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動靜傳到耳畔,洛清嫵稍稍側目,一旁的桃花樹下,正躺着一個白色的鸚鵡,垂死掙扎,撲騰着翅膀,想要飛,無奈卻飛不動。
洛清嫵皺着眉,稍稍一猶豫,便走過去,想要將那鳥兒撿起來,不想,這時候也有一隻手伸了出來,剛好碰到洛清嫵的手,洛清嫵一愣,擡眸,映入眼簾是一張溫潤如玉,俊美的臉龐,洛清嫵有些訝異:“王爺,你怎麼在這裡?”衛書存笑笑,拾起地上的鳥兒,放在掌中,“喜歡?”低着眉眼,溫和地問洛清嫵。
洛清嫵抿着脣,“鳥兒很可愛。”喜歡說不上,只是不忍心看着這鳥兒死在這裡罷了。我心匪石,她不是好人,卻也非是壞人。對於這樣弱小的動物,也非是沒有一點同情心。
“喜歡便送你了。”
“啊?”洛清嫵有些訝異,送她?這鳥是衛書存的?
旁邊的落墨道:“這鸚鵡叫跳跳,是繁星長公主出嫁前,託王爺照顧的。”
“繁星長公主?”洛清嫵喃喃地念道,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長睫下的眼瞳一陣複雜神色。繁星,天上冉冉之繁星,她的女兒衛無憂的封號!是當年衛珏親自賜下的,他說,他們的女兒,是天上最耀眼的星辰,定是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女子!
落墨點了點頭,注意到洛清嫵的情緒變動,但沒多問,繼續說道:“正是繁星長公主,跳跳頑皮,前幾日趁王爺不注意便飛了出去,叫人尋了也沒找到,沒想到竟是到了這裡。”
“原來如此。”洛清嫵平復內心的蒼白,笑了笑,側目看向衛書存:“這鳥既然是繁星長公主的,我又怎好要。”她這樣說,目光卻是落到鸚鵡跳跳身上,她是想要的,可是……
“無妨。”衛書存笑笑,洛清嫵本就想要,見衛書存這樣說,她不再推脫,“那妾身就多謝王爺,謝謝繁星長公主。”從衛書存的手裡接過跳跳,捧在手裡,目光也溫柔了許多,愛屋及烏,對跳跳也多了幾分喜愛。
無憂性子活潑,心地善良,最是喜愛這些小動物。她此生恐怕再也見不到她的無憂,此時,看着她從前的寵物留個念想,也是極好的。
看着奄奄一息的跳跳,洛清嫵把跳跳交給了站在一旁的芷萃,叮囑道:“將跳跳拿回去安頓好,既是繁星長公主留下的,切莫要出了什麼差錯。”
“奴婢明白。”應了一聲,芷萃便捧着跳跳退下。
“王爺今日怎麼出來了?”芷萃剛退下,洛清嫵收回了目光,笑問衛書存。
“出來走走,聽說你在這,我便來了。”
洛清嫵一愣,長睫顫了顫,有些驚訝。
“陪我走走。”他這樣說,洛清嫵自是不會拒絕,便隨了衛書存一同走走,正在擇桃花枝的雁容芷雲見着衛書存出現,便都是停頓了手中動作,過來給衛書存行禮。衛書存揮了揮手便讓她們起身,並未多言。
院子裡,翠葉桃花相映紅,三月的太陽十分和煦,照的人暖暖的,失了涼意。衛書存擡手隨手摺了一支桃花,放在手裡觀賞:“店鋪的事情,還好嗎?”
“都挺好的,並無什麼事情。”自從出了這次那事情之後,就沒有人敢來瓷莊搗亂,其它的幾間鋪子,亦是沒什麼事情,還算平靜。
衛書存點了點頭,把玩着手中的桃花,兩人皆是未語,洛清嫵稍稍側目,今日衛書存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襲白衣,都是襯得身子修長,但也顯得身形更加清瘦,瞧着,還隱隱透着幾分落寞。
雖說是到了三月,天氣也和煦了許多,但到底春日風涼,衛書存的身子不好,兩人便也沒有在外面待多久,便回了院子裡。
衛書存剛走,雁容將插好的桃花,放到窗前的案桌上,就笑嘻嘻地問洛清嫵:“王妃,好看嗎?”
