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時,如果有人告訴凌凌:有一天她會因爲一個男人而自卑,她絕對會嗤之以鼻,順帶甩給他兩個白眼。少年時單純的驕傲,是與生自來的天真和自信。
但此時,二十四歲的凌凌卻突然想起張愛玲的那句被無數癡男怨女口口相傳的話:遇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喜歡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
而這種低到塵埃裡的感覺,在安菲出現後第一次變得那麼清晰,清晰到像一根扎進胸口的刺,隨着呼吸起伏疼痛。但只要一想到那個人,卻又是那麼甜蜜,無怨無悔。明知道那根刺也許會要了自己的命,也不捨的拔出來,痛並快樂着就是這樣了。就這樣二十四歲的凌凌第一次發現頭頂的天空除了白色和灰色,還有其他絢麗的色彩,而這一切都是駱辰賦予她的。讓她每次擡頭都有莫名的歡喜、莫名的憂傷。
以前讀到的無數關於愛情的句子,一下子全都冒了出來。讓你不從發現的悲春傷秋、多愁善感瞬間抽枝發芽,須臾變得鬱鬱蔥蔥,在無人發現的角落裡長成一片森林。
都說愛情會讓人變成詩人。
現在,詩的第七章,是一場關於情敵之間的戰鬥。
如果現在讓凌凌排一下這世上她最不想見到的人,第一是歐陽盛盛的爸爸,那第二就非安菲莫屬了。
趨利避害是連單細胞的草履蟲都有的天生反應,更何況是人類這種高等動物。所以對於每次出現都讓自己膈應的安菲,凌凌是一萬個不想見。天底下又有哪個女人喜歡見到自己男友的前前女友,而且還是初戀女友。可是,天底下就是有很多所謂的舊情人,喜歡搖擺着在現任面前或搔首弄姿、或楚楚可憐。
而一切戰爭的根源都是因爲人類的慾望,或者說是貪慾更合適一點。
“淩小姐,其實我一直很佩服像你這樣靠自己奮鬥的女人。雖然家境不好,卻能通過上學而爲自己博一條出路。”
不同於在駱辰面前的小心謹慎,面對情敵,安菲一直像個女王。彷彿十年後再次回到A市,只是爲了巡視自己的領土,同時高傲地宣示自己的主權。除了幾個當事人,還有誰記得當年那個被拋棄的可憐蟲,所以在一無所知的凌凌面前,安菲扮演女王扮的天衣無縫。居高臨下的憐憫語氣,彷彿與生俱來的尊貴和驕傲。
“當然,嫁入豪門、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的確是迷人,但是故事畢竟是故事。故事結尾是王子和灰姑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你要知道在現實生活中,婚姻只是故事的開始,而不是故事裡的結束。”
“作爲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我想你應該能夠明白我的意思吧。”
“趁駱辰沒有拋棄你之前離開他,畢竟一個失戀的女人比一個棄婦的名聲要好不少,聰明人要有聰明的選擇。上次該說的話,我也已經說了不少,同爲女人,我也不想爲難你。你說呢?”
似乎是真的感覺自己說的已經不少,安菲優雅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淺嘗輒止。好整以暇地等着對面凌凌的迴應,成竹在胸,勝券在握。
連面對情敵都表現的像個女王,完
全不見那天在駱家老宅的拘謹和不安。這樣的女人最是可惡,在男人面前楚楚可憐,大氣不敢出一聲,卻要爲難別的女人。還說什麼不想爲難自己,既然當了婊*子,就別再想着牌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對於安菲的話語,凌凌表示不齒,對於這樣的女人,凌凌感覺自己唯有“呵呵”送她。
見凌凌的反應完全不在自己的預料之內,反而像個瘋子一樣傻笑,安菲不會以爲她是真的瘋了,那麼肯定是在嘲笑自己!
“怎麼?淩小姐認爲我說的很可笑麼?”
安菲強壓住心裡的怒火,上一次她已經領教了凌凌的冷嘲熱諷,這一次她強忍着不能讓自己再次失控。對於女王一樣的存在,失控和發火是醜陋的,更何況是在自己的情敵面前。
看着安菲快要掩蓋不住的憤怒,凌凌感覺一陣神清氣爽:“難道安小姐不感覺自己可笑麼?在我看來,你今天的這一番話,如果是駱伯母來和我說也算是實至名歸。但是今天你又是以什麼身份來和我攤牌的呢?”
看着安菲的面容越來越扭曲,凌凌卻越說越解恨,誰想搶她的幸福,誰就是她的敵人。
“駱辰的前前女友?還是路人甲?”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凌凌立馬改口道:“不,不,路人甲早就有人認領了,現在也只能委屈你排到路人乙了。”
路人甲,那個胸大無腦的胡娜纔是名副其實的路人甲。說起胡娜,凌凌突然發現安菲和胡娜眉眼間有五分相似。如果胡娜能安靜地呆着,不是那麼的無腦的話,她和安菲的相似能達到九分!
