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荒山野嶺,苦中作樂
大嶼山位於香港西南面,是港島最大的島嶼羣,島上遍佈草地和灌木,早年由於交通不便遠離市區,鮮有人到大嶼山遊玩,後來經港英政府開發才變成港人度假遊玩的聖地,天壇大佛、寶蓮寺、銀礦灣、大澳水鄉、鳳凰山、大東山等都是近幾年來開發的旅遊景點。
《倩女幽魂》劇組就在鳳凰山景區拍攝,四月的鳳凰山比港島氣候稍有些潮溼,總體來說還是比較適合拍攝的,不過饒是如此,張國嶸還是非常狼狽。
連續兩天時間,張國嶸足跡遍佈鳳凰山,無論是荒野小路、山澗小溪亦或者茂密叢林,哥哥穿着那身厚重的天然呆服裝,揹着繁重的遮風擋雨裝備,一路地連滾帶爬,累了,原地坐下休息,困了,隨便找張牀一躺,原計劃準備的三套書呆子套裝在短短兩天內宣佈下崗,足見張國嶸的賣命程度。
張國嶸如此敬業,哪怕是周文看着也有些心疼,更不消說鍾初紅、王組賢、周採兒、張蔓玉四女,爲這周文沒少遭受四女的埋怨,好在他精通推拿按摩,每次趁着休息的時候立刻給張國嶸用明暗兩種勁道按摩消疲,然後用不了十幾分鍾,一個生龍活虎、精神抖擻的寧採臣重新站起來,背上行囊繼續遭受周文的摧殘。
“CUT!哥哥原地休息一下!”周文拿着擴音器大聲說完,跑過去給張國嶸按摩,“你真得鍛鍊鍛鍊了。我真怕不等電影拍完你就累趴下,到時候榮迷們肯定饒不了我的。”
張國嶸憨厚的笑了笑說:“怕什麼,我好不容易享受到全港最精湛的推拿按摩手藝,沒那麼容易放過你,嘿嘿,別人看來我是在吃苦頭,其實,我感覺很舒服的。”
“靠,那你丫別裝出一副可憐樣啊,我都快被紅姑她們煩死了。拜託你配合點。”周文苦着臉說。
張國嶸卻充耳不聞,閉上眼哼起《倩女幽魂》主題曲:“人生路,美夢似路長,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幹……”
嗓音開放,有點沉鬱但卻不壓抑,等唱到後半段甚至透出幾分得意和享受,完全脫離歌詞原有的唯美和淡淡憂傷,這那是不諧世事的青澀書生。活脫脫一風花雪月的公子哥。
氣的周文連翻白眼,下手不由的重了點。讓你丫得意,讓你丫享受,讓你丫陷害我!
於是……張國嶸快活逍遙的歌聲陡然變成慘叫。
“人間路,快樂……哎呀,快樂少年郎……嘶~~路里崎嶇……啊~……崎嶇不見……哎呀疼死我了!”
異樣的顫音加上怪異的歌詞,引來劇組衆人圍觀。
“文哥,你們搞什麼呢。”王組賢第一個跑進帳篷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榮少說剛纔下山的時候摔壞了屁股,我幫他揉一揉。”周文一臉壞笑的解釋說:“結果不小心碰到了傷口。於是他叫喚呢,小賢,麻煩你幫我拿點跌打酒什麼的。”
“哦~”王組賢不疑有他,小跑着去找跌打酒,但是張蔓玉卻用一副非常非常異樣的眼神打量着兩人,然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對隨之趕來的鐘初紅小聲說:“紅姑。看來你家阿文口味不是一般的重,竟然……”
鍾初紅聞言氣急:“死阿玉亂講什麼呢,小心我把你舌頭割斷!”
“嘿嘿,你看嘛。你看榮少多享受……”張蔓玉還想嚼舌根,被鍾初紅直接捂住嘴巴硬拖出去,臨走前還不忘瞪了周文和張國嶸一眼,那意思:瞧你們做的好事!
“散了散了,沒看到我給榮少療傷嘛,沒事別圍着!”周文板着臉把其他圍觀人員趕走,這才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榮少,讓你給老子添堵,這下自食其果了吧。”
“哎,可憐我一世英名毀於一旦,阿文,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拍完這部電影后我會節操不保,你說實話,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坑我!”
