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爾吉走在德妃的邊上就存着心思,擡頭往遠處看,就笑了:“德姐姐,皇貴姐姐也來了。喲,那邊宜姐姐和衛姐姐都來了。”
德妃擡眼一瞧,可不是,迎了上去,跟佟氏這些拉着手,說着話,又一塊在園子裡嬪妃能走動的地界轉了起來。
內爾吉卻一個人落了後,慢慢地跟人就錯開了段距離,問着還着自個兒的太監:“主子身邊的小穀子真說主子會來?”
“嗻。這是奴才小穀子給奴才的話。”內爾吉點了點頭,心裡有了計較,可對小穀子卻還沒能覺得就可以這麼算了。
今天說是主子來了,能有什麼用,還不是得指望自個兒再去想辦法勾住主子。
內爾吉算好了玄燁來的路線,在那路上守着,心裡盤算着怎麼能引起玄燁的注意。
遠遠地聽到了前面開路太監的“嗤……嗤……”聲,內爾吉忙蹲到了花叢裡,瞧着玄燁的位置。
瞧好了,又算準了方向,內爾吉站了起來,把自己的帕子從腋下抽了出來蒙在了眼睛上,張着兩隻手喊着:“衛姐姐、宜姐姐、德姐姐,我聽到你們的聲音了要……”身子往外一撲,就跌進了一個堅實硬朗的懷裡。
“衛姐姐?宜姐姐?德姐姐?……”內爾吉的倆隻手亂摸着,一路往上摸到了臉:“德姐姐?不對。難道是宜姐姐?不對。衛姐姐?一定是衛姐姐……”內爾吉一下就把矇眼睛的手帕子給扯掉了。
玄燁笑了:“我是衛姐姐?”
內爾吉的臉紅了,眼睛瞪大了,驚慌着跪了下去:“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起來吧。”玄燁的心情很好,聽到“衛姐姐”心情就很好。玄燁擡起腿要往前走,去找“衛姐姐”,看看霽蘭是不是也這樣給矇住了眼,那撲到自個兒的懷裡最好。
內爾看到玄燁的腳要動,又是一撲,擋住了玄燁的路,磕下了頭:“奴才擾了聖駕,罪該萬死!”
玄燁低頭看了看跪那磕頭的內爾吉,想着後宮的常在、答應剛纔這樣在自個兒身上亂摸,怕真是嚇倒了,倒是好脾氣溫柔地道:“起來吧。”伸手還搭起了內爾吉的胳膊。
內爾吉就勢站了起來,雙頰不知道是剛纔撲的紅了還是真就害羞了,紅豔豔的,眼波也流傳着:“奴才謝主子恩典。”
玄燁點了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奴才叫內爾吉,十三阿哥胤祥是奴才生的。”內爾吉低低地答着,胤祥都生出來要半年了,主子居然就這麼把她給忘了。心裡的火,不能那發出來,只能讓臉燒得更紅些,算是有個去處了。
玄燁喉結動了下,也有些尷尬,兒子都有了,名都起了,這兒子額涅的名卻忘了,有點過不去。想想,昨晚好像翻得就是內爾吉的牌子,那就今晚吧。
玄燁看了看前面,有點遺憾,也不過去了,往回走了:“跟我來吧。”
內爾吉的心裡樂開了花,跟在了玄燁的身後半步去清溪書屋了。
等侍候好玄燁,內爾吉從牀榻上下來,這回倒不是一個人穿衣裳,自有跟着來的小官女子幫着穿好衣裳。
只是穿了一半,內爾吉低呼了句:“咦,我的鐲子呢?”
玄燁翻了個身:“怎麼了?”
內爾吉忙跪了下來,聲音裡透着委屈:“奴才的翠玉鐲子不見了,那個是上檔的。昨兒個還在呢,乾清宮的太監小穀子瞧到了。奴才磕了下,摘下來想看看鐲子磕壞了沒有,後來奴才的太監和嬤嬤來了,奴才莫不是拉在了那了,這可怎麼辦?”
“明兒個讓內務府人去看看,若真是沒有了,就讓他們查查,記檔的東西,撿了也該送回來。你先跪安吧。”
內爾吉磕了個頭,把衣裳穿好了出來了。心裡有點不甘,內爾吉原以爲這麼一說,那聲音裡的委屈怎麼着也該玄燁再留自個兒,要不就是再賞自個兒一個鐲子,怎麼就什麼也沒有就這麼出來了。
內爾吉正往嬪妃們在清溪書屋歇息的屋子走,小穀子緊走了幾步湊了過來:“內答應,昨兒對對不住內主子了,換了綠頭牌也沒能讓主子翻內主子的牌子,幸好今兒個內主子還是侍候主子了。”
內爾吉停下步子看了眼小穀子,臉上擠出了幾分笑:“谷爺,何必這麼客氣,我知道的。”
小穀子點頭笑着,心裡卻有些虛,怎麼這笑這話哪不對呢。
內爾吉沒等小穀子明白,已經走了,心裡冷哼了聲:“等着吧!”
