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地下基地好似蟻巢,通道四通八達,肖延跑得滿頭大汗,直奔醫務部,也不管那些等在急救室外面的人,挨着病房就一間間的找!
如果受傷了,林藝一定會住在醫務部!
然而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人!
正當他毫無頭緒,打算找個人問問情況的時候,還是王明陽見他慌慌張張,一把拉住了他。
聽他問起林藝,王明陽知道瞞不住了,這才嘆了口氣,一邊說着那件烏龍事兒,一邊腳步不急不緩的帶着他往住宿區去。
“你在外面,爲了你的安全,這邊瞞着沒有說。”
這是怕他怨上領導。
當聽說隊友把自家女朋友劫了,還什麼都不說清楚,就逼着她開車逃命的時候,肖延已經快氣炸了肺!
可趙明達這會兒還在ICU,還在生死線上掙扎,他是想找人打一架都沒法子!
憋屈!
真是太憋屈了!
肖延牙齒咯吱咯吱的咬,怒火熊熊卻無處發泄,真是太糟心了!
基地瞞着他,很正常,隊友的選擇,於情於理也是應當,換了他,他多半也會這樣做。
可自家女朋友多乖一人啊!脾氣好,還從來不惹事兒!人好好兒走在路上,招誰惹誰了啊!平白無故遭遇這種事情,該多害怕啊!
看她車裡的東西,就知道她多半開開心心買買買去了,哪知道路上遇到這種事?
也太可氣了!
聽說昏迷三天兩夜才醒,醒了又呆呆的不吃不喝全靠掛水吊命,肖延心疼壞了,一路催着王明陽走快點!
然而王明陽有自己的打算,並未着急忙慌的帶着他跑:
“這事兒你也別跟山貓過不去,他也是爲了任務。誰叫你給她弄輛軍車,鋼筋鐵骨的不算完,還裝上了防彈玻璃?大晚上的,山貓帶着傷逃遁到了約好的接應地點,見這車子彈打不透,本就着急,天色又暗,把她當成了接應的人,結果一上車發現開車的人不認識,還能怎麼辦?爲了保密,不得將錯就錯啊?而且,換了你,你會把你的任務跟陌生人說啊?小藝被矇在鼓裡挾持過來,也是陰差陽錯,不是誰故意的。”
王明陽提前敲打他,也是怕隊伍不好帶。
甭管戰友情多深厚,坑到自家對象頭上,都是熱血青年,誰都沒法忍,王明陽也是講事實擺道理,怕他鬧。
肖延抿着嘴沒說話。
要不是住宿區好幾層,他不想挨着找,這會兒真想把這領導甩一邊兒去!
道理誰不明白?可感情上哪有那麼容易接受?
他能說自個兒之所以沒有改變車子外觀,是爲了給女朋友多一點保障,讓一般盲流子不敢打她主意嗎?顯然不能。
女朋友家庭情況如此,沒有父兄親戚可以幫襯,他不爲她考慮得仔細一點,誰來給她考慮?
黑虎蹲在門口,見到他們過來,連忙奔過來,想往肖延腿邊蹭。
“還沒開口吃東西?”
王明陽見那看狗的警衛員眉頭緊皺,順口問了句。
“我去打份粥。”
見肖延扭頭就想往餐廳那邊去,王明陽無奈。
平日裡看着冷靜又穩重的人,一談到女朋友,怎麼都這副腦子掉在半路的德行?
“我說的狗!它在這兒鬧脾氣不吃東西!你對象剛被我狠狠罵了一頓給罵醒了,喝了兩碗粥,你進去看看吧!”
肖延進門的時候,林藝剛放下碗,正在發呆。
雖然想通了,還是怕得厲害。
上輩子被槍決的記憶,可以說是她心底最懼怕之事,雖然前幾天的事兒只是個烏龍,當時槍裡面也沒有子彈,可被槍指着腦袋多久,那種心底最深的恐懼,就伴隨了她多久,事後一時撐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她瘦了。
比起以前的精瘦,現在渾身都透着虛弱與蒼白。
肖延心疼得要命,卻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兩步走到牀邊,一把將人撈起抱在懷裡。
門口猛地一暗,隨即被人抱起。
鼻尖嗅到一股混着血腥的硝煙味兒,林藝剛要把人推開,就發現脖子上一熱。
肖延抱着她無聲的哭了起來。
帶着失而復得的喜悅,還有讓她遭遇這一切,卻又無法解釋、無可奈何的愧疚。
發現是自家男朋友,林藝不再推他,反而伸出胳膊環着他脖子,順着他託着自己臀部的力道,兩腿一搭,整個人都像樹袋熊似的扒了上去。
她以爲他回來,她會對着他哭,會跟他述說自己的委屈與害怕,但這一刻真的來臨,她發現自己心底只剩下安心,只想靜靜的抱着他,腦袋搭他脖子上,傾聽他低沉的脈搏。
這種感覺,真的很神奇。
哪怕這一刻,他表現出來的,是一個脆弱而又感性的他,但她動盪不安的心,依然感受到了久違的平靜。
也許是上輩子臨刑前,他跟她說的那句“別害怕,來生做個好人”,太讓她記憶深刻了吧!
