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蘭把高嬤嬤的話在心裡掂量着,若是認了繡花針,似乎就只是出宮,旁的再沒什麼了。若是不認,不光要捱打,還要丟人失了面子。只是認了就不是丟人失面子嗎?霽蘭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反倒更是污了自己的名聲,也帶累了阿瑪額捏,養出自己這麼一個女兒來了。
就算捱了打,人前給扒了褲子,身子給人看了,這罪名不認,自個兒還不是那想謀害貴主子的逆賊壞人。怎麼着這罪名也不能認,認了就是比那沒了名節更壞的下場了。日後查清不是自個做的,還了清白,自個兒悄悄了斷就是。
霽蘭想明白了,擡起小臉,眼簾雖然恭順地垂着,聲音帶着點顫,卻是堅定的語氣:“高嬤嬤、塔娜姑姑,霽蘭沒有做,不能認。”
高嬤嬤身子往後傾了下,她沒有想到霽蘭會這麼着說,這是把她往請板子上推了。塔娜臉上的血色也淡了,不知道霽蘭怎麼這麼傻,這給人扒了褲子捱了板子,日後可怎麼活。內爾吉的臉上卻是一絲吃驚閃過,眼睛裡甚至有點驚恐,卻又瞬即隱蔽了起來。
“你真的不認?”高嬤嬤又問了次,想着還是再給次機會,小姑娘家的若是能教好還是教好吧,怕得是教不好,白讓老子娘傷透了心。
霽蘭擡起了頭,看着高嬤嬤的眼睛點了點頭,低低地“嗯”了聲。
高嬤嬤眼睛四下飄了下,看來真得去請板子才行了,心裡暗歎了口氣,才帶着塔娜和內爾吉出了屋,又把門鎖上了。
門一關上,深秋日裡的陽光照不進來,小屋子裡暗了下來。霽蘭全身就像給抽去了骨頭般,沒了一點支架撐着,軟軟坐了下來。恐懼涌了上來,不知道真的捱了板子會怎麼樣。眼前晃動着那些太監、那些男人的目光,看不清他們的臉,卻能清楚看到貪婪好色的目光,聽到他們嘲笑的笑聲。
霽蘭後悔了,也許剛纔不應該拒絕高嬤嬤的提議,可是那樣她就要認下她根本沒有做過的事,她做不到。不論怎麼做,好像都不行。怎麼辦呢?霽蘭想阿瑪額捏,好想回家,回家就沒有這一切了。就着夜色趴在桌上,霽蘭咬着袖口哭了起來。
泛江南的揚州,眼下正是楓葉染霜,紅葉滿山的時刻。石濤沿着大運河一路下行到了揚州,這是喝濤給定的路線。從離開北京起,石濤的魂魄就像離了身,總在遊蕩。偶而會回來,也是在揮毫潑墨作畫的時候。
若是魂魄離了,那一定是神遊回了北京,繞着那座紫禁城一匝一匝地繞圈子。喝濤看到石濤這個樣,更不敢把北京地震的事告訴石濤,就怕石濤一着急要回北京。石濤也就不知道這事,心思慢慢地也在變了,魂魄一點點地回到了身上。
這讓喝濤放下了心,想着總算沒做錯,少主熬過來就好了。
回了魂魄的石濤也慢慢開始在揚州以畫會友,結交新朋。結交的人中,有一位雖是新朋,卻不能算是。只是此人卻又牽動了石濤的痛處,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