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 審判(三)
472審判(三)
不凡微微一笑,掃了眼四周,不急不緩地揭了酒罈蓋子,酒香剎時傳開,軍中大多數人都好酒,酒香飄來,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暗贊好酒,垂涎三尺。
他動作優雅,穩穩地斟上一碗酒,淡道:“姜國的俞將軍,魏國的越將軍,湯國的晉將軍,你們都是飲過我母親親手煮過的水酒,不妨一同上來飲上一杯。”
那幾位都是有名有臉的人物,無人不知,這時被點到名,面面相覷,不凡身份沒被證實之前,對他們而言,是對立的,敵軍首領的酒,他們豈敢亂喝?
魏國越將軍的屬下看出主帥的顧慮,想借此掙表現,揚聲道:“這幾位將軍,都是軍中得力的,你請這幾位將軍喝酒,誰知道安的什麼心?說不定在酒中下毒,乘機毒害幾位將軍,讓我們大軍龍頭無主。”
場外突然有人‘哧’地一聲譏笑出聲,“聽說有幾位,只是在晚上睡在營中睡了一覺,早上起來就腦袋搬家了嘍。要想毒害幾位將軍,何需當着衆人之面下毒?”
副將剎時漲紅了臉,惱羞成怒,指了那人,“你……”
越將軍擡手攔下副將,“好了。”大步走到場中不凡面前,“芷蘭皇后的酒確實是好酒,希望你這酒也能如芷蘭皇后煮的酒那般香醇可口。”
另外幾位,見越將軍上了臺,自不肯在人前輸了面子,被人說成膽小怕死之人,也大步上前。
說話之人,分明是煽風點火,挑撥不凡與衆國之間的關係。
然自己家帥將在自家軍營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得摸了腦袋,在他們看來是丟人之事,被人當衆說出來,對挑撥之人自是惱恨到極點,只不過此時有大事在前,才強行忍着。
惱歸惱,對酒中下毒的顧忌反而去了不少。
不凡瞟了眼人羣中挑撥之人,那人對上他看似溫和無害的眼,卻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變了臉色,退縮到人羣中,不敢再出來惹事。
無憂已然明白不凡是以酒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很想知道他證明了自己之前死不死承認的身份之後,又將怎麼做,安靜下來,仍是靜觀事態發展。
不凡端了桌上酒碗,一口喝下。
衆人皆知,他此舉表示酒中無毒,他就是再蠢,也不敢公然當着所有人的面毒殺幾位名將,成爲天下人的公敵。
無憂心裡一緊,輕抿了脣,他不能喝酒……
場外偏有不知趣的人起鬨,“誰知道你是不是事先喝過解藥?而這毒也未必是馬上發作爲的,說不定衆將軍回去後,毒性再發作,那你豈不是一箭雙鵰?”
幾位將軍也是輸不下面子,才前來端了酒,心裡也是有這個擔憂。
不凡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要不然,我們請蘇大當家的前來驗驗酒?大家可以不信我,總得信得過蘇大當家。”
那人頓時啞了聲,吳將軍道:“哪來這麼多麻煩,南朝睿親王,敢當衆請我們喝酒,這酒,我們自然喝得。”
不凡朝他一笑,“吳將軍,好氣魄。”
吳將軍也是一笑,“好說。”細看不凡,只見他溫如清泉柔水,雅如幽谷清蘭,但眉宇間的那股勃然之氣,卻又如曠山遠野,能容下天地一般。
暗暗稱奇,世間竟能有這等的人物,再往細裡看,容貌確實與當年的芷蘭皇后依稀相似。
不凡重取了四個酒碗,一字排開,剛要斟酒,一個白影從人衆中竄出,笨笨地跌到場中,打了個滾才穩住身形,三躍兩晃地游到不凡面前,咧着上翹的大嘴,一味討好地往不凡身上蹭,烏黑溜圓的大眼睛卻直往酒罈瞟,竟是蛇兒。
蛇兒在這裡,那麼惜了了必在附近,無憂心裡又定了幾分,惜了了表面上看嬌美柔弱,但對外卻是極有手段的人,而且信譽絕對讓天下人信服,有他在,這些人怎麼也得給不凡幾分面子。
有見識廣的人,認出蛇兒是罕見的雪蟒,而全天下只有蘇家大當家惜了了養着一條雪蟒,那麼這條雪蟒是誰帶來的,也就不用懷疑。
不凡摸摸蛇兒密佈着絲緞般絨毛的大腦袋,搖了搖頭,和聲笑道:“你鼻子倒是靈,聞到酒味,就巴巴地闖了來。等將軍們喝過了,剩下的都給你,可好?”
蛇兒一聽,喜得大腦袋亂晃,不再矜持,立高了身子,整個頭湊到酒罈上方,只差沒把頭栽進酒罈,酒氣騰騰,它神色間越發陶醉。
吳將軍看得有趣,“它好酒?”