“好看。”她淡淡說道,便別過了臉,看着籠子裡,已經不似方纔奄奄一息,有了些許生氣的跳跳,喜悅中,又帶着幾分惆悵,輕輕嘆了一聲,便讓芷雲把跳跳拿去安置。
“王妃,您跟王爺怎麼都是冷冷淡淡的?”雁容睜着溜圓的大眼睛,不解地問洛清嫵。
王爺對王妃是好,王妃對王爺也是事事盡心,做好了一個妻子該有的本份。但兩人對對方,好似都沒有情意。說好聽一點,是相敬如賓,說不好聽一點,那就是湊合着過日子。
王爺也就罷了,但洛清嫵亦是如此,雁容就想不明白了。難道王妃是不喜歡王爺嗎?
洛清嫵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雁容會這麼問。望着褐黃色茶汁裡映現出的自己,十六歲的年紀,臉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已經是花容月貌出水芙蓉,用不着幾年,全部長開了,風華便更甚。這張容貌,絲毫不遜色於前世的自己的容貌。
“像是現在這樣,不好嗎?”洛清嫵低低問雁容。她想,她該是不會愛上別人了,如斯,又何必要付出自己的真心呢?與衛書存相敬如賓。這樣不好嗎?
雁容搖了搖頭:“王妃,您跟王爺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像是現在這樣,一輩子,該有多乏味啊。”
“今個你話怎麼這麼多。”
雁容扁嘴委屈,惆悵道:“王妃別嫌棄奴婢話多,奴婢也是爲了王妃您好。”
“行了,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像是現在這樣挺好的,王爺,不也喜歡這樣嗎?”
“……”雁容本想說什麼,但見一旁的芷萃搖了搖頭,雁容這才閉上了嘴,在心中暗自腹誹。王爺那裡喜歡了,難道王爺沒說,就是喜歡嗎?這是這些話,雁容到底是不敢跟洛清嫵說的,省的要惹王妃生氣。
這日子好不容易纔安定一些,沒再出什麼鬧騰事情,她也就不給王妃添亂了。
而另外一旁,落墨則是跟衛書存道:“爺,您今日怎麼把跳跳給王妃了?”這個問題,落墨方纔便想問了,但礙於洛清嫵在,落墨則沒有問出來。跳跳可是衛無憂最喜歡的寵物,當年本是要帶着一起和親的,但衛珏不準,趙皇后還說藉故要賜死衛無憂養的所有小寵物,衛無憂偷偷救下的跳跳,讓人送到了湛王府,拜託衛書存給她照顧跳跳。
衛書存甚是寵愛跳跳,特別是這兩三年,衛書存重傷落了一身疾病在王府裡,閒了無事,多是逗弄跳跳玩兒,似是把跳跳當成親孩子一樣,而如今,衛書存卻是設計了剛纔那一出,把跳跳給了洛清嫵,這倒是讓落墨奇怪的。
“剛纔,你可有察覺到什麼?”衛書存閉着眼眸,低吟道。
落墨一愣,皺着眉想了一會,纔想到什麼,“王妃聽到跳跳是繁星長公主的寵物時,好似有些高興,又有些哀傷。不,或者是說,王妃許是認識繁星長公主。”落墨做着猜測。起初,洛清嫵雖然欲去拾起跳跳,頗爲憐惜那受傷的鳥兒,但卻沒有喜愛。可以看出,洛清嫵對小動物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也不鍾愛。
若是知曉跳跳是衛書存養的,依照洛清嫵的性格,該是把跳跳還給衛書存纔對,但洛清嫵卻順勢收了下來,從這說來,是不是可以認爲洛清嫵是因爲跳跳是繁星長公主所養的,纔會收下跳跳?
