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蘭微低下了頭:“霽蘭前面擡水,溼了衣裳,怕殿前失儀換了衣裳,纔將髒的洗掉了。”
高嬤嬤把霽蘭看了看,笑了:“你洗了換下的衣裳,這身上的衣裳怎麼也溼了?這才洗兩件衣裳就成這樣,可見平日裡在家是怎麼過的小姐日子,紫圍子裡可不能這樣了。”
“嗻。”明知道高嬤嬤是錯怪了自己,霽蘭也不打算回嘴解釋。
高嬤嬤看霽蘭站那不動,想着怕是有什麼事,便問道:“還有事?”
霽蘭這才低聲開口問道:“霽蘭今天才進宮,好些不明白的。姑姑也不在眼前,想問下高嬤嬤在哪晾衣裳?”
高嬤嬤指了個位置,從霽蘭的身子望過去好像看到堆成一座小山般高的洗出來的衣裳,不說什麼。
霽蘭謝過,等高嬤嬤走了,才返身去把木盆抱了起來按着高嬤嬤指的地方晾衣裳。
晾了一半,高嬤嬤又走了過來:“這些都是你洗的?”
霽蘭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恭敬答道:“是的,高嬤嬤。”
高嬤嬤又瞥了眼衣裳,心裡卻明白剛纔誤會霽蘭了,平日裡在家嬌生慣養的閨女,頭天進宮就洗了這麼多,怕是比這前面在家洗的全部加起來還要多。剛纔自己教訓,也只是低頭聽着,不曾有不滿的表現。苗子不錯,不過也得再看看才行,不能就這一件事就說好。
霽蘭等高嬤嬤的背影消失了,才把剩下的衣裳都晾上。
抱着木盆回到了塌塌,伊哈娜已經在了,正就着微弱的油燈做着女工,看到霽蘭回來,擡頭問:“你去哪了?”
霽蘭放下了木盆:“去洗衣裳了。”
伊哈娜嘴角撇了下:“剛進紫圍子就洗衣裳,怕人家不知道你衣裳多還是料子好?”
霽蘭累得也沒力氣反駁,走到了自己牀鋪,真想脫下身上的溼衣裳好好睡一覺。又不敢脫衣睡,一天水米未進,餓着肚子坐在炕上趴在炕几上打着盹。才迷迷糊糊要睡着,內爾吉進來了,猛一陣推醒了霽蘭:“這才什麼時候,就要睡覺!”
霽蘭忙坐直了身子,又從炕上滑了下來在地上站直了:“內爾吉姐姐,姑姑回來了?”
內爾吉坐在了剛纔霽蘭坐的位置上:“姑姑不在,你就沒事做了?”
霽蘭趕緊搖頭:“霽蘭錯了。”
“你看伊哈娜就在納鞋底,你爲什麼不納?”內爾吉扔過來一個納了一半的鞋底:“讓你裁樣子怕你也不會,把這個先納了,看看針線活怎麼樣再說吧。”
霽蘭趕緊從炕上拿起了鞋底,上面納的針眼整齊均衡,看着就喜歡:“內爾吉姐姐,是你納的嗎?活兒真不錯。”
內爾吉得意地笑了下:“自然是我做的,紫圍子官女子的活兒都不錯的,你們倆日後可別丟了大家的臉。”
霽蘭放了下來,轉身給內爾吉倒了杯茶:“內爾吉姐姐當了一天差,辛苦了。”
內爾吉看着那杯茶,脣邊一絲若有所思的笑露了出來,慢慢伸手取過了茶。看着水裡飄浮不定的茶葉,心眼不少呀,倒也會瞧人眼色賣乖獻好呀,日後倒是也不可不防。
霽蘭在炕的一邊坐了下來,先用錐子扎個眼。洗衣裳時弄傷的手,這時一使勁,分外的疼,咬着牙,拼着吃奶的力氣把錐子扎透了布,再死命撥出來,右胳膊痠痛的錐子都要握不住。
吐出口氣,再吸口氣,艱難地把又長又粗的針穿過去,一針一針按着內爾吉的前面納出來的針腳距離納過去。離着油燈有些遠,針腳扎的時候看不太真切,可也不能讓內爾吉讓位置,只能用小手摸着做,稍不留神就給針紮了一下。
十指連心,痛的手一縮,昏暗中也看清了一滴滾圓的血珠子冒了出來,把指肚放嘴裡吮掉了血珠子。
“扎手了?”內爾吉的眼神真好,放下了茶杯,從身後的牀鋪上拉過來針線簍子,翻出一塊錦緞,也開始做針線活:“家裡沒做過什麼活吧?一看就是笨手笨腳的樣。”
伊哈娜笑着附和:“人家霽蘭看上去就像個千金小姐樣,哪像做過活的樣兒。”
霽蘭的心抽了抽。以前不是沒給針扎過手,可那時上有奶額涅,下有素妞,像眼下早都撲了過來,吹手指的吹手指,幫止血的止血,何曾聽到半句冷言冷語的譏笑話。眼淚在眼眶裡轉了轉,又給硬轉了回去,若是哭了,還不更落了人嗤笑。
伊哈娜紮下去一針,像是想到了什麼,裝着好像隨口說:“我聽說貴人烏雅氏以前也是官女子?”
內爾吉白了眼伊哈娜:“貴人主子也是你能背後說的?不怕再去外面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