“次奧,天地良心啊,如果你不惡搞我在前,我何必整蠱你!”周文嘿嘿笑着說:“行了,別裝委屈樣了,等會是咱們兩人的對手戲,你別搞砸了哈。”
“哎,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啊!”張國嶸嘆口氣拍拍屁股站起來,走出帳篷後見幾輛消防車正在調整位置,巨大的消防噴頭不時調整角度和高度,在袁鈤初的指揮下瞄準剛剛搭建起來的破草亭。
“不是吧!”看到這裡,張國嶸臉色頓時精彩起來,他追上週文說:“你不等降雨?”
“這才四月天怎麼降雨,咱們要趕檔期,與其等老天爺恩賜,不如想辦法搞定,租用消防車很貴的,快點去補妝埋位吧!”
香港的三月到五月是春天,五月到八月是連綿雨季,如果等老天爺降雨起碼得六月天,周文等不起,於是乾脆租來幾輛消防車人工降雨。
“哎!我好命苦啊~~”張國嶸“悽慘”的嘆口氣,無精打采去補妝。
開玩笑歸開玩笑,等張國嶸從化妝間裡出來時,臉上依舊掛着那副憨態可掬的表情,短短几分鐘時間就能調整好心態和情緒,不能不說較之《英雄本色》時進步了很多。
“榮少,做好溼身的準備沒有?”周文也換好了服裝,肩扛一把大劍走過來。
“去你的,再擠兌我就罷工!”張國嶸反駁。
周文笑呵呵的說:“別鬧情緒嘛,你看我多仗義,等會陪着你一起溼身。”
在《聊齋志異》的原作中,寧採臣是一個“生性慷爽”的平民,燕赤霞纔是書生,在電影中兩個人的身份互換,老燕更成爲一個豪氣干雲的大俠,一個退隱江湖的捕頭。和一個胡作非爲的道士。
爲什麼說他胡作非爲呢,因爲這道士古怪地穿着日本浪人才穿的和式短打,踩着夜行大盜才踩的厚底靴,念着和尚才唸的“般若波羅蜜”和《金剛經》,一邊喊着“天地無極乾坤借法”,一邊大叫“心靜有佛”!
跟午馬飾演的燕赤霞形象顛倒極端不同,周文所客串的夏侯劍客完全是另外一個極端,不善惡美醜殺人只憑一時興起,與寧採臣在草亭避雨的第一次見面,直接把寧採臣小弟弟嚇的目瞪口呆。
“初哥。準備好沒有?”周文扛着大劍,揚聲對袁鈤初喊道。
“OK!一切就緒!”袁鈤初做個OK的手勢。
“仁哥,等會掌鏡的時候注意雨勢噴灑範圍,要確保鏡頭內的降雨連貫,別出現穿幫鏡頭。”周文又跟袁祥仁叮囑了幾句。
“放心吧!”袁祥仁入行多年,和胞弟袁何平等人自組公司拍攝電影時就身兼多職,掌鏡更是不再話下。
“龍虎武師埋位啦。”袁鈤初細心的檢查幾位龍虎武師的“裝備”,所謂的裝備無非是殘肢斷體、道具頭顱,以及用避孕套裝滿的番茄汁。主要營造一個非常恐怖血腥的畫面,突出夏侯劍客的兇殘。
十分鐘後。無關人員被請出拍攝區,張國嶸站在鏡頭外等待導演口令。
“預備……action!”
隨着周文大聲喝令,幾輛消防車噴頭齊齊對準張國嶸的斜上方,霎時傾盆大雨落下,將張國嶸淋成落湯雞……
突降大雨,寧採臣驚慌失措的撐開雨傘,誰知傘上全是破洞,無助之下看到遠處的草亭,忙緊跑幾步來到草亭避雨。
整組鏡頭拍攝非常流暢。爲了突出喜劇效果,主控鏡頭特意給那把破傘幾組特寫鏡頭,同時捕捉下張國嶸的神態,直到他跑進草亭稍作安頓後,周文才喊了CUT。
“溼身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爽啊?”周文讓工作人員給張國嶸送上一碗薑湯,雖說現在天氣不冷。不過還是喝點薑湯驅寒比較靠譜。
張國嶸裝出無視,悶頭喝薑湯,周文也不生氣,關心道:“要不要換下溼衣服。小心傷寒。”
張國嶸終於忍不住了,嘆口氣說:“文哥,你發發善心快點拍吧!”
“OK,只要你表示沒問題,我也樂意連戲拍攝!”
