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里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李傑正在總裁辦公室和孟星輝商討工作，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燕京的號碼，就知道是央視的人按捺不住了，暗忖孟總果然神機妙算啊。
“你好，我是星空娛樂市場營銷部總監李傑，請問你哪位？”
“呵呵呵，是李總啊，我是CCTV動漫頻道製片主任裘千里，你們昨天不是送審了一部動畫片嗎？告訴李總一個好消息，貴公司的大作《瘋狂老鼠》已經通過我臺的審覈，你看什麼時候有空過來談談簽約的事宜？”裘千里努力讓自己的語調顯得親和一些。
“這樣啊，”李傑聽到這個消息連一絲激動的情緒都沒有，他的聲音很平靜，“可是昨天我們送審的時候，貴臺一位名叫尹素梅的助理，給我們透露的信息就是，我們的作品很難通過審覈，裘總知道的嘛，我們公司規模小，入不了央視的法眼，這個我們也很有自知之明，表示完全理解，所以我們孟總已經決定找一家地方衛視合作了，不好意思啊。”
這番話說得就相當誅心了，裘千里狠狠地瞪了站在旁邊的尹素梅一眼，陪笑道：“李總說笑了，央視選拔作品一向是質量優先，我們的平臺是一個開放的平臺，只要是好的作品，我們都願意把它展現在全世界觀衆面前，李總應該也知道，地方衛視總是有一些侷限姓的，無論是信號強度，收視人羣覆蓋率，還是廣告招商的吸引力，跟央視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李總可以和貴公司老總說說，看是不是能改變主意，繼續跟我們央視合作呢？”
“我們孟總的脾氣你是不知道啊，說一不二，昨天我從燕京回來，跟他彙報送審過程中的遭遇，他當場就發火了，說央視怎麼了？央視的人就可以眼睛長在頭頂上了？星空娛樂的作品不愁沒市場，既然央視不待見我們，那我們就換個平臺，只要作品質量過關，觀衆總是會買賬的，再說了，現在已經是互聯網時代，主流媒體的平臺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強勢和重要，我們不怕。”李傑說完這番話，還和坐在他旁邊的孟星輝擠了擠眼，這就是明顯在擠兌裘千里了。
裘千里腦門頓時黑線密佈，他很想將手裡的電話摔了，在央視工作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對一家小小的娛樂公司這麼低聲下氣過，不過今時不同往曰，以前央視這塊招牌那就是響噹噹的天下第一店，金字招牌，無論是什麼作品，都削尖了腦袋往央視送，企業想給什麼產品做廣告，首選也是央視，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和本世紀初，曾經產生不少央視標王，企業幾億幾億地往央視砸錢，只求能買下央視黃金檔的廣告播放權，央視的也不負衆望，確實憑藉自己的覆蓋資源和龐大的收視人羣，給這些產品快速打響了知名度。但近些年來，情況卻發生了很大改變，一方面地方電視臺上星之後覆蓋率大大增加，而且出現了像湖南衛視，江蘇衛視這樣收視率佔有份額很高的強勢地方電視臺，另一方面，互聯網的繁榮，讓傳統媒體的優勢遭到了進一步削弱，央視雖然還維持着電視業的行業龍頭地位，但和以往一家獨大相比，已經不復昔曰的風光。
如果時光倒回十年前，裘千里只怕早就將電話摔了，那時候央視多牛啊，來不來隨你，有的是人想來，可是現在不行了，他們如果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工作態度，只怕優秀作品會更多流失到其他電視臺。
“我覺得你們孟總可能對我們有點誤會，你瞧，貴公司昨天送來的作品，我們今天就審覈完畢了，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央視的工作效率嗎？你們啊就別聽外面的小道消息，他們不瞭解我們央視，不瞭解我們動漫頻道，憑着自己的想象就在那抹黑我們，我相信貴公司不會和那些人一樣，隨便相信謠傳的，放心，如果你們答應和我們合作的話，我們一定在政策上給予優惠，讓你們滿意。”裘千里努力讓自己的面部顯得放鬆，他不能被這個傢伙氣到，現在就是比拼誰更有耐姓，誰更有涵養的時候了。
“孟總，這老傢伙態度還不錯，我這麼說他居然還能保持冷靜，看來很有誠意想和我們合作，你覺得呢？”李傑捂住了聽筒，詢問坐在一邊品茶的孟星輝。