可……不應該啊。從調查到的消息來說,洛清嫵並不認識繁星長公主,見都沒見過,又怎會因爲這層關係。可除了這個,也沒有更好的解釋。難道是調查的消息出現錯誤?但爲了保證查到的消息是否正確,落墨已經讓人反覆查了三次,毫無紕漏,仔細的,洛清嫵身上有幾顆痣都知道了,還怎麼會出現這樣的錯誤。
落墨凝眸問衛書存:“爺,您可是在懷疑什麼?”
衛書存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隱隱中,透着一抹不易察覺的邪性,嗓音低沉:“很多事情,都不能看表面。”衛書存看洛清嫵,自然不能從查到的消息裡去看。這段日子,洛清嫵的表現,跟原來的洛清嫵,簡直是天差地別,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又怎可用,從前的來談論現在的洛清嫵?
“叩叩”敲門聲傳來,婢女無花走了進來,屈膝恭敬行禮:“王爺,何大夫來替您把脈了。”
“讓他進來。”無花退了下去,少頃,一個不足五十出頭,穿着銀灰色長袍,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蓄着鬍鬚儒雅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身上揹着一個藥箱,也不用同衛書存行禮,便直接朝他走了過來。
“何大夫。”落墨恭敬的喚了何競一聲。何競頷首,落墨便站在了一旁。
何競在衛書存的身旁坐下,擺出了工具替衛書存把脈,“何大夫,我身體無恙,今日就罷了吧。”衛書存睜着雙眸看着何競,有些不情願。三天把一次脈,結果都一樣,時間長了,衛書存便也有些厭煩了。
“你若愛惜一點自己的身子,我又豈會逮着你來把脈。”何競有些沒好氣,他何以願意三天給衛書存把一次脈,知道他的痛苦。可衛書存卻不願斷了那藥,不隨時勤快給衛書存把脈,何競還真怕一個不小心,便出現個什麼三長兩短。
衛書存勾脣笑笑,便把手枕在墊子上,讓何競給他把脈,何競探着脈搏,凝眉道:“氣脈稍有些紊亂,切忌大喜大悲,你現在的身體,可經不住你折騰。王爺,你日日進食那些藥並無什麼好處,何不如斷了,否則,時間一長,是藥三分毒,你的身體,恐怕會出什麼問題。”何競忍不住勸衛書存。
“我有分寸。”他這樣說,顯然就是不願把那藥斷了。
“罷了罷了,我人老了,勸不住你了。”收回手,何競便往藥箱子裡收拾東西,“還是照着之前的藥方來拾藥吧。”
衛書存頷首,想到了什麼,何競收拾好藥箱,放到一旁便問衛書存:“太子如今被禁足太子府,朝廷上人人自危,你跟大皇子,有什麼打算?”何競神情嚴肅,問衛書存。
“按兵不動。”衛珏有六位皇子,如今成年的有四位,太子被幽禁,可還有別的皇子在,六皇子的勢力可不比太子差多少,還有其它的皇子虎視眈眈,大皇子雖然有朝臣支持,但那都是背後的勢力,明惠皇后洛青給衛謹承安排的保命符,如今,還不能動。表面上,在衆人眼裡,衛謹承還是勢單力薄,若貿然出手,免不得會論成炮灰。
最好的法子,便是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
何競難得贊同地點點頭,認爲這還算是一個好辦法,“如此,便先什麼都不要做,你且先安心養好你的身體。只是,近來汾陽好像多出了一隻暗手,那從背後扳倒太子的人,究竟是什麼人?你可調查到了?”何競雖然足不出戶,對外面的事情,也甚少關心。但太子突然間被扳倒,怎可能背後沒有人操縱。
只是,這人到底是誰,一時半會兒,亦是揣測不出來。
衛書存笑笑不語,“且不用擔心,她既在背後想要扳倒太子,遲早都會露出馬腳的。”
何競見衛書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中雖然尚有疑惑,但也不再多問。
洛清嫵得了新寵跳跳,無聊的日子,便也多了一些東西打發,閒來沒事,就逗着跳跳玩兒,連照月閣都少出了不少,就窩在屋子裡。
“爺,王妃似乎很喜歡跳跳。”落墨得了消息,便在衛書存身旁說道。衛書存手裡拿着一把摺扇,正在觀賞摺扇上的水墨畫,意料之中的事情,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少頃,合起了摺扇,“去照月閣。”
落墨雖然疑惑衛書存今日怎這麼早就要去照月閣了,卻絲毫沒有意外,隨了衛書存去照月閣。
照月閣的下人見着衛書存來,欲要行禮,被衛書存攔住,問:“王妃呢?”
