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又問道:“不知到底是什麼暗器?如此厲害!”
鄭鏢頭嘆道:“是木削!”
“木削?!!”衆人驚道,有些不明所以。
“不錯,正是被手勁捏碎的木削!”鄭鏢頭沉聲答道:“在那三弟緩緩抽出定心身上長劍之時,那二弟卻跨前一步,雙手一揚。毫髮之間,風、朱兩人看得仔細,一陣極其微細的顆粒,無聲無息,疾如光射般,分別打在院中其他衆人的啞穴與身上要穴,令衆人剎那間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這微弱光線之中,認穴精確,勁道分佈奇妙,實在是令人歎爲觀止。再細看那微粒,卻似捏碎的木削。事後,雖經風掌門解疑,我等衆人起初卻不敢相信,只是在身旁周圍卻是發現來歷不明木削,這纔不由得不信。”
衆人聽了更是驚歎,直呼不敢置信。紛紛催促鄭鏢頭繼續往下講。
只聽他繼續說道:
風詒子與朱重天見那三弟舉手投足,兩招便將定心師太斃於劍下,又驚又怒,心中驚駭無以復加。兩人都不由後退一步,單手按在腰間兵刃上,腦海在一瞬間轉了無數的應變念頭,尚不及反應,卻見衆人在一瞬間受制。風朱二人心知兇險萬分,眼光一轉,卻見那二弟已長身而立擋在院落門口。只聽得吱呀一聲,那殘敗的院門已被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