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咯。”
“十、九、八、七、六……”
整個禮堂裡到處橫陳着屍體，那畫面震撼且具有衝擊力。
儘管周餘棠的笑容很燦爛，但沒有人懷疑，當他數完倒計時的時候。
死神將會降臨，無情的帶走他們的生命。
在這一刻。
一個接着一個信徒，信念開始動搖。
有人掙扎着起身，不敢直視周餘棠熾烈如火的眼瞳，低着頭，惶恐不安的奔逃出禮堂。
砰！
死亡倒計時結束。
距離周餘棠最近的第一個倒黴蛋應聲而倒，這是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女人。
“生命這樣的旅程，我渴求你的微笑來完整。”
“你能爲我打開自由的門，牽起手吧，新造的人。”
數個呼吸之間，槍聲連響，禮堂裡一地的屍體。
殷紅的鮮血噴濺在潔白的牆壁，也偶有幾滴沾染在雪白的窗紗上面，猶如梅花綻放。
這一曲治癒的歌聲，猶如地獄裡奏響的輓歌，讓倪霓毛骨悚然。
“生命這樣的旅程，要用多少淚水來完整。”
周餘棠還在繼續填充子彈，槍聲不斷的響起，很快就只剩下了站在臺上、身子隨着歌聲輕輕搖擺的那個女人。
她是尊者最忠實的信徒。
此時她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對眼前血腥的屠殺視若無睹。
像是精神沉湎於另外一個世界。
周餘棠沒有猶豫，依舊一槍爆頭。
迸濺的血花染紅了那一幅悲憫世人的尊者畫像。
“咔！”
張毅謀忍不住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搓着手，興奮道：“好，太好了。”
先前金士傑的舉重若輕的表演，將那邪教尊者林祿和演活了。
本來國師爲周餘棠捏了一把汗，擔心接不住戲。
沒想到他的表現，竟完全不落下風。
明明極度冷靜，卻又給人徹底癲狂之感，讓這場最高潮的戲份完美昇華。
現實沒有槍聲響起。
可是周餘棠真就讓人感受到了血手人屠的窒息。
而且在這窒息之外，卻又令人覺得莫名的痛快。
“真的很精彩。”
李鞍跟侯笑賢站在導演的立場上，也覺得無可挑剔。
這一場戲的後勁有點大，結束之後，周餘棠一個人待了好久才緩過來。
聽倪霓說李鞍跟侯笑賢還在，頓時有些無奈。
這兩位灣省本地最具名望的大導演，前後兩屆金馬話事人，顯然不只是單純爲了探班。
李鞍導演是推了手裡頭的工作，特地跟侯笑賢來『周處』劇組當說客。
他的態度很誠懇，也很鄭重的對周餘棠與張毅謀發出了邀請。
周餘棠去年跟張嫚玉拍攝金馬宣傳廣告，影響力不同凡響，金馬收視率突破了新高。
今年李鞍還想薅周餘棠羊毛，讓他繼續擔任金馬宣傳大使。
灣省金馬獎大多在十一月份舉行，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要提前定下來。
“李導，我下半年的檔期排滿了。”
周餘棠搖了搖頭，輕笑着婉拒：“等這邊殺青，馬上就要進組另外一部戲。”
事實上，如果只是拍攝宣傳廣告，抽出一兩天時間肯定沒有問題。
但時間管理大師的時間很寶貴，周餘棠早就與佳人有約，哪有心思替人家宣傳金馬。
李鞍再三勸說無果，神情有些無奈，只得退一步：“張導，周導，那到時候金馬獎頒獎禮，請務必賞光。”
“《歸來》很精彩，《赤伶》拿下了金棕櫚，整個華語電影圈都揚眉吐氣兩位要是不來金馬，那絕對是金馬的損失。”
侯笑賢也跟着鼓動三寸不爛之舌。
如果有張毅謀加上週餘棠這兩位國際大導演，今年金馬獎的流量跟話題度都有了。
兩個人來之前大概已經演練過不知許多遍說辭。
曉之以情，動之以禮，一唱一和，配合的很默契。
周餘棠這下倒沒推辭，也算是給足了兩人面子。
看老謀子本意，應該是不想去的，但是聽李鞍不經意透露了鞏莉有望提名金馬影后，終究還是點了頭。
此時的鞏皇，距離三金大滿貫，就只差一座金馬影后獎盃。
周餘棠心裡嗟然輕嘆。