不凡笑笑道:“好酒,以前聞到我煮酒,總湊來喝上些。”
吳將軍揚了揚眉,“有趣,看它急得,也不用等我們喝完,先給它斟上些,讓它解解饞。”
其他幾個將軍也一同附和。
無憂暗暗冷笑,好重的疑心,擺出一副大方的模樣,其實是想拿蛇兒試酒,不凡能提前服下解藥,這平白跳來的雪蟒自不可能事先服下解毒。
而且認得雪蟒的人都知道,只有惜了了養有雪蟒,畢竟只有蘇大當家那樣的有錢人,才能養得起這種日日以雪蓮爲食的傢伙。
紇不凡再大膽,也不敢對惜了了的愛寵下毒。
旁邊鳳止‘撲哧’一聲笑,在她耳邊低聲道:“還以爲藝高膽大,這些將軍能有多大的魄力,現在看來,實在不過如此。”
無憂扁嘴,他當個個人象他身爲魔君的時候一樣嗎,簡直狂妄自大到無所畏懼,“確實比不得你當年。”
“那當然,你是不是也覺得那會兒的我,更有男人魅力?”鳳止媚眼斜飛,得意地搖着扇子,不管無憂那話是誇獎還是諷刺,也不謙讓謙讓,就全單收下。
無憂被他扇得打了個噴嚏,直接翻了個白眼。
鳳止和無憂能看穿這些人的心思,心有千竅的不凡如何能看不透,面上卻不露出一絲不屑之意,又摸蛇的腦袋,“你可得謝謝衆將軍。”
蛇兒卻不買那些人的賬,頭一歪,謝是不謝的,卻跳過一邊去叼碗,他們要讓,它也沒理由拒絕。
不凡給它斟了酒,放到桌案上。
蛇兒就跳了過去,自個吹吹舔舔地喝了起來。
不凡又另斟了酒一一將酒遞到四位將軍手中,而且酒是由他親手所遞,如果有問題,那麼他就沒有一點可以投機抵賴的餘地。
這舉動讓四位將軍臉上燙了一燙,他們方纔的那些猜忌舉動,實在顯得太過小家子氣。
大多煮酒都算不得烈酒,然這酒下肚,一股熱氣一路滾到腹部,十分舒服,口中獨特的濃香更是久久不散,確實與芷蘭皇后堵的酒一般無二,只是回香卻又深了幾分,煮酒的技術較芷蘭皇后,又高明瞭一些。
一碗酒下肚,四人哪還有懷疑,吳將軍本是好酒,對當年芷蘭皇后煮的酒更是念念不忘,伸了碗給不凡,“這酒自從芷蘭皇后去了,再沒喝過,沒想到今日能有幸再喝一回。睿親王的煮酒技術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來,再來一碗。”
這話自然是承認了不凡的身份。
另外三人,剛纔怕酒中下毒之事,已經輸了面子,這會自不甘再落於人後,也紛紛向不凡討酒。
不凡淺淺一笑,再爲幾位將軍重斟上酒。
蛇兒望了望面前已經空了的酒碗,可憐巴巴地瞅着酒罈,怕那罈子酒被他們喝個乾淨,沒了它的份。
不凡斟了那四碗酒,就不再斟,滅去火,把剩餘的小半罈子酒留給蛇兒,蛇兒這才歡悅地跳上桌臺,眼瞅瞅地等着酒稍冷,一頭栽進灑壇,只剩下半截尾巴尖在外頭搖啊搖,沒一會兒功夫,那半截尾巴尖變成了粉紅色。
蛇兒在罈子裡打了個嗝,半截尾巴尖跌進酒罈,接着壇中傳出鼾聲,還不時地夾雜着酒嗝聲。
四個將軍端着酒碗目瞪口呆,不凡輕咳了一聲,“見笑。”差人連缸一起擡了,“勞煩送還給蘇大當家。”
鳳止打趣笑道:“惜了了那小東西有趣,養的寵也有趣得緊。”
無憂揉了揉額頭,真代惜了了丟人。
周圍笑聲四起,嚴肅的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等暄鬧之聲減了下來,吳將軍和顏問道:“既然睿親王確實是芷蘭皇后的長子,那麼睿親王對今日之事,可否給個說法?”
不凡目光平和地看向吳將軍,“既然吳將軍問話,我也不能說,只怕我的話,大家未必相信。”
吳將軍道:“在這之前,我還有一事想問問睿親王,睿親王助南朝長寧公主起兵,那麼睿親王倒底代表着哪方勢力,是南朝,還是芷蘭皇后的宗家桫欏一氏?”
無憂不由地屏了呼吸,這一天總算是來了,擡眼看向場中那道白色身影,即便是在硝煙四起的地方,他仍然從容淡定,簡單幹淨得一塵不染,可惜這個男人的心卻裹得嚴嚴實實,任誰都不能觸摸,遠不如他的外表這般隨和可親。
自從桫欏慘案,桫欏一氏成了埋在衆人心中,不敢觸碰的心結,大家明白,當年的血光之災出於桫欏一氏,最終還得結於桫欏一氏。
聽了吳將軍的話,四下裡頓時安靜下來,一同看向不凡,等着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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