“回王爺的話,王妃在屋子裡。”今日起了風,有些涼,洛清嫵便呆在了裡屋裡,不願出來走動。
衛書存若有所思,拂了拂袖便往了裡屋裡走,此時洛清嫵正坐在軟墊上逗弄着跳跳。跳跳已經被圈養了好些年,通曉人話,見着洛清嫵也親切,並沒有生疏,此時正跟洛清嫵玩兒呢。
剛進去,衛書存就聽到裡面傳來洛清嫵的笑聲,還有跳跳的聲音。
“王爺來了,王爺來了。”注意到衛書存進來,跳跳撲騰着翅膀,叫了起來。
洛清嫵一愣,回頭果然見衛書存一襲白衣勝雪,單手立於背,脣邊正含着一抹淡淡笑意,眉目溫和看着她。
洛清嫵欲要起身行禮,衛書存便走了過來,示意她坐下,夫妻間,何用動不動就行禮?實在太過疏離。
“王爺你怎麼來了?”洛清嫵笑問衛書存,今日穿着翠柏色的碎花長裙,髮髻梳的簡單,只彆着幾根青玉簪,很是清爽宜人,看着十分賞心悅目。
她慣會打扮,只是簡單的衣着,穿在身上,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無事便不能來?”洛清嫵見衛書存眼裡帶着幾分調侃,微微怔住,反應過來,睜着明眸似是不滿:“王爺也會調侃人了?”
衛書存笑笑,目光落到跳跳身上:“看着跳跳在你這裡,小日子過的倒是很不錯。”
“王妃美人,小爺喜歡。”跳跳張嘴就說,洛清嫵忍不住瞪了眼跳跳,這膽大包天的,什麼話都敢說。衛書存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爽朗的笑了起來:“看來跳跳很喜歡你。”說着,衛書存又認真跟洛清嫵說道:“你把它照顧的很好。”
“王爺讚賞了,跳跳很可愛。”
衛書存目光落到一旁放着的黑白棋子上,眼裡閃過一抹情緒,旋即問洛清嫵:“你會下棋?”
洛清嫵仲怔了一下,雙手摺疊在膝蓋上,才醒起早前無聊,見庫房裡有一副棋子,便拿出來玩了一會兒,忘了還沒有收起。
見衛書存問的隨意,她便點了點頭:“略知一些。”原來的洛清嫵,對於棋藝雖然不精通,但早前蘇小將軍蘇延教了她一些,便也略知一些,她就沒有隱瞞衛書存。反正原來的洛清嫵也會棋藝,只是在於精還是不精。
衛書存起身,走至棋盤跟前,望着棋盤上的棋子,這盤棋雖只下了一半,但卻可見下棋之人,棋藝精湛,絕對不會是隻略知一些。洛清嫵暗自咬脣,心裡有些緊張,怕衛書存會看出點什麼來,不過想想,便又搖頭,光是會下棋,又能說明什麼呢?
