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我不要死……”
夕陽染透天際,晚霞灑滿整個房間,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紅。
黎晚晴的小臉睡得紅撲撲的,本來一副挺養眼的畫面,偏偏她眉頭緊鎖,眼淚氾濫,毀了這副美人初醒圖。
噩夢,像黑夜中的暗潮,一波又一波衝擊着她。
“黎小姐醒醒。”護工一直在她身旁輕喚,見黎晚晴睜眼,終於稍稍安心。“黎小姐又做噩夢了?”
黎晚晴神智有點恍惚,望着護工的眼神是茫然迷濛的,護工見她這副神情,心疼地將她額前的碎髮撥到一旁,“這陣子你自己睡時總不踏實,還是雷先生厲害,有高招。”
“高招?”黎晚晴不解,“什麼意思?”
護工有點驚訝,“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黎晚晴越發好奇。
護工突然神色緊張起來,黎晚晴心思微轉,立刻明白了她的顧忌。“你說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尤其是雷紹騫。”
護工是位五十多歲的婦人,白胖胖的皮膚,身材豐腴,很慈愛。照顧黎晚晴期間,她真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般對待。
“黎小姐有所不知,這陣子你睡覺總做噩夢,說一些奇怪的話。”
黎晚晴沒有插嘴問她自己都說了什麼,反正是夢話,就算說的都是真話,誰也不會當真。
護工繼續道:“雷先生這幾天回來得晚,不過都會到這邊過夜,黎小姐你不知道,只要雷先生抱着你睡,你就會睡得很安穩呢。”
黎晚晴表情瞬間僵掉了,抱着她睡?雷紹騫?
“阿姨,您是不是看錯了?”黎晚晴溫柔一笑,說出的話卻很堅定,“雷紹騫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黎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雷先生這個人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下半夜都是他在照顧你,不然我這個歲數天天熬夜,也真是扛不住……”
護工說了很多,可黎晚晴最後聽進去的卻很少。
雷紹騫整宿整宿的照顧她?怎麼可能呢?她每天看到的雷紹騫都是神清氣爽的出現在她面前,調戲她,挖苦她,嘲笑她,哪有護工說得那麼暖男啊!
“阿姨,您叫我晚晴就行。”黎晚晴突然打斷她,護工表情一頓,緊接着笑得更慈愛,連聲說好,“我叫李玉翠,她們這羣小丫頭都叫我翠姨。”
黎晚晴暖暖一笑,“翠姨,我肚子有點餓了……”
李玉翠有條不紊地幫她換好藥後,又囑咐了許多注意事項,這才離開。
黎晚晴被一種久違的幸福感包圍着,這種幸福感自從母親離世後,她就不曾再感受過……
別墅大廳裡,燈火輝煌,因爲有客人造訪。門口停放着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轎跑,在院內路燈下,散發出炫彩的光芒。
高調,美豔,氣勢逼人,正如它的主人一樣。
“雷紹騫到底什麼時候纔回來?”雲鶯已經喝了五六杯咖啡,光廁所就跑了好幾趟,可這羣木訥的傭人除了讓她等,其他的一概不知。
“雷先生什麼時候回來,我們真不知道,雲小姐還是再等等吧。”
“哼!”雲鶯一揚下巴,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上了二樓。
二樓的走廊鋪着冥黑色的地磚,暈黃的光線照射在上面,映出雲鶯模糊的影子。
距離雷紹騫的臥室還有段距離,雲鶯走着走着,步速越發緩慢。二樓正在打掃的傭人見到她,只是禮貌的點點頭,並未多語。
雲鶯走進臥室隔壁的書房,將門關上,然後背抵着門板,閉上
眼感受着這份感慨萬千。
她對這棟別墅並不陌生,這裡曾經算是雷家的祖宅,後來雷紹騫的父母都去了國外,這棟別墅理所當然地留給他。
雲鶯記得小時候跟雷紹騫在一起的日子,他們經常貓在書房裡,藉着寫作業的名義,雷紹騫總能帶給她驚喜。
可是有些日子,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傭人們也許會覺得雲鶯太過高傲,可只有她知道,剛剛的趾高氣揚,不過是爲了掩藏自己的自卑,即使她現在變成炙手可熱的一線紅星,在雷家人眼裡,她依然地配不上他。
如果內心夠強大,對自己夠有信心,她怎麼連給雷紹騫打個電話的勇氣都沒有?反而選擇在這兒發無名火地傻等。
“騫……我該怎麼做,才能繼續愛你?”雲鶯痛苦地閉上眼,任憑淚水蔓延過精緻的臉頰,最後滴落在深棕色的長毛地毯裡。
眼淚碎得晶瑩,被地毯瞬間吸收,一點聲音都沒有,很像她對雷紹騫的愛,看似轟轟烈烈,她也愛得肝腸寸斷,可在別人眼裡,就是寂靜無聲,毫無存在感。
倏然,隔壁傳來女人的聲音,雲鶯驀地睜開雙眼,女人的敏感和直覺,提醒她情況不對。
“翠姨,好痛……”黎晚晴忍受着如抽筋般的痛,咬着脣忍着讓翠姨給她上藥。
李玉翠額頭上也是汗水密佈,“晚晴,再忍忍,馬上就好了!”
倏然,房門被人推開,李玉翠沒時間擡頭看進來的是誰,條件反射地喊道:“趕緊再拿一瓶消毒棉,還有紗布,快!”
雲鶯的視線再看到牀上的黎晚晴時,她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了一樣。
“黎晚晴?”雲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在這兒?”
黎晚晴費勁地側頭看了她一眼,見來人是雲鶯,一點打招呼的心情都沒有。
李玉翠一聽來人說話聲音耳生,再一看,根本不認識,頓時心生警覺,“不管你是誰,請你出去!”