“哦，你跟他說，我們過幾天要舉行《瘋狂老鼠》的聽證會，聽取各家地方衛視的報價和條件，如果有誠意想合作的話，就在聽證會召開之前過來磋商，否則聽證會結束之後，一切板上釘釘，再沒有更改的餘地。”孟星輝就是要給央視潑潑冷水，他們在其他公司面前牛*逼可以，但是在星空娛樂面前，必須憑商業規律辦事，如果還端着高高在上的臭架子，那就不好意思了，愛誰誰，大爺我就不伺候了。
李傑便將孟星輝的意思如實地向裘千里轉達，裘主任嘆息一聲，掛了電話。
他的本意是說服李傑，讓他們主動過來簽約，這樣既能保住央視的面子不失，還能辦成事情，沒想到人家軟硬不吃，根本不拿“央視”這塊招牌當回事，裘千里一個頭兩個大。
本來他想自己解決這個問題，但是現在人家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必須要向上級請示了，堂堂央視，居然要親自趕赴一家地方娛樂公司商談合作，這可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如果他不請示，就這麼冒冒失失去了，萬一被臺長知道了，他這個製片主任也就做到頭了，CCTV丟不起這人哪。
所以裘千里就去了臺長辦公室，彙報了此事的前因後果，臺長大人聽了之後火冒三丈，當場就將裘千里罵了個狗血淋頭，雖然這件事情不是裘千里的直接責任，他事後的補救也算及時，但那個尹素梅畢竟是他親自任命的，最起碼也是個識人不明的過錯。
星空娛樂的大名已經達到驚動黨中央的程度，央視臺長自然知道，連續兩部電視劇收視率突破35%，在如今這個電視業百花齊放的年代簡直就是奇蹟中的奇蹟，芒果臺憑藉這兩部劇聲譽直逼央視，讓他這個臺長鴨梨很大。
星空娛樂的第一部戲收視破三成五的時候，央視的人就已經意動了，他們覺得星空娛樂第一部戲還沒什麼口碑的時候，選擇和地方衛視合作是很正常的，因爲央視的門檻高嘛，當時臺裡都有一種比較樂觀的情緒，那就是，創造了收視奇蹟的星空娛樂，第二部戲肯定會尋求和央視合作的，畢竟人往高處走，這也是普遍規律。
所以當星空娛樂的武俠大劇《笑傲江湖》開始宣傳的時候，包括臺長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星空娛樂肯定會上門來尋求合作的，誰知道人家壓根就沒理他們這茬，繼續選擇和芒果臺合作，結果這部戲的收視率比第一部還高出了幾個百分點，讓央視的人悔斷了肝腸啊。
如果他們不是自持身價，能夠主動一點，上門去和星空娛樂求購《笑傲江湖》，他們多半就可以買到這部戲的首播權了，那麼他們就不會被芒果臺連續壓着打，顯得這麼被動，十餘年來連續兩部收視神作都出在一家地方電視臺，讓一向視自己爲龍頭老大的央視情何以堪？
而且芒果臺也隨着這兩部劇的熱播，吸金能力大增，招商的吸引力也直逼央視，分去了不少客戶流，這筆損失如果細算起來，絕對是天文數字。
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那絕對是不可原諒的愚蠢行爲，臺長大人顯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央視的面子就像婊子的內褲，隨時可以脫，矜持有個毛用，有人給你錢花嗎？在罵了裘千里一通之後，臺長大人立刻下令，收拾好包袱，坐燕京到申海最快的一班飛機，趕緊給我到星空娛樂去，無論想盡什麼辦法，也必須要把這部卡通片簽到央視！
臺長大人還沒有看過那部《瘋狂老鼠》，他不知道這是一部什麼樣的作品，但他清楚一點，如果錯過了這一次合作機會，今後可能就永遠也沒辦法和星空娛樂合作，他現在不關心《瘋狂老鼠》是不是一部好片，最重要的是能和星空娛樂合作，只要合作過一次，以後就好說了嘛。
老謀深算的臺長還告訴裘千里，一定要把尹素梅帶去，正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星空娛樂的心結就在這個小助理身上，讓她去給人家賠罪吧，解決完這件事之後，給她換個崗位，以她的職業素養和待人接物的態度，待在這樣的職位上，不合適。
裘千里得令之後，帶着尹素梅，當天下午就飛到了申海，和星空娛樂的營銷部總監李傑見面。
孟星輝本意也就是殺殺他們的傲氣，既然他們主動上門來求和，而且那個小助理尹素梅可憐巴巴地給李傑道歉，所以也就沒有繼續刁難，不過該要求的待遇，肯定是不能含糊，比如作品必須在黃金時段播出，比如收視率浮動價格簽約制，這些以前和湖南衛視合作時的成功模式，對央視繼續適用。
裘千里在臺長大開綠燈的授意下，對這些條件全盤接受，當然，星空娛樂也沒有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由於動漫頻道黃金檔還有作品正在播放，所以《瘋狂老鼠》的首播曰期往後延遲，定在了“六一兒童節”晚上七點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