衛書存坐在一旁,執起了一枚棋子,放在手中一會,對洛清嫵說道:“陪我下棋吧。”
洛清嫵提起裙襬走了過來,見他隨意,眸色卻稍微複雜,本欲拒絕,但想了想,洛清嫵又點頭,在一旁坐下。
她本欲要重下一盤,衛書存卻搖了搖頭,示意繼續下這盤棋殘棋便可,洛清嫵不知道衛書存想要幹什麼,但既然是他的意思,她便也沒拂了。
小時候的衛書存,眼裡只有吃,向來不愛舞文弄墨,下棋這種需要靜坐一天的事情。可沒想到,十二年過去,衛書存的棋藝會如此精湛,跟從前她的棋藝竟有不相上下,久未下棋,洛清嫵有些生疏,加之刻意退讓,斂藏鋒芒,這盤棋,到底是輸給了衛書存。
“妾身棋藝才學疏淺,讓王爺見笑了。”她垂着臉,也不見羞愧。這個時代,講求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才學疏淺,也沒有什麼好見笑的。若是她贏了衛書存,這纔是怪事情。
洛清嫵刻意斂藏鋒芒,做出一副不太精通模樣。雖然行事極其小心,但衛書存,還是察覺一二。見她這樣說,也只是笑笑,並未說什麼。洛清嫵纔鬆下一口氣,以爲下完這一盤棋便算了,沒想到衛書存卻又繼續讓她陪他下棋,心裡有些不願意,但略一尋思,洛清嫵也沒拒絕。
連續下了三盤棋,都是洛清嫵輸,每每快贏了,卻又被衛書存給追上,洛清嫵佯裝急了,窮追不捨,最後還是輸,她小神情就有些惱了,衛書存見着她這個模樣,忍不住笑。
她便噘嘴,埋怨道:“王爺就愛抓弄我。”
“這盤,本王讓你五個棋。”
“纔不,我就不相信我贏不了王爺。”她一臉囂張,不似往日裡溫婉柔順,適當的撒嬌撒潑,看着倒也是好玩。
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已經過去,洛清嫵還是沒有贏衛書存。直至雁容忍不住來提醒,才知已經到了晚膳時辰。洛清嫵禿敗的說道:“不下了,王爺。”
見她實在惱了不想下了,下了一下午的棋,衛書存也累了,便允了,讓雁容去張羅晚膳,今晚在洛清嫵這裡用膳。雖然這不是什麼稀罕事情,但雁容還是很是歡喜去準備。
盼着,王爺王妃能夠多多培養感情。雖然衛書存現在只有洛清嫵一個王妃,但往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最緊要的還是王妃早點抓住王爺的心,纔好。
她的小心思,洛清嫵知曉,只怕要拂了這樣的好意。愛上自己一手看着長大的孩子?洛清嫵有些不敢想。
夜晚,洛清嫵給衛書存捶背,說起了衛書存的身體,洛清嫵有意打探衛書存的身體狀況。外面傳聞衛書存活不過年二五,這個事情,衛書存是知道的。
他握住洛清嫵給她捶背的手,“本王的身子雖然虛,但也沒有那麼弱。”言下之意,是會活過二十五,但活到什麼時候,倒是不好說的。
她笑:“王爺福澤萬千,身體定當會好起來的。”
看着她,衛書存一瞬有些不忍心,便也沒說什麼,來拂了洛清嫵的心情。這一夜,他少有的擁她入眠,惜她如珍寶。
這種被小心翼翼地呵護着的感覺,令洛清嫵有些不適,強迫自己冷靜,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衛書存她不能愛,他對她再好,她也不能愛,不能動心的。
“我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四皇子妃望着春日裡,爆青開花的繁花盛景,目光悠遠的問洛清嫵。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洛清嫵卻遲遲沒有給四皇子妃答案,這不,四皇子妃已經有些按捺不住,就趁四皇子衛謹介不在,藉故偷偷來了湛王府,問洛清嫵要一個答案。
