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早晨即使初陽升起依舊有些微涼,空氣有股冷意。
繁花的大街人來人往,新的一天即使有些微涼,但是卻依舊阻止不了人們的腳步。
xx醫院。
手術室的燈已經熄滅,主治醫生出了手術室的大門,走到了手術室前等待的衆人。
李姐已經在醫院整整搶救一夜了,不止她小琴一個人雙眼紅了,在這裡守候的秦笙、青涯之風的成員、珠珠、阿瑟,還有李姐的母親都雙眼通紅。
除了李姐的朋友半夜趕來的,其他一知道消息就過來在這裡整整守了一夜
“我只能說我盡力了,病人能不能活下來,就看接下來的24小時有沒有突發狀況,如果平安度過了,命是能保住了。不過病人的右腿受了很嚴重的創傷,會殘疾。另外她的左腿也有舊傷,所以……她可能……”說到這裡醫生停了下來,凝重的看着衆人。
“可能會怎樣?”莫雅緊張的看着醫生。
“可能她的下半生都會在輪椅上度過了。”儘管經歷了這麼多的生死離別的場面,他還是覺得,有時候人死了比人還活着卻要殘廢殘忍多了,如果要他一輩子在輪椅上度過,那比死了更難受。
“怎麼會?我的女兒”莫雅閉上眼,只覺得天旋地轉,她的女兒,她的女兒,眼前一片漆黑。
“小雅,小雅醫生醫生”
一陣手忙腳亂。
莫雅受不了打擊,暈了過去。
小琴捂住嘴,蹲在醫院的角落,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路邊的監控錄像告訴她,都是她的過錯,如果她記得在車上放藥,李姐就不會病情發作找不到藥,而慌慌張張的開車往回趕,在路上出了車禍。或者,如果她願意再等李姐一會兒,不先離去,那結果也不會是這樣。
一輩子要坐輪椅,那樣對李姐太殘忍了。
秦笙給了她一耳光,解僱了她。
可是她不能原諒自己,她有罪,她對不起李姐。
李莫景發生車禍的消息,包括她的傷勢,成了各大媒體爭相報道的頭版頭條。
《李莫景車禍重傷住院》、《大嬸傷勢最新消息》、《李莫景殘疾》、《李莫景右腿受傷》……不知道是誰泄露了消息,莫景傷勢被泄露出去。
阿瑟把一疊報紙狠狠的扔在地上,這羣八卦記者。
擡頭看了眼病房內穿着病號服坐在輪椅上,望着窗前的景色,眼睛一眨不眨的莫景。
他上前,跪在了莫景面前,拉住她的手。
“阿姐,你放心,一定可以治好的,不要相信那些雜誌的報道。”說着說着,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胡亂的用衣袖擦擦。他的阿姐那好好,那麼善良,纔不會一輩子殘廢。
“我沒事,!~”莫景伸手拭去阿瑟眼角的淚水,他一點都不像男孩子,跟女生一樣的愛哭。阿瑟的淚水,應該的世界上最真誠的。不像有些人,有些人,或許是錯覺吧,總是覺得組合裡的成員有些……或許是她多想了吧?
望着窗外的雨滴,總是腦海中不斷回想之前從柳長歌那裡聽到的阿媽和青明的狀況。
青明得了白血病,已經沒有辦法治了,沒有多少日子可過了。
阿媽一直陪着生病的青明。
會那樣對她,是不想讓她擔心,並不是她口口聲聲說的那樣是因爲青巖的死而對她充滿恨意。會那樣說,就是怕她傷心。所以自己一個人扛着,守着這個世上即將離去的唯一的孩子。
人生爲什麼會是這樣的呢?
阿媽是那樣好的人,上天已經奪去了她丈夫還有青巖的生命就算了,現在還要再奪走青明的生命?還有青明,那麼年輕的生命,居然要這麼快就面臨死亡?
爲什麼老天爺要這麼殘忍?
爲什麼挫折和不幸總是降臨在他們身上?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聽說她這腿沒治了,聽說她李莫景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上天在奪去那副天賜的嗓子之後又要奪去她的雙腿?
現在她這個樣子還怎麼去視線青巖他們的夢想?現在她這個樣子要怎麼去面對青明他們?
她不敢去見。
所以半個月了,她一直拒絕見任何人。除了負責照顧她的阿瑟和醫生護士,她誰也不想見。
她需要時間,她需要時間去緩和。
玻璃牀上印出的自己是那麼蒼白憔悴。
白色和藍色碎花的病服,頭上戴着帽子。
一個蒼白的發因爲動了腦部手術的關係,被剃掉了,看着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膏肓病人。
死去,她爲什麼不早點死去?