這個發現讓凌凌心頭一跳,開始不安起來,卻是在安菲的面前不敢表露出來,只是再次望向安菲目光多了幾份探究。
詩的第七章,突然插入了另外一個女人,戰況究竟會如何發展?是勇敢的戰鬥的勝利?是悲情無助的失敗?還是亂入的糾結無果?
結局瞬間變的撲朔迷離。
安菲是一個賭徒,一個亡命的、瘋狂的賭徒。她失去了駱辰,卻也失去了母親。她失去了自己心心念唸的榮華富貴,卻也失去了青春最好的十年。現在的安菲更像是一個走在鋼絲上的木偶,提線的是她心中不曾消去的佔有和妄想。一旦線被剪斷,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憤怒麼?安菲感覺此刻憤怒已經不能完全表達自己的心情。但此刻她卻又是如此的冷靜,她冷靜地知道自己想再要回到駱辰身邊有多麼困難,而面前的凌凌就是她邁出這一步的第一個絆腳石。如果第一步就被打倒,還談什麼榮華富貴。所以爲了未來的錦衣玉食,她一切都能忍。只是這樣言語間的羞辱,和她這十年來受的苦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這樣無聊的文字遊戲,我以爲像淩小姐這樣的人是不會做的,沒想到……”像是突然發現自己高看凌凌一般,安菲的反擊同樣毫不示弱。
嗯?
發現安菲從始至終只是臉色變幻了幾次,而最後語氣輕鬆高傲一如既往,好像完全沒有受到自己剛剛那番話的影響。最後反而被倒打一耙,凌凌心裡對安菲的警惕又
多了幾分。
一個漂亮的情敵是值得重視的,而一個漂亮又有心機的情敵,則需要百分之二百的小心和防守。
愛情保衛戰一旦打響,必定要你死我活。誰先自亂陣腳,誰就陷入了被動。顯然這一次不管是凌凌,還是安菲,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兩人你來我往間,言語機鋒不斷。卻是平分秋色,不分勝負。
安菲是篤定駱辰沒有把十年前的那場糾纏告訴凌凌,所以才能在凌凌面前扮她的女王。而從凌凌的反應看來也的確是這樣。但是畢竟是底氣不足,雖然憑着同是女人的瞭解,她猜測凌凌也不會把她們見面的事情和駱辰說,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顧忌之下,和凌凌的言語間就少了一些鋒利和手段,多了幾分擠兌和壓迫。
那天晚上回去後,隔天駱辰就找機會向凌凌交代了安菲的事情,只是說了安菲的來歷和十年前的感情,對於後來三代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以及後來他的種種手段,駱辰卻選擇暫時保留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而且他在凌凌面前一直都是暖男的形象,也並不想十年前的事情影響了他在凌凌心裡的印象。
其實,這並不是掩飾或着虛僞。駱辰也希望凌凌愛上的是完整的自己,不管是那個心狠手辣、鐵面無情的駱辰,還是現在溫暖寡言、威嚴自成的駱辰,這些都是他的一面。只是在自己真心喜歡的女人面前,他不由自主地想把另一面隱藏起來。不是欺騙,只是不安,他不知道凌凌現在是否能夠接受那個不太美好的自己,所以他選擇了暫時隱瞞一些事情。只是駱辰沒有想到十年後的安菲依然如此大膽,他以爲十年前的變故和十年的磨難,已經足夠安菲認清事實,學乖認命,卻沒想到十年後的安菲,相比十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十年前是駱辰的母親,現在是凌凌。
駱辰的意料之外造就了現在凌凌的躁動和不安。
其實面對安菲凌凌又哪裡像她表現的那麼淡定自信。
駱辰的輕描淡寫和安菲的深情篤定,讓她開始混亂懷疑。男人真的會那麼容易忘記他的初戀麼?而且是那麼漂亮的初戀。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已經登堂入室,住在駱家老宅的初戀。
生活就是這樣狗血。初戀走散了就走散了,說什麼年少無知,說什麼難以忘懷,重新出現什麼的真的好麼?最美的留給懷念就好了,又幹什麼跑出來破壞自己在對方心中最後一點記憶呢?心裡想這些時,凌凌完全忘了,駱辰也是她的初戀。
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總是容易對自己寬容,對別人苛刻。也許,這也是人類一種潛意識裡的自我保護吧。
凌凌盯着安菲的眉眼,恍惚間似乎對面的人又變成的胡娜。這當然不是幻覺,而是安菲和胡娜實在是長得太像了。五分的外貌卻有九分的神似。難道男人喜歡找和自己初戀相似的女人?還是說真的像安菲說的那樣,駱辰一直對她餘情未了。那自己呢?好像和安菲、和胡娜都不相似,準確的說是自己這樣丟到人羣裡找不到的女生,和安菲胡娜那樣的美人根本就不沾邊。
那他究竟是喜歡上自己什麼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