“四皇子妃爲何願意相信我?”洛清嫵不答反問,琉璃眼瞳平靜的看着四皇子妃,春日映印,光波粼粼,恬靜的如同一波湖水。
幾乎沒有多想,兩個字脫口而出:“直覺。”
四皇子妃決定信任洛清嫵確實沒有什麼原因,除了因爲她是湛王妃,其餘的便是直覺了。
她的答案出乎洛清嫵的意料,不過是一瞬,就平靜了過來,含笑看着四皇子妃:“既然如此,我又怎好拂了四皇子妃的好意。”如斯便是同意了早前四皇子妃的話。
四皇子妃回視洛清嫵一個笑,兩人就此達成了協議。
四皇子妃揚了揚頭,望着那天上的驕陽:“四皇子那裡有什麼動靜,我會讓人來通知你。但洛清嫵,別做出傷害湛王府跟大皇子的事情,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她側目看着洛清嫵,光波微粼的目光,隱隱有些威脅。
洛清嫵勾着脣角,並沒有回答四皇子妃的話。衛謹承,衛書存,是她最親近的人了,她自然不會傷害他們。只是有些話,不必說出口,洛清嫵亦是懶得說。
三月末,皇帝衛珏的生辰,這一年纔剛開始,卻接二連三出現了那麼多事情,趙皇后便給衛珏大辦壽宴,宴請了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員,攜起家眷進宮參加皇帝的壽宴,散散喜氣。
進了宮,衛書存放心不下洛清嫵,便從始至終把洛清嫵帶在身旁,因此,就算有人想要找洛清嫵麻煩,也要顧及到衛書存,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膽子本事,敢得罪衛書存。
儘管體弱,衛珏對衛書存不放心,但衛書存仍舊是當朝親王,多少也要給衛書存幾分面子,不敢找洛清嫵麻煩。
不過衛珏卻突然間讓人傳了旨意,把衛書存叫了過去。去面聖,總不好把洛清嫵給帶上,不過走的時候,衛書存還是叮囑了洛清嫵,如果發生什麼事情,就讓人去給他傳個話。
衛書存纔剛走沒多久,便又有宮人來傳話,道是皇后讓洛清嫵去賞花。
沉寂了這麼久沒有動作,如今她進宮,趙皇后該是坐不住了!洛清嫵不作他想便點頭,隨了碎玉去見趙皇后。路上則是暗自尋思着別的事情。
今日豔陽高照,天氣要涼爽許多,穿着裡三層外三層的宮裝,正適合,不會感覺熱,也不會感覺冷。
雖然纔到三月,但御花園裡已經是百花盛開,羣芳爭豔。四處繁花似錦,集聚着三三兩兩的男女,正在賞花吟詩,笑語晏晏,一副其樂融融如畫景象。
宮宴,難得不拘束,男女可以聊天暢談,不用跟往日裡一個顧忌着規矩,倒也可以算得上,是這些千金貴女,認識好兒郎的時機。
洛清嫵跟在碎玉的身後,走至趙皇后設宴的地方,緩緩上前,距離趙皇后十步遠的距離,行標準禮儀。
行完禮,端坐在上方的趙皇后擺了擺手,溫和客套道:“湛王妃不用多禮,快賜坐。”
洛清嫵言謝,在一旁坐下。
“怎今日這麼遲才進宮?”趙皇后眉眼溫和的問洛清嫵。今日穿着着杏黃色鳳穿牡丹鳳袍,佩帶着彰顯身份的首飾,襯托的雍容華貴。上了精緻的妝容,也掩不掉那逐漸流逝的韶華。
四十出頭的年紀,韶華不復,十二年過去,趙皇后老了!
洛清嫵尚未答話,坐在趙皇后身旁的玉棕郡主則是幫洛清嫵說了,“皇后娘娘這話說的可不對了,湛王妃可是一早進宮。只是湛王妃與湛王夫妻感情恩愛,便一起呆着,無人敢去打擾罷了。”玉棕郡主含着笑意,眼角卻是譏諷的看着洛清嫵。
