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年站在門口對上那人的視線,半響才擡腳往裡面走去,他的姿態悠閒,腳步不緊不慢,似是在這一切都已經在他預料之中。
“來找我,有什麼事?”明明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顧景年卻依舊如此發問,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你上次跟我說過的話,還作數嗎?”那人不答反問。
“我有和你說過什麼話嗎?”顧景年再次反問,嘴角上揚,噙着一抹冰冷的嘲諷笑容。
“暗夜的少主,百里一族的繼承人嗎?”顧景年看着眼前的西辭,眼中充滿了嘲弄之色。
就算明知道會受到羞辱,西辭還是咬牙站在那裡,他沒有退縮,倔強的對上顧景年的眼神。
“你太弱了。”顧景年冷冰冰的說道:“弱者,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西辭緊緊的咬着自己的下脣,從來都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這般弱小過,在顧景年的面前他看上去真的弱小到連入他眼的資格都沒有,就跟顧景年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當時乖乖離開她不就好了嗎?”顧景年又道:“不見棺材不落淚?”
顧景年的每一個話,每一個字都深深的打擊到了西辭,他咬牙不讓自己示弱,不想讓自己僅有的驕傲都被顧景年狠狠踩在腳下。
“如果你是想要這樣奚落我,那你贏了。”西辭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他瞪大了雙眼拼命告訴自己一定要記住這種感覺,他今天所受到的一切羞辱。
顧景年瞥了西辭一眼,他並不像對西辭做什麼,準確的說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西辭太弱了,而強者和弱者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的來意。”顧景年沒有看西辭,視線落在窗外:“說來聽聽。”
西辭沉默了一會纔開口說道:“我已經離開沈家,你的目的達到了。但是我現在離開,以後一定還會再回來,顧景年,我要跟你光明正大的競爭。”
西辭說到這,擡手指着顧景年,身子微微發顫,眼神卻很堅定。
“哦?”顧景年挑眉問道:“競爭什麼?”
西辭一怔。
是啊,競爭什麼?他爲什麼要把顧景年當成景城的對手?
只是……當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這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再不然你就變得無比強大起來,強大到就算我不願意也不得不屈服,到了那個時候沒準你說什麼我都會聽了。”
腦海中突然想起沈初星曾經說過的話,西辭看着顧景年,硬聲硬氣的說道:“我承認我現在沒有你強大,所以我什麼都做不到,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變得比你強大,到那個時候我們之間的立場就會轉換,我絕對不會再給你第二次如此羞辱我的機會。”
西辭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他以前很想超越父親,但是他知道他做不到。現在他想要超越眼前這個男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不管用多長時間,付出多少代價,他都一定會努力去做的。
顧景年嘴角的笑容很冷,那是種難以融化半分的冷,西辭緊緊的盯着顧景年,他不能退縮,一點都不能,雖然他此刻內心動搖的厲害。
“我成全你。”顧景年轉身,背對着西辭,西辭只能看到他冷漠而又堅定的背影,帶着不可撼動的自信感。
“等你成爲像你父親那樣的人物,等你統領暗夜,成爲新一代暗夜之王的時候,我們再來好好過招。”
現在的顧景年和西辭差距太大,顧景年不會對西辭出手,因爲他還不配讓他出手。
“四年之內,不許你踏進景城半步。”顧景年說:“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西辭不甘心的咬着脣。
只有強者纔可以下命令,而弱者只能遵從。
“我答應你。”西辭強嚥下滿肚子的不甘,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他想要活下去,想要重新回到暗夜,就不能違抗這個男人的命令。
“你走吧。”顧景年依舊背對着西辭沒有轉身,彷彿他完全不配讓他轉身一樣,“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顧景年知道,西辭的目的就是這個。
西辭轉身往門口走,他的腳步微微停住,和顧景年背對着背,兩人之間隔了好遠的距離。
“你要答應我保護好她,不能讓她受到傷害。”西辭忍不住又說了句。
顧景年眯着眸子看着窗外的霓虹閃爍,他站在高處可以俯瞰一切景色,將所有的一切都盡入眼中,因爲他站在頂點的位置才能看到。
“你沒有資格要我答應你什麼。”顧景年冷冷的說道:“不過這件事不用你說。”
沈初星是他一直都小心呵護細心寵溺的女孩,他不會讓她半點傷害,是因爲沈初星是顧景年在意的人,和西辭完全沒有關係。
西辭離開,他的腳步聲有些重,顧景年能夠清楚的聽到。
“養虎爲患,真不像是你的性格。”西辭的腳步才遠了一些,一個揶揄的聲音就從房間裡清晰的傳了過來,傳進顧景年的耳中。
“偷聽別人的談話,也不像是你的性格。”顧景年轉身,看着從陰影裡走出來的人,面無表情的說道:“肖凌湛。”
肖凌湛似笑非笑的在顧景年不遠處站定,開口說道:“分明是你大半夜還把我叫來,現在倒打一耙,我可是聽到了些不得了的消息啊。”
“管好你的嘴巴。”顧景年面色不變,“不想讓那張嘴永遠都發不出聲音來的話。”
肖凌湛嘴角上揚,似真似假的對顧景年說:“放了條大魚,若他日這個曾經被你百般輕視的小男孩羽翼豐滿,你確定自己還能降服得住嗎?”
