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惡戰
粗粗打量了一下這男子的裝束——緊袖窄靴的獵裝,腰上有劍鞘。
像是個身份顯貴的世家習武公子。難不成,是被強人……劫殺?!
我看到他的臉已經被血污糊住,五官暫且不清晰。胸口上有處大傷,像是被什麼利刃斜刺上去,衣甲盡然血色。
“公子?!”俯下身去,我見他還醒着。眼微闔,嘴角抽動了一下。
“姑娘......”他低聲叫了我。
我說你先別說話,我叫我師父過來。
我修行千年,積德行善是本分,尤其是渡天劫前後的日子裡。在這樣的荒郊野地遇上重傷的路人,緣何有棄之不理的道理?
可就在我轉身要往廟那邊跑的時候,那人突然就出手把我給抓住了:“妖怪……逃……”
我聽不太清他在說什麼,好像是什麼‘妖怪’?我怕出亂子,一邊捉着他冰冷的手安撫着,一邊喊洛西風。
“阿黛,出什麼事了?”聽到我的求助聲,洛西風很快就衝過來了。眼看這場景,不由得驚駭不已:“這人是……怎麼回事?”
我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正撿蘑菇呢就遇到個受了傷的男人。
“師父你看他要不要緊啊,流這麼多血,是什麼傷的?”
“阿黛,你先退後。”洛西風單手把我攔住了:“他的傷口有毒。”
毒?!
我搓了搓拇指和食指,剛纔就覺得這血色豔的有點詭異。這下聽得洛西風這麼說,心中略有駭然。
洛西風親自俯身下來,撕開這人的衣衫。猙獰的傷口頓時暴露在我們眼前,竟是比我想得還要兇險。
血淋淋的五道印子落在上面,皮翻肉卷的!
“師父,這好像……不像是兵器啊。”我倒吸一口涼氣。
洛西風點頭:“是妖獸,天饕的抓傷。但這毒——”
話音一出,我便只覺得整個山神廟都在撼動!
一時間,天旋地轉,風捲塵飛,驚雷林立!
“阿黛,你照看這人!傷口先別碰——”洛西風丟下一句話,持劍掌中,白衣飄袂閃入半空!
他有一柄名爲‘銀鉤’的軟劍,輕如蟬翼,破風划水皆涼薄。平日只收於腰間,鮮少出刃。
在我看來,銀鉤放鞘,必有棘手之敵。
而位於降妖譜排首第十的妖獸天饕,自然也不是靠幾個隨意的花架子就好降服的。
“你這孽畜!不思修行渡法,竟做攔路傷人之事。還不快束手就擒!”
洛西風騰在山廟飛檐之上,尚且不足妖獸的脣喙之高。烈烈的風聲乍起,黑髮白衣交織這如瀾的夜色。
譜中雲:天饕形類鳥,長八丈,有翼不能翔,有喙而不啄。
雙爪提力千鈞,性喜陰溼,飲如牛。
那妖獸巨翼之下風如刃,力如刀。我見洛西風並不急着進攻,偏偏十二個回合全佈陣。一時間銀光萬丈,恍如白晝。
他的六合八荒鬥轉陣我是親眼見過的,普天之下能逃得脫的妖物寥寥無幾。
此時劍陣捭闔,束敵步步。看得剛剛睡醒的阿寶在一旁抱着我直唆腮幫子。他說他以爲洛西風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全靠老爹的名頭在混。完全沒想到他有這麼厲害。
“哎呀,贏了贏了!”阿寶叫道:“你看那個大鳥,毛都快被剃光了!”
我扶着那受傷的男子,將他移動到山廟裡邊。聽到他抖着乾裂的脣對我說要水。
於是我吼阿寶,說你別看熱鬧了,快幫我弄點水來。
“哦。”蘿蔔把水壺弄過來。我用旱荷葉捧着,餵了男人幾口。
“姑娘,多謝……”他的意識還清醒,看我上手要去幫他包紮,竟似要推開:“有毒……”
我說我知道,但是總不能由着你這樣裸着傷不管吧。
“放心,我會小心點。”
我用乾淨的白色繃帶壓住那男人的傷,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挑開他胸膛了爛肉。血水一下子就衝開了金瘡藥粉,他咬着牙,始終不曾哼出一句呻吟。
可是這割出的血色明顯十分詭異,男人的臉色竟是比剛纔還要青了。傷口距離心臟又這麼近,怕是要回天乏術啊。
我說不行,要麼阿寶你幫我扶他一下。我試試看這毒能不能逼出來。
阿寶一口咬着我的衣服:“不要不要!你內傷還沒好,別亂來了。”
說着,小蘿蔔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個小瓶子:“我這有瓶
銀露玉珊丸,聽說能解瘴氣陰毒的。要不給他試試?”
我嚇一跳,說這麼好的解毒靈藥你從哪弄的?
“唐芷那搜刮來的。”阿寶得意地翻了下眼睛,說去幫我偷藥的時候順便順走了幾樣常見的靈丹妙藥。其他的都被綠影搶回去了,這瓶藏在褻褲裡——
褻褲….
“哎呀你別管那麼多了。要麼,咱死馬當活馬醫?先給這男人吃了吧。”阿寶紅着臉說。
我伸着脖子往外看看,心想算了,就當是造化了。
這陰毒兇險異常,怕是再晚個片刻就要入心脈了。洛西風是除妖術師,又不是醫者。就算等他回來了,也未必有更好的辦法。
於是我大着膽子把藥給男人服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他就咳出幾口淤血。
我很緊張地攥着阿寶的手,說老天保佑他可別死了,我真的是一番善心啊。
還好,那男子的臉色竟然漸漸紅潤了些許,傷口處的血也趨向正常色澤。他喘息了幾聲,眯着眼再次衝我道謝。
我說你先躺好,我出去看看。
外圍的打鬥聲漸漸稀弱,起身出了山廟門,我見洛西風已經收劍回腰。
身後的妖獸被符光禁錮在溝谷境地,尚且不知死活。
“師父!”我快跑兩步撲上去:“你沒事吧?”
“尚未開化的蠻妖野怪,道行不算深。”洛西風呼了一聲:“那人呢?”
我指了指廟,說我已經幫他包紮好了。
“不是跟你說不要亂動麼!他身上的毒——”洛西風捉起我的兩個手腕,反覆查看着我有沒有傷口什麼的?
我知他疼我,心下一暖,搖頭說沒事:“阿寶這個小東西,臨走的時候偷了師孃的一瓶銀露玉珊丸。我想着山間妖獸所帶的毒多半也就是些毒瘴之流,於是給那男子先服下了。好像,歪打正着的,效果也——”
洛西風皺了皺眉,只丟下一句‘胡鬧’,便拖着我衝進了山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