在老謀子的心裡，大概對鞏莉始終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吧？
都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年輕時候遇到那樣驚豔的人，真的能忘記麼？
那場禮堂爆殺戲份過後，整體拍攝進度已經差不多完成了八成。
陳桂林做掉了通緝榜排名第二的香江仔，在新心靈舍再殺邪教魁首尊者——他已經成爲了新的榜一大哥。
正如片名所言，周處除三害。
先斬蛟龍，後誅猛虎。
接着要除去剩下的三害之一，也就是陳桂林自己。
張毅謀跟周餘棠在灣省拍戲，官方趁機舉行了個文化交流活動，旨在促進兩地文化交流。
除去了李鞍、侯笑賢之外，還有幾位灣省本地重量級電影人，也受邀來劇組進行學習交流。
近年來灣省影視行業的人才冒出來不少。
如鈕城澤，戴笠忍，魏德聖等早早成名，各有佳作。
還有吳中天、錢翔、陳宏一等都是後起之秀。
在交流日，周餘棠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犯罪題材短片，名字叫《大佛》。
如果沒有意外。
這部短片可能是今年金馬獎最佳創作短片的有力競爭者。
一個工廠保安，一個工廠老闆，一個靠回收垃圾過日子的loser。
就這麼幾個不同階層的簡單人物，通過一個記錄了殺人事件的行車記錄儀，交集在了一起，呈現出一個相當有有趣的故事。
“想起來了，那個編劇，把這個短片內容擴展，向江東娛樂投了劇本。”
“就是你搞的那個編劇金獎？”
“沒錯。”
老謀子很有興趣瞭解，周餘棠便給他講解內情。
田狀狀跟韓三坪一直在忙的那個全行業編劇金獎，已經初步推行開來，並取得了一定成效。
評委人選除去了田狀狀跟韓三坪，還有幾位心懷熱忱、想要繼續發光發熱的老一輩電影人。
具體過程分爲初審、複審、終審三個階段。
前面兩個階段周餘棠並不參與，但是終審階段他的意見很重要。
整個編劇金獎主旨，就是周餘棠提出『不考慮其他因素，評選講一個好故事的劇本』。
擢選的範圍除去了內地之外，灣省、香江兩地也是一視同仁。
只要選上，至少有七位數的獎金。
當然，更重要的不是獎金，而是獲獎編劇能一夜成名。
“這事情，很有意義。”
老謀子點了點頭，給予了肯定：“給底層編劇提供了一個上升的通道。”
他的心裡由衷感慨。
在此之前，絕大部分編劇算是行業裡的小透明。
非但導演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甚至連咖位大些的演員都能指手畫腳，根本沒有什麼話語權。
但隨着江東屢屢出品爆款，還有這編劇金獎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以後這種情況將會慢慢得到改善。
至少資本也明白了，一個好的劇本，能夠帶來的利益遠勝於爛片。
“這個本子，田老師的評價還挺高，應該能拿獎，張導給看看？”
“行，我看看。”
接過了周餘棠遞過來的平板電腦，老謀子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
《大佛》的導演黃信堯，根據短片改編的電影劇本，也是參賽作品，只不過那編劇取名字有點隨意，就叫做《大佛普拉斯》。
看着老謀子手撐着下頷，越看越投入，周餘棠沒有打擾，拿出手機給娜札發消息。
好妹妹已經進組了《驚天魔盜團2》，這幾天郭凡帶着劇組去了濠江取景拍攝。
提前就已經聯繫了賀小姐，安排好了一切，倒是不用擔心。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粗略過了遍的張毅謀，緩緩出了一口氣，對身邊的周餘棠說：“確實是個好本子啊。”
“張導有沒有興趣？”
“這個本子已經拿下來了？”老謀子臉上微現驚異之色。
“參加編劇金獎的條件之一，江東娛樂有優先簽約權。”