顧景年抿了抿脣,顯然覺得肖凌湛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回答的必要。
“那個小男孩的眼神不得了。”肖凌湛說道:“畢竟是暗夜的少主,他父親就是百里奕,那個被稱作暗夜之王的男人嗎?”
那個曾經僅憑一己之力就創造了一個不可匹及的神話和傳說的男人嗎?
顧景年依舊沒有開口。
肖凌湛攤了攤手,見顧景年完全沒有接下這個話題的打算也覺得無趣,雖然他是覺得應該早點剷除掉對自己不利的因素比較好,不過反正也跟他沒有什麼關係。
“好吧,我可不喜歡引火上身,你叫我來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雲城。”顧景年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來。
“什麼?”肖凌湛皺了皺眉,沒聽懂顧景年的意思。
“肖顏給墨長風吹枕邊風,想把墨念送到雲城去。”顧景年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肖凌湛可不傻,長長的哦了一聲,這才問顧景年:“所以你想讓我去雲城保護那位大小姐?”
顧景年點了點頭。
“開什麼玩笑?”肖凌湛還以爲顧景年在開玩笑,“我爲什麼要特意跑到雲城那個鬼地方去?再說肖顏可是我親姑姑,你這是想讓我跟她對着幹?我現在可還姓肖呢。”
雖然肖凌湛並沒有像肖家人那樣排斥墨念,可說到底他也姓肖,就算不站在肖家這邊,可怎麼說都不會站到墨念那邊去吧?
“我只負責傳達消息,不負責讓你答不答應。”顧景年直接說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肖凌湛對顧景年這種唯我獨尊的臭脾氣最是不爽,他扯了扯嘴角,並沒有離開的打算,而是又問道:“這件事是她跟你說的?”
“不是。”顧景年答道:“阿星說的,信不信由你。”
如果是沈初星說的,那應該就不是在開玩笑。肖凌湛嘴角的笑容收了起來,雖然之前已經隱約覺察到了些什麼,但沒想到肖顏會這麼快出手,墨長風又真的這麼狠心不管墨念這個女兒。
肖凌湛想到這不由得撇了撇嘴,跟他有什麼關係啊?
雖然這麼想,但他還是忍不住再次問顧景年:“什麼時候?”
“高考之後。”顧景年快速回答:“墨唸的大學應該會報考雲城的學校。”
這次肖凌湛沉默了好久。
“以後這些破事別跟我說。”肖凌湛說:“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顧景年沒有開口。
“我回去了,這麼晚出來瘋跑,把我家老爺子氣的夠嗆。”肖凌湛擡腳走向門口,手壓在了門上,臨走之前他回頭看了顧景年一眼,又說道:“顧景年,你還是稍微收斂一下你那份與生自來的自信吧。”
顧景年不語,視線落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閃爍的模樣讓他想起了沈初星。
“暗夜盤根錯雜,不是你能對抗得了的,你無非就是想要證明你的強悍,但是這人嘛,任何時候都別太自信了,萬一哪天陰溝裡翻船,你得賠上全部的一切。”
肖凌湛的眼神中泛着冰冷的寒意。
“你身後的顧氏,顧家的一切,還有你顧景年的尊嚴和驕傲,以及你最不想失去的人。”
顧景年抿了抿脣。
“都會失去的。”肖凌湛加重語氣:“所有的一切。”
他會失去沈初星嗎?
顧景年嘲諷的笑了笑。
他不會失去沈初星,只有這點他無比肯定。
他那麼喜歡沈初星,沈初星那麼依賴他,他們不會失去彼此,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