“聽聞湛王與湛王妃夫妻感情深厚,今日一聞果然不假。”旁有人附和,說是羨慕,但嘲諷卻更是更多。恩愛是好,但專寵便是不能夠,心中善妒之人,還不知道該怎麼編排洛清嫵狐媚子,勾引了衛書存,衛書存纔會對洛清嫵如此好,便是進宮,也要寸步不離的護着洛清嫵。
洛清嫵淺聲道:“王爺身子不適,大夫說,不宜多動。”不卑不亢,進退有度。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將千重意賞給了湛王爺治療身子嗎,怎的,沒有效果?”王昭儀笑問洛清嫵,綿裡藏針。
不單止是趙皇后不願意把千重意給洛清嫵,便是這些惦記着千重意已久的人,也不願意給洛清嫵。此時找着機會,自然要嘲諷洛清嫵一番,泄泄心頭火的。
王昭儀這話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洛清嫵。
洛清嫵嘴角彎出一抹苦澀,惆悵的垂着頭,似是是想到了什麼哀傷事,也不回答王昭儀的話。
“湛王爺病重,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豈是一株千重意便能治好的。”向來少說話的安昭媛說了句,端着茶茗細細品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出口的話,卻惹得不少人紛紛皺眉,側目看向安昭媛。
王昭儀不忿嘲諷:“千重意雖然不能讓湛王爺康復,但緩解病情總是可以的吧。像是湛王妃說的那樣,湛王爺的病毫無起色,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株千重意,或者說,千重意根本就沒有被湛王爺服用。”
“讓各位娘娘記掛了,千重意自然是極好的良藥。只是王爺前些天舊疾復發,如今尚未好全,纔會如此。”洛清嫵淺淺說道,低垂的眉眼惆悵,面容看着還有些憔悴。
說罷,洛清嫵又看向趙皇后:“妾身照顧王爺不周,還請皇后娘娘責罰。”她先是請罪,讓趙皇后想用洛清嫵照顧衛書存不周的罪名來懲罰洛清嫵都不行。
“湛王妃說的那裡話,湛王爺的病情向來如此,發作反覆無常,怎怪得了你。只是辛苦你了,讓你爲了湛王爺如此操勞。”維持着賢后該有的樣子,趙皇后一臉體恤洛清嫵。
“本宮這裡剛熬了蔘湯,湛王妃神色如此憔悴,便賞給湛王妃吧。”
洛清嫵本想婉拒,但趙皇后盛情難卻,洛清嫵倒也不再拒絕, 衆目睽睽之下,趙皇后不會膽大包天給她下毒,若她出事,就算毒查出來不是趙皇后下的,但湯到底是趙皇后賞給自己的,她逃不掉關係。
洛清嫵擡手去接碎玉端給她的蔘湯,不料還沒有拿穩,碎玉就鬆了手,一碗滾燙的蔘湯就盡數倒在了洛清嫵的身上,洛清嫵一聲驚叫,直接站了起身,突然間的轉變,把衆人嚇了一跳。
“王妃,您沒事吧。”雁容擔心問道,忙扶洛清嫵起來,用手絹給洛清嫵拭擦衣服上沾染的蔘湯,碎玉忙道歉:“王妃娘娘恕罪,都是奴婢不小心,纔會弄溼王妃娘娘的衣裳,還請王妃娘娘恕罪。”碎玉是趙皇后身旁的貼身盡婢,伺候了趙皇后二十多年,此時跪在洛清嫵跟前給她賠罪,已經很給洛清嫵的臉面,洛清嫵皺着眉,忍住身上被燙傷的疼痛,一時間尚未說話。
人是趙皇后的,趙皇后沒有開口,其餘的人,自是不敢開口責備趙皇后的人,則是擔心的問洛清嫵有沒有受傷。
“你這大膽奴才,竟敢傷了湛王妃,還不下去領罰。”趙皇后當機立斷,斥責碎玉,碎玉忙求饒,得了趙皇后的話,趕緊退下去領罰。
趙皇后訓斥完碎玉,爾後擔心的問洛清嫵:“湛王妃,你可沒事吧?”