雲鶯根本沒聽見李玉翠的不滿,她雙手緊握成拳,臉上掛着不甘又嫉妒的冷笑,緩慢地在雷紹騫的臥室裡走着,這裡的一切,她都熟悉得像是自己的東西一樣。
可現在……她跟雷紹騫僅存的美好,卻被黎晚晴破壞!
“雲鶯,我沒精力跟你吵。”黎晚晴疼得臉色慘白,疲憊地閉上眼,吩咐李玉翠,“翠姨,不用管她,您繼續。”
翠姨不放心,“晚晴,這……”
“沒事,她不會亂來。”黎晚晴篤定。
雲鶯背脊一挺,她以爲黎晚晴會率先挑刺兒,對她出言不遜,甚至用各種難聽的語言諷刺她,就是沒想過她會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雲鶯愴然一笑,黎晚晴還算嘴下留情,她說得是自己不會亂來,其實黎晚晴的真正意思是說她雲鶯不敢亂來。
可如果用了“不敢”,挑釁的意味就太濃了。
“剛纔需要什麼?我去拿。”雲鶯掛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似親切地詢問。
李玉翠冷着臉,雖然不知道雲鶯的身份,不過能夠擅自在雷宅裡走動,想必跟雷紹騫的關係不一般。可黎晚晴是雷先生更在乎的人,李玉翠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不用了,一會兒我自己去拿。”李玉翠態度很生冷。
雲鶯絲毫不以爲意,雙手環胸往旁邊一站,看李玉翠給黎晚晴換藥,看得津津有味。
再看到黎晚晴受得重傷以後,她剛剛的不痛快,好了大半。
“翠姨,你去吃口飯休息下,我沒事兒了。”黎晚晴十分虛弱,每次
換藥,都像要了她命一樣。
李玉翠當然知道黎晚晴的意思,可這時候要是讓這個陌生女人跟晚晴單獨在一起,李玉翠真不放心。
“晚晴,不行!雷先生交代過,你身邊不能離人。”李玉翠十分堅持。
黎晚晴虛弱一笑,“翠姨,你就在門口,也不算離開我的。”
“我跟晚晴是朋友,難道你還不放心我?”雲鶯加入打圓場的行列。
李玉翠上下打量了雲鶯一番,撇撇嘴嘟囔道:“我還真不放心……”
“你這個老太太!”雲鶯氣得俏臉通紅,“我就算想害她,還能在雷紹騫眼皮子底下?”
“最毒婦人心呢……”
黎晚晴“噗”地輕笑出聲,送給李玉翠一記“放心”的眼神,“翠姨,放心,我有分寸。”
李玉翠還是不放心,可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很清楚黎晚晴的脾氣秉性,看似溫溫柔柔的,其實骨子裡倔得很。
“那……那你千萬注意,有事立刻喊我!要是要是喊不出來,就弄出點什麼動靜!”
黎晚晴只是溫柔地點頭賠笑,雲鶯的臉色則像萬花筒一樣變換,最後徹底黑了。
房間裡只剩下雲鶯和黎晚晴,雲鶯定定地看着黎晚晴,心情頗爲複雜。
黎晚晴本不想跟她談,可女人的胡攪蠻纏是一團纏人的水草,你越是要掙脫,就會被纏得越緊。
雲鶯對她的敵意,完全來自於她跟雷紹騫之間的感情,而黎晚晴根本無心管他們之間的曾經,她更沒心思插足於人家的往事。
“今天我睡醒後,才發現被挪到這兒了,看你的表情……這裡是雷紹騫的臥室?”
雲鶯倒吸口涼氣,雙眼驚睜得像看見鬼一樣,她顯然不相信黎晚晴說得話,可又對這個女人的分析能力感到可怕。
黎晚晴悠悠一笑,剛纔疼痛的感覺還在她眼角掛着晶瑩,可她散發出的氣場,雲鶯依然比不了。
“你不信?我也不信……”黎晚晴輕籲出口長氣,閉眼稍作休息。
雲鶯見黎晚晴臉色灰白,確實身體情況不允許,也沒有繼續咄咄逼人。畢竟這裡是雷紹騫的地盤,她多少有些顧忌。
黎晚晴沒有看她,雲鶯卻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雲鶯在演藝圈摸爬滾打有些日子了,演藝圈裡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可黎晚晴跟他們這些人很不一樣。
雲鶯不知道該怎麼比喻,她突然想到超市貨架上陳列的礦泉水,普通的一元一瓶,稍微好一點的就要五六元,再精緻講究一些的價錢就不好說了。
雲鶯曾經在法國喝過一瓶水,白水,清透,無色無味,可換算成人民幣,竟然要七千多。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自己跟黎晚晴的差距,可有些人就是有這種魅力,沒有完美的相貌,依然氣質神韻出衆得讓人移不開眼。
黎晚晴剛剛說的話,乍一聽好像一頭霧水,可雲鶯靜心一想,又覺得黎晚晴這個女人真是有點“神”。
她說“你不信,我也不信。”雲鶯失笑,自己的心思被黎晚晴猜得這麼準,可她明明什麼都沒有說。
至於黎晚晴最後那句“我也不信”,雲鶯不由得狐疑地蹙眉,雷紹騫難道真的把這個女人親自接到臥室裡?
“黎晚晴,你厲害。”雲鶯暗歎一口氣,“雖然我們的身份不對,可如果我是男人,也許……也會被你吸引。”
黎晚晴突然睜開眼,感興趣地打量着她,“你會這麼說,我真沒想到。”
雲鶯蒼白一笑,“他會這麼做,我也沒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