周餘棠淡然笑道：“這個本子，韓三爺覺得很有開發潛力，已經談下來了。”拿了江東夢想啓動資金，大都督的恩情還不完。
在顧全大局的前提下，周餘棠當然也不會忘了自身的利益。
老謀子也是江東看家之寶，但他在講故事這塊，存在着一定短板。
周餘棠掌握了國師的使用說明，自然清楚這一點，未來有編劇金獎源源不絕的提供好劇本。
把老謀子這塊短板也彌補上了。
“這是個好本子。”
老謀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工作室簽在江東娛樂後，他親眼見證了周餘棠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崛起，做出了顯赫無比的成績。
在震驚之餘，也時常自省。
周餘棠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如對於色彩的運用和表現，對電影形式感的探索等。
他也經常找周餘棠交流新時代商業片成功的要素。
舊時代的殘黨，想登上新時代的大船，那就只有努力去融入市場，理解現代觀衆的審美。
想了想，張毅謀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不過還有兩個項目在談，到時候還得再看。”
他突然有一種幸福的煩惱。
作爲享譽國際的大導演，肯定不缺項目做。
但是外邊的項目，比起周餘棠給他挑選的劇本，優先級無疑要低不少。
就比如眼下這一部《周處除三害》。
周餘棠給的劇本，兼具了商業與文藝題材。
雖然拍攝時間短，大概月末就能完成收尾工作，但老謀子心中有數，這部電影的成色很高。
晚上在做剪輯工作的時候，他甚至心裡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
——這部電影，甚至有可能會創造他導演生涯票房巔峰記錄。
整個8月份娛樂圈風起雲涌。
月初在青海西寧舉行的第8屆first青年電影展頒獎典禮落下帷幕。
江東系青年導演靳玉坤的《心迷宮》獲得最佳劇情長片、最佳導演兩項大獎，成爲當晚頭號贏家。
但要說圈子裡最受矚目的事情，大概還是周星星《美人魚》持續炒作，並且官宣了剛剛因爲《分手大師》咖位小漲一波的鄧朝出演男主角。
除此之外，就是圈內另外一位重量級大導演徐可的《智取威虎山》成片過審，將檔期定在了賀歲檔。
跟華宜公司除去了馮曉鋼之外、另外一位大導演顧常衛正面撞上。
那部陳赤赤、楊影主演的《微愛之漸入佳境》，也是顧常衛在入主華宜電影部門之後，交出來的第一份答卷，同樣佈局在今年賀歲檔。
“顧常衛這回可能要遭重。”
周餘棠收到消息的時候，心裡微微一樂。
他自己就參與到了《智取威虎山》電影后期工作制作裡。
這部兼具了主旋律與商業性質的電影，質量不錯，還有中影背書，到時候少不得官方下場支持。
根據公司內部的專業評估，票房至少做到8億以上。
要是陳赤赤跟楊影扛得起8億票房，那華宜也不用被江東壓制，大小王總早就打上月球了。
徐可爲了自己早年的心願，也算是拼了命。
周餘棠在後來跟龍哥聊天的時候才知道，當時拍攝環境惡劣，徐可身體不大好。
舊病復發，相當嚴重，甚至都是坐着輪椅被人擡上雪山完成拍攝。
如今徐老怪也算是心願已了，施南笙也再無牽掛，放下了手裡頭的事情，瀟灑轉身離去。
她跟徐老怪低調離婚的消息，在圈子裡邊不脛而走，轟動一時。
這一對影視圈的金童玉女，在一起時相互欣賞和成就，創造了許多影壇經典。
可最後還是被現實打敗，如今分開了倒也乾脆利落。
施南笙沒有說徐可半點不好，徐可面對媒體，也從不迴應此事。
相濡以沫，終究不如相忘於江湖。
“鮑勃，《五十度灰》定在了情人節？”
“噎死，周，你知道的，這種類型的片子，很適合那樣的氛圍。”
“歐凱，你看着辦。”
周餘棠聳了聳肩膀。