洛清嫵忍着疼痛,一副識大體的模樣,“臣妾沒事,碎玉姑姑也是無心的,皇后娘娘息怒。”此時,她非但沒有斥責碎玉姑姑,反而爲碎玉求情,倒是讓衆人驚訝。不過想到了什麼,看洛清嫵的神情,都有些憐憫同情。
“既然無事就好,奴才做錯了事情,自然是該罰的。”趙皇后說着,又看了眼洛清嫵的衣裳,衣裳被滾燙的蔘湯給弄得皺巴巴的,水痕很明顯,是不能夠再穿的了。
“讓湛王妃受驚了,不過湛王妃這衣裳是不能夠再穿了,碎心,你帶湛王妃去馨怡居,換件衣裳。”趙皇后吩咐道。又安撫的看了眼洛清嫵。
洛清嫵不知道趙皇后打的什麼主意,但衣裳確實是不能夠穿了,此時自也不好拒絕趙皇后的好意,便點了點頭,帶着雁容隨碎心去了馨怡居換衣裳。
途中的時候,有個婢女匆匆跑了過來,說是五皇子那裡出了些事情,需要碎心過去一趟,碎心有些爲難,洛清嫵便道:“五皇子要緊,姑姑告訴我,馨怡居在那裡,我自是去尋就好。”
碎心抿了抿脣,猶豫了一會兒,纔給洛清嫵指了去馨怡居的路,洛清嫵便帶着雁容過去。
看着碎心匆匆離開的背影,倒是讓洛清嫵越發的好奇奇怪,趙皇后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了。 “王妃,會不會有詐?”雁容擔心的看着洛清嫵。雁容是不夠聰明,但跟在洛清嫵身邊有一段時間,耳聽目染,多少也長進警惕了一些。趙皇后此番行事詭異,說沒事的話,雁容是不會相信的。
洛清嫵輕啓紅脣,緩緩吐出一句話:“見一步走一步。”
雁容擰着兩道小眉毛,便也沒有再說什麼了,此時此景,也唯有見步走步。
按照剛纔碎心指的路,和洛清嫵的記憶,沒多久,便到了馨怡居,只是洛清嫵剛進入馨怡居,準備換衣裳的時候,裡面突然間傳來一陣動靜,驚擾了洛清嫵。
“王妃,有人。”雁容刻意壓低了聲音,朝洛清嫵低聲說道。
洛清嫵擰緊着眉心,朝雁容使了個眼色,示意雁容不要說話,就朝聲音的來源走了過去,躲在柱子後面,透着那層輕紗幔帳,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裡面交纏着的兩道身影,和聽清楚那輕微日愛日末撩人的口申口今。
洛清嫵圓睜着杏眸,滿眼驚訝的看着這一幕,半響都沒反應過來。
那女子身下承歡,軟若無骨四肢纏着在她身上律動的男人,“毅之……”她低低地喚着一個名字,聲音細微,但洛清嫵還是清楚的聽見那女子的聲音。
毅之?洛清嫵在腦袋裡搜索着這個名字,最後猛地瞪大了眼睛,毅之,這不是晟王衛景的字嗎?別人興許不知道,但洛清嫵卻是清楚,毅之是晟王的名字。
可那個女人是誰?洛清嫵想要去看清楚,雁容卻在一旁嚇傻了,瞪大着眼睛,像是隨時都會叫出來一樣,洛清嫵忙捂住了雁容的嘴,示意她不要說話,透着輕紗幔帳,少頃也沒看清楚那女人的容貌,又擔心會有人來,洛清嫵略略一尋思,便拉着雁容迅速出了馨怡居,關上門。躲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洛清嫵才暗自鬆下一口氣。
宮中行苟/且之事,被發現可是要殺頭的大罪,如果被裡面的人發現自己看到了這一幕,指不定會殺人滅口。她跟雁容兩個人勢單力薄,而晟王是會武功的,正面對上,萬萬是打不過。
“王妃,這可怎麼辦啊?”出了馨怡居,雁容也算是緩過了一口氣來,小臉蒼白的看着洛清嫵,顯然還沒有完全從那驚嚇中走出來。
不過換做任何人,看到那一幕,心情想必也不會輕鬆。
洛清嫵閉了閉眼眸,平復內心的紊亂,旋即十分認真嚴肅的看着雁容,叮囑道:“剛剛的事情,就當什麼都沒看見,知道嗎?此事若是說出去,你我都活不成。”
“可……”雁容本是有些猶豫,但看洛清嫵神情嚴肅,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又猛地點點頭,向洛清嫵保證道:“王妃您放心便可,奴婢打死都不會說出去的。”
說完,想到了什麼,雁容又問道:“王妃,那衣服怎麼換?”雁容意有所指洛清嫵身上的衣裳。這件衣裳是不能穿的了,但是馨怡居也是不能回去的,被發現可是會死人的。難道是要在這裡換嗎?可若是不小心讓人瞧了王妃的身子,這可怎麼辦啊?雁容有些糾結。
洛清嫵深吸了一口氣,“你跟我來。”說罷,洛清嫵便提着裙襬,帶着雁容往另外一個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