隔天,內務府的人去查了,打掃園子的都說不知道。一個鐲子對於玄燁來說不值錢,可是這是在暢春園裡了,怎麼着也是個事了。
玄燁又讓人把內爾吉喚來了,來的路上內爾吉忍不住都想笑,這可是要一連兩晚上侍候玄燁了,等進了清溪書屋,沒敢擡頭看,卻瞧到了紫檀木榻那垂下了條穿着鑑深藕色褲子的腿,還飄着藕色紗鑲着百蝶戲花的邊的袍角,就知道定然是已經召了哪位後宮嬪妃了。
內爾吉前面才升起來的美這會兒子就掉到了深井裡:“奴才給主子請安。”
“起來說話吧。”玄燁轉頭看着內爾吉:“你昨兒個說的鐲子今兒個內務府去尋了,可是沒有。”
內爾吉實在是想知道那藕色紗袍的美人是誰,只是又不敢擡頭去看,先老實樣的回答了:“奴才記得是前兒個摘過,要不問問主子身邊的太監小穀子,他那時是在奴才跟前的。”
“樑九功,喊小穀子來問問。”玄燁吩咐着樑九功。
小穀子沒來這會兒,內爾吉真希望那位藕色紗袍美人開口說句話,或者有個什麼動作也好,好讓自個兒知道是誰。
偏偏這位藕色紗袍美人很沉得住氣,就是坐那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好像只是個絹紗裹出來的美人般。
小穀子進來了,跪了下來。樑九功也跪了下來:“主子,奴才小穀子來了。”說完了站起站到了一邊。
玄燁看着小穀子:“小穀子,前兒個你跟內答應在一起?”
小穀子的心慌了起來,不會是佔內答應的便宜給主子知道了吧,頭上冒出了汗珠子:“回主子話,是。”
玄燁瞧着小穀子頭頂上,額際冒出的汗珠子,心裡已經存了疑:“那見到內答應的翠玉鐲子了嗎?”
小穀子嚥了下吐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鐲子可還在自個兒屋裡呢。小穀子更不知道內爾吉對玄燁說了什麼,是不是已經全說了,若是那樣只有死路一條了,一急神更慌了,脫口就說了:“回主子的話,奴才沒看到內答應的鐲子。”
內爾吉在邊上的神情可更委屈了,好像小穀子這句害了她的清白似的,讓玄燁心裡的疑慮更多了。
“去小穀子屋裡搜搜。”玄燁對着樑九功道。
小穀子急得幾步爬到了玄燁的腳邊:“主子,主子,那鐲子是內答應送奴才的呀……”
內爾吉也跪了下來:“主子明鑑,奴才與奴才小穀子平素來往,前兒個若不是偶遇奴才也斷不會碰到奴才小穀子的。這鐲子奴才又怎麼會賞給奴才小答應,要知道這可是上檔的鐲子,奴才再糊塗也不會做這種事的。
奴才昨兒個跟主子提這事,也是因爲想到衛姐姐當日丟了個手帕子結果就被人誣陷成那樣,非要天打雷劈來證明。那奴才丟了個上檔的翠玉鐲子怕還不是死有餘辜。既這麼着,倒不如奴才先就以死明志了。”
內爾吉說完磕了個頭,跪那不說話了,卻感覺坐那的紗袍美人動了下,袍角微微擺了下,又靜止了。
內爾吉更好奇紗袍美人是誰了,怎麼這麼半天不見說話。恨自個兒的正好可以落井下石,不恨自個兒的幫說句話那不是也賣了個人情給自個兒。就算自個兒只是個答應,可誰知道日後呢,說不準自個兒也能撈個皇貴妃、皇后噹噹呢。
小穀子的兩隻眼直直地瞪着內爾吉,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只是個奴才,那個再怎麼也是十三阿哥的額涅。
樑九功回來了,手裡端着個托盤,托盤裡放着那翠玉鐲子:“主子,在奴才小穀子的屋子裡搜到了這個。”
玄燁閉了眼,又搖了搖頭:“把小穀子送內務府吧。”
樑九功應了,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同情又趕緊收了住,讓人把哭着喊着冤枉的小穀子拖了出去,連帶着那個玉鐲也算個髒物送到了內務府。
“內答應,你跪安吧。”玄燁不再看內爾吉了。
內爾吉磕了頭出去,真想知道那位紗袍美人是誰,可瞧了眼清溪書屋這些奴才,好像都像防着似的,怕是問不出什麼了,也只能走了。
小穀子給押往內務府了,這一路上哭着求李衛:“師傅,徒弟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那鐲子真是內答應送奴才的……”
李衛一巴掌打到了小穀子頭上:“你個豬油蒙了心的,吃了豹子膽了,那樣的心思你也能懂?”
小穀子一巴掌給打暈,傻看看李衛,也不哭不喊了。
李衛瞧着小穀子安靜了,氣得跺了下腳,想走又停了下來:“我告訴你,你這事你就認了是你撿了,沒上交。說不準你還是隻吃頓板子,能活下來。你要是再這麼亂說,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保不得還是個凌遲,你自己看吧!”
說完,李衛一跺腳走了,不再跟着小穀子去內務府了。知道小穀子是給人坑了,又能怎麼樣,誰讓小穀子自個兒也不乾淨,這能怪誰呢。
當天,小穀子給送回了北京,去內務府了,從押着的車裡正好瞧到了回宮的宮眷的翟輿和騾車,只想着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內爾吉坐在跟着德妃回紫圍子的騾車裡,還想着紗袍美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