看到他,就真的不害怕了。
也許愛情難以描述,但可以用來描述安全感的詞句,實在太多。
她的世界可能永遠也不會有“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種作天作地的愛情,但她可以有“當我無處可依,就來你懷裡”這種安穩。
此刻,在他控制不住哭起來的時候,她甚至還有心情拍着他的背笑他:
“你哭什麼?”
他回來,肯定就會知道她遇到了什麼事,但她不想跟他提。
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吧!
肖延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着她,許久纔回答:
“太久不見,想你了。”
那輛讓他驚慌失措的,佈滿彈痕還帶着血跡的車,他並沒有提。
那件陰差陽錯的烏龍事件,他也沒有說。
只是珍惜的抱着她,暗暗尋思着,回頭該如何彌補,才能修復她心底的創傷。
畢竟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法更改,他能做的,只是安排現在和以後。
與其花裡胡哨的哄人高興,他更樂意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來保證她的安穩。
“哦,現在見到了,還想嗎?”
“想啊!所以不想撒手。”
“你剛回來啊?沒受傷吧?”
“沒有,不過不知道會不會毀容。”
林藝捧着他的臉,細細的查看那條已經結痂的彈痕。
“毀容啊,也沒關係吧?男人長那麼好看幹什麼?”
“畢竟除了好看也沒別的優點了。”
林藝忍笑:“還成,一般般。”
“哦,我還以爲總有人偷看我,是因爲我長得特別好看。”
“誰呀?成天盯着別人的男人看什麼?”
林藝頓時不樂意了。
這人的確長得好看,沒法否認。
可好看是一回事兒,別人總偷看是另一回事兒,別人總偷看他還得意,就更是另一個級別的無法饒恕的事兒了!
背上被她無情的揪了一爪子,肖延卻笑出了聲:
“我心裡明鏡兒似的,纔不容易被人算計,這也是對你負責,要是別人打我主意我都看不出來,那你該多操心?你以爲光棍兒到那會兒,不需要點兒本事啊?換了旁人,早被那有心計的姑娘算計回家去了。”
他不是那種不懂感情的糊塗蛋,以前什麼事他都明白,他只是不樂意,換了樂意的人,就不一樣了。
低沉的悶笑震動胸腔,好似心絃在顫動,林藝惱火的錘了他幾下!
這有什麼可得意的?
難道不是任何一個自愛的人必須掌握的基礎技能嗎?
“放我下來!你臭死了!”
“臭男人不臭怎麼成?”
“呸!我不喜歡臭的!我喜歡香的!”
“那可沒有,連着半月沒洗澡,風裡雨裡的跑,翻山越嶺的,草窩窩裡一趴就是半天,再香的都得臭!”
小情侶黏黏糊糊說着各種沒營養的話也覺得高興,好似全世界都已不存在,只剩下他倆。
有時候平安歸來,彼此安好,就是最大的幸福。
“喲~臭男人~”
“人家纔不喜歡臭的~”
倆隊友緊趕慢趕,瞅見這倆的黏糊勁兒,壞笑着就開始打趣起來!
裝!叫你裝!平日裡再怎麼人模狗樣,到了對象跟前兒,都得變個模樣!
“汪!”
就連黑虎也睜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屋裡。
林藝大囧,臉燒得通紅!
這些人……
怎麼這麼無聊啊!!
還有狗子!姐還沒跟你算賬呢!還敢看我笑話!
重重的錘了下這臉皮厚的,林藝頭一低,直接鑽進肖延懷裡躲着,生怕人看到她了。
“哈哈哈!你們趕緊給我滾!沒見我媳婦兒害羞呢?!”
林藝牙一咬,揪着他的腰就是一擰!
“誰是你媳婦兒!滾!一塊兒滾!”
林藝惱羞成怒,猛地跳到地上,一把將人推出去,隨即拉上窗簾。
見狗子還在門口探頭探腦,又氣呼呼的一把將它薅了進來!
“嘭!”
門一關,徹底隔絕走廊裡的笑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