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踩在馬蹬上直立起身,一個千在馬上打了下去,頭抵在馬背上:“奴才甘願領罪。”
“好一個甘願領罪!”玄燁大笑着,他喜歡這樣的爽快,雖說納蘭容若自小跟着大學士徐乾學修習漢學,又填得一手好詞,讓漢人學子都羨煞不已,爭想傳誦佳句。可玄燁知道納蘭容若骨子裡還是滿洲人的風範。
“就罰你也去如此射上幾箭!”玄燁宏亮的聲音剌破了雨幕,藉着風力傳入每個人的耳內:“還有你們,也要一併受罰。”
圍繞着的宗室、侍衛、大臣全如納蘭容若般踩在馬蹬上直立起身,一個千在馬上打了下去,頭抵在馬背上,響亮地應道:“嗻。”
玄燁滿意這樣的回答,八旗男兒,本應就是熱血沸騰意氣風發馳騁沙場,哪能畏手畏腳,如螻蟻般偷生,如倉鼠般膽怯。
宗室、侍衛、大臣從背後摘下了樺皮硬弓,單手拉起馬繮籠着馬頭,列好了隊,準備一個個縱馬過去彎弓射箭。
粱九功跑幾步摔幾跤,這麼跌跌爬爬跑了過來,一個泥水猢猻樣跪在了玄燁的馬前,雙手高舉起玄燁的雨服:“主子……主子……,先把雨服換了吧,省得太皇太后主子、太后主子擔心……”
玄燁看了眼粱九功舉着的雨服,再看了下大雨中淋着的宗室、侍衛、大臣,猶豫着。身爲皇帝,怎麼可以不做表率,換上雨服,不是像經不起這點風雨的懦夫了。
納蘭容若看出玄燁的猶豫,低頭正好對上粱九功的示意眼神,知道這個時候得勸勸玄燁了,馬上又打了個千:“主子,本朝以孝治國,現在三藩還未完全平復,還望主子珍重龍體,以國體爲重。”
邊上的羣臣也紛紛勸道:“請主子爲大清珍重龍體!”
玄燁似無奈般對着粱九功說:“拿來!”擡腿甩蹬。粱九功機靈,早讓個小太監趴在地上充當下馬石,自己走過去伸出胳膊讓玄燁搭着下來。
小太監們行動迅速,一枝曲柄傘支了過來,圍帳也圍了起來,侍候着玄燁把身上的雨水擦掉,再換上乾淨的衣裳,套上雨服。粱九功還想把玄燁的辮子解開,擦乾頭髮,玄燁已經不耐煩,轉身踏着一個小太監的背輕輕一躍跳上了馬,目光專注看着宗室、侍衛、大臣的騎射考較。
納蘭容若是第一個,縱馬前行,心裡卻在計較,射得太差考覈不合格這是臉面無存,射得太好那是不給玄燁臉面。
先搭着箭向射出一箭,中了。鬆了一口氣,下面兩箭就好辦了,第二箭射空,第三箭射中。納蘭容若縱馬返身回來,到了玄燁面前,弓身施禮:“奴才慚愧,射三箭只中了兩箭。”
玄燁笑了:“可以了,一邊去吧。”坐着馬上卻有些失落,知道這些人中沒一個敢真的超過自己,剛纔連中十三箭的興奮漸漸消逝,一絲沉悶浮了上來。讓衆人散去,自己回了宮。
才換過衣裳,喝上盞薑茶去去寒氣,玄燁想到納蘭容若,又讓人喚來陪自己談書讀畫。
納蘭容若也正等着玄燁的這個傳喚,拿着一圈軸進了弘德殿,他要爲石濤爭取下霽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