大嶼山置身荒山野嶺,條件異常艱苦,主要演員不是身體薄弱就是舊傷纏身,作爲導演的周文很擔心拍攝進度受到影響,於是在拍攝期間他嘗試着換一種執導風格,儘量確保大家的拍攝情緒。
……分割線……
傾盆大雨再度降臨弱不經風的草亭,就像在草亭中避雨的寧採臣一樣,暴雨的環境襯托上他單薄的身影,總令人產生同情和憐憫的情緒。
這邊剛剛安穩下來,五六個倉皇逃奔的身影衝進鏡頭,一場血腥的廝殺在小書生的目瞪口呆中上演。
霎時間,鏡頭內透露翻滾,殘肢橫飛,周文客串的夏侯劍客手起劍落,碩大的人頭在地上咕嚕嚕翻滾,鮮血如井噴一般沖天而起,灑落在雨水中,灑落在夏侯劍客身上,以及寧採臣的臉上,他猝不及防的一縮肩,一瞬間全然不知所措,帶着滿臉血污和無辜的眼神望向殺人不眨眼的賤客,雙目中全是駭到極致的茫然……
整個片場好像陷入了一片安靜,雨水落在夏侯手持的大劍上,順着劍刃將上面的血污沖洗,隨着雨水緩緩流淌而去,場面極爲血腥,一個殺人不眨眼,一個懵懂茫然無知,兩個極端的人就在草亭裡站着……
拍攝非常流暢,就在袁祥仁準備喊CUT的時候,張國嶸忽然笑場,笑的前仰後合,笑的沒心沒肺,將周文好不容易渲染的煞氣笑的蕩然無存。
“搞什麼飛機!CUT!CUT!CUT!”周文一臉鬱悶的衝鏡頭喊着,袁祥仁拿起話筒說:“發生什麼事了,剛纔表現不是好好的嘛,怎麼鬧出笑場了!”
“誰知道榮少哪根神經不協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想起阿文剛纔嚇人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張國嶸蹲在地上依舊笑的沒心沒肺。
周文皺起眉頭問道:“我剛纔的樣子很好笑嗎?”
“還好還好……就是忽然感覺很好笑……哈哈哈~”張國嶸笑的說不完話。
周文自認演技還算不錯,接連主演了兩部大片,《拳霸》時完全靠動作很少體現演技,到《情逢敵手Ⅱ》時被周閏發調教的演技提升不少,雖說距離一線演員的演技還有些差距,應付眼前殺人不眨眼的夏侯劍客倒也綽綽有餘。
誰料自我感覺良好竟受到張國嶸笑場,周文不服氣的跑到監控器重看鏡頭。
不得不說張國嶸在這一場對手戲中表現的非常精彩,幾個細節地方都通過面部表情和細微的肢體語言展現的很有味道,達到了周文所說的“恰到好處的逼真演法”,特別是最後的眼神特寫堪稱神來之筆,甚至都察覺不到他的演技,沒有絲毫演技的痕跡。
無論是危機臨頭的慌亂,還是強作震驚的勇敢,那種質樸的氣質讓周文自嘆不如。
周文的客串形象也沒有問題,殺人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配上井噴的血漿和一地的殘肢斷體,活脫脫一個殺人魔王的派頭,而那塊遮擋着半臉的黑布,更是爲他披上一絲神秘詭異的身材。
“沒問題啊。”周文摸着下巴自言自語,袁祥仁也點頭沉吟說:“鏡頭、動作、特寫、表情,連臺詞都沒有問題,幾個龍虎武師臨死前的動作也非常得體,沒感覺到絲毫的不好。”
一幫人都感覺沒有問題,只有王組賢弱弱的說道:“唔,我感覺吧,有點巔峰文哥之前的經典形象,看上去好彆扭。”
“違和感?”周文撓撓頭下意識的說道。
“算是吧,很顛覆的感覺,換做是我的話,恐怕會感覺很彆扭,文哥,我們還有一場對手戲呢,怎麼辦啊,一想到你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樣子,我就沒法入戲~”王組賢憂心忡忡。
“不是吧!”周文聞言大爲頭疼,攤攤手無奈的說道:“怎麼辦,要不換別人?”
“不行,堅決不行!”張國嶸反對道:“要是換人演夏侯劍客,我寧可辭演,現在的感覺很好,好期待看到小賢勾引你的拍攝,哈哈哈~~”
“……”周文滿頭黑線直冒,原來哥哥等着看我的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