當年的那場車禍她就應該死去,可是她還苟延殘喘的活到了現在。
懦弱的自己,懦弱的靈魂,所以她這樣唯唯諾諾的活到了現在。
“嘭嘭嘭”與其說是敲,不如說是用腳踹。
“對不起,先生,這裡你不能進去!”是門外護士爲難的聲音。
“爲什麼?我今天還偏要進去,李莫景,我怎麼會有你這樣懦弱的姐姐?一直縮在那個角落不願意出來,不就失去雙腿嗎?你至少這條命還在,你還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你憑什麼這樣封閉自己,讓那麼多人爲你傷心牽掛啊?”是她那個弟弟李莫城的聲音。
“阿姐,你看……”阿瑟爲難的指了指被敲的砰砰直響的房門。
“不見。”她現在不想見任何人。就算那個虛僞的弟弟李莫城來了也一樣不想見。
“你說不就不行嗎?我今天偏要進去!”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阿姐都說不想見人了,爲什麼你們都要去逼她?而且醫生都說了,現在對病人來說最好是靜養。”阿瑟氣的直奔過去,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粗魯的人啊?明明阿姐都說不想見了,他還非要進來,真是。
兩人掙扎起來。
“嘭”門被踹開。
阿瑟被推倒在地,李莫城三兩步衝到她面前。
莫景擡眼看了眼李莫城,黑色的西裝,裡面是黑襯衫,胸前別了朵白花。
這是……
“靜養,靜養,就知道拿這個理由來糊弄人。等你靜養完再出來見人,什麼都晚了?李莫景,如果你不想參加奶奶的葬禮的話,你大可以一直這樣自欺欺人的待着,不過那樣我李莫城絕不會承認有你這個姐姐的。”
“你……說……什麼?”莫景有點不相信從李莫城嘴裡說出來的這句話。
“葬禮,奶奶的葬禮,你應當去參加。她生前那麼疼你,你怎麼連她最後一面都不見,明天就要送去火化了,如果今天你不去的話,就再也見不到了。”李莫城蹲下身子,紅着眼看着她。
“不可能,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奶奶身體那麼好,怎麼肯能……她怎麼可能會死?”莫景搖搖頭,之前她還和奶奶見過面,能走能跳,精神氣十足的老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是癌症,胃癌,晚期。她一直瞞着你,不讓我們告訴你。前段時間她就病重了,你發生車禍的當晚斷的氣,纔剛準備通知你,卻接到了你車禍的消息。爸怕你承受不住打擊,一直讓瞞着你。之後一直擔心你,奶奶的葬禮就延後了。後來你一直這樣,大家都不敢告訴你,媽說不告訴你,畢竟現在醫生說你受不了刺激,所以葬禮的事也不打算通知你。但是我覺得,奶奶疼了你那麼多年,你怎麼能連她最後一程都不去送?”要知道奶奶病重前都在念叨她,可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那情景,他一輩子不會忘。他承認他們李家虧欠了姐姐,但是奶奶她沒有。
“你騙人,騙人,騙人……李莫城,你這個騙子……”眼淚抑制不住的流出來,莫景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痛苦大喊出來:“啊”
那年,小小的她,見到了花園裡,修剪着玫瑰的老人,是多麼的優雅,多麼的溫柔,朝她伸出來手:“孩子,以後就叫我奶奶吧!”
笑容那樣的溫暖,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的。
那個總是會笑着看着她的奶奶。
那個總是會燒好吃的菜給她吃的奶奶。
那個總是用粗魯的方式安慰她的奶奶。
那個總是投入全部的心去愛她的奶奶。
那年,把她從死神手裡拉回來的奶奶,一口一口喂着她喝小米粥。甚至跪在她面前,求她振作起來,讓人無比的心疼。她對她的愛,超越了任何人。
李莫城卻告訴她看她死了。
“啊”有種撕心裂肺的痛藏在胸口,莫景悲慟的吼着。
一直以來的掙扎,一直以來耐心的情感,一直以來的壓抑在此刻爆發出來。
刺骨的痛,心痛的不能呼吸了。
原本放在輪椅上的手,此刻不停的在敲打着自己的心。
這樣,似乎可以緩解一下心中的痛。
“呼呼”喘氣聲急了點。
莫景大口大口的喘氣。
“姐……姐……你……”他聽說過她的哮喘,莫不是,莫不是哮喘犯了。
“我去找醫生,你把這藥先給她服下。兩顆,記住兩顆就行。”阿瑟當機立斷的做下決定,拿出牀頭櫃子上的藥瓶塞到李莫城手上,隨即跑了出去。
“姐,來吃藥,給”李莫城倒出兩粒藥在手上,遞到莫景嘴巴。
“啪”手被推開,要撒在地上。
藥,她是需要藥,不過不是這麼少,她這是心病,這一點點治不了她。
一把奪過李莫城手中的藥瓶,整瓶往嘴裡灌。
大口大口的嚼碎,乾嚥下去。
“呵呵呵……”吃完了,苦笑,眼淚還是抑制不住。
爲什麼,吃完了心還會痛?以往吃完了不都好了嗎?
現在,吃了整瓶,她還是很痛苦。
“啊……”壓抑不住的痛。
李莫城怔怔的看着坐在輪椅上的莫景,她,她,她吞了整瓶藥?
阿瑟和醫生護士趕到病房的時候,是一個痛苦的嘶喊着近乎瘋狂的李莫景,還有一個傻愣愣看着輪椅上發瘋的人的李莫城。當他看到地上的空藥瓶,心涼了半截。
“快,快給她洗胃,我姐她,她剛剛吞了,吞了整瓶藥……”李莫城回過神來看,拉住醫生的衣袖,指着輪椅上的莫景說道。
“什麼?你們怎麼不看好病人,快快,準備下……”醫生安排起來。
兩個護士駕着莫景往病房外推。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就這樣讓我死了算了……我還活着幹什麼?啊……”用盡全身力氣推開身邊的護士。
“快,快,給她打鎮定劑”招架不住只能這樣做了。
“不……不……不,噗……”再也說不下去。莫景只覺得氣血翻騰,心口痛的要死,喊着喊着,滿口鮮血吐了出來。
李莫城從未這樣後悔過,他後悔了,他後悔了把真相告訴李莫景。
他從未看過那樣瘋狂的李莫景。
坐在輪椅上痛苦的嘶吼着的李莫景。
瘋狂的吞了整瓶藥的李莫景。
不住的往外吐血,滿身是血的李莫景。
使勁掙扎,把醫生護士往外推的李莫景。
眼底滿是絕望,一心求死的李莫景。
被兩個女護士,三個男醫生壓住直到輸入鎮定劑,昏睡過去送去搶救的李莫景。
他錯了。
親們放心,阿殤絕對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