老鮑勃在好萊塢浮浮沉沉幾十年，早就成了精，對於北美電影市場的嗅覺與判斷，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經過這幾年的愉快合作，兩人基於利益已經建立起了堅厚的信任基礎。
“我們可是黃金搭檔，第一筆票房分賬，可能還要再過段時間才能打過去”
說到了錢，老壁燈的眼睛就有光，整個人的狀態好像是年輕了幾十歲。
周餘棠也來了精神。
《超體》全球總票房走到了4.18億美元，《人類清除計劃2》的總票房也走到了9532萬美元。
光是這兩部電影，就可以讓他的海外公司賺的盆滿鉢滿。
牆外花開牆內香，還有什麼比美鈔更香的東西麼？
周餘棠的最後一場戲，也就是男主陳桂林自首之後，被宣判注射死刑。
在此之前。
他將奶奶留給自己、最珍貴的小豬佩奇手錶，交給了程小美。
這無關愛情。
更超脫愛情。
像是上蒼給了她再次選擇自由生活的權利。
程小美流着淚，替這個男人修面，補西裝，很單純的想讓他走的儘量體面。
他的手上，終究是沾滿了太多鮮血，必須要爲此償還。
執行注射死刑時，周餘棠躺在了行刑椅上，臉上似帶着解脫的笑容，卻又好像在哭。
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閃爍的淚光令人心碎。
陳桂林在人生走到了最後階段，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想她臉上的皺紋。
想她囑咐說記得吃飯。
也想對她說聲對不起，因爲終究還是沒有聽她的話，照顧好自己。
注射死刑的針，就那麼紮在了他的手臂上，緩緩的推進。
周餘棠呼吸開始急促紊亂。
渾身肌肉都在痙攣，那張俊臉開始扭曲歪斜，臉上的肌肉甚至出現了抽筋的生理反應.
旋即，他眼睛裡的光，也逐漸黯滅。
“完全沒有表演痕跡。”
這場戲其實有點壓抑，但張毅謀卻出離興奮。
他瞪大了眼、張大了嘴，手指點了點，說不出的震驚。
那畫面太美，被攝影師拍了下來。
這是珍貴的電影拍攝花絮，到時候可以用作宣傳資料。
執行導演付璐露也揉着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由衷讚道：“餘棠演的實在太好了，這一段單拎出去，估計觀衆們會認爲是紀錄片。”
“老闆確實下了不少功夫。”
倪霓秀頰帶着笑意，漆黑明亮的眼眸注視着周餘棠。
其他人都還在驚歎他的演技。
倪霓走了過去，給周餘棠遞了一條溫熱的毛巾，纖手輕輕替他揉着手臂。
剛剛注射的戲，要拍到回血的狀態，周餘棠主動要求真實注射。
當然打的只是葡萄糖，可他的手臂好像有點不良反應，開始漸漸發腫。
“醫生，過來看看。”
倪霓喊了聲，劇組配備的醫療人員，上來檢查過後確認無礙礙，倪霓等人才放心。
老謀子也鬆了口氣，還難得開了個玩笑：“沒事就好，不然把整個劇組賣了也賠不起。”
“以餘棠的身家，一百個劇組都賠不起。”
付璐露笑道：“不過，最後這段效果真的很不錯。”
“我看看。”
周餘棠捂着胳膊走到監視器後邊，跟老謀子交流起來。
倪霓突然心裡抽痛了那麼一下。
作爲周餘棠的貼身秘書，她知道自家老闆爲了這部戲付出了多少。
自從答應了張毅謀出演之後，周餘棠就在時間管理之餘，抽空寫了將近十萬字的陳桂林的人物小傳。
倪霓負責幫他修改錯字，也看過整個人物小傳。
不誇張的說，幾乎相當於是一部短篇小說，有陳桂林的身份背景、詳細生平事件，以及性格與習慣動作。
最後這一場死刑戲前後改過不下於三個版本。
爲了拍這場戲，周餘棠通過一些關係，拿到了注射死刑執行的相關視頻資料。
私底下也跟鄧朝、王建輝、張頌紋等其他演員一起交流過關於死刑這場戲的表演方式。
通過這麼久的努力，周餘棠終於用自己的理解，將劇本里死刑這段完美的還原了出來。
在旁人看起來，周餘棠可能毫不費力。
但只有倪霓知道，他在背後已然付出了很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