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早就預料到夜鏡會是這樣的反應,南流澈擡了擡眼,淡漠的說道:“你如今被人盯上自顧不暇,若不想牽連到夜家就老老實實呆在這裡。”
南流澈的意思夜鏡當然懂,他的處境如履薄冰,而且以他現在的狀況來看他不僅保護不了任何人,甚至連自己的命都有可能隨時搭上,可就是因爲知道這點他才更生氣。
“你爲什麼要幫我?”夜鏡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雖然他只和南流澈見過一面,打過一次交道,可也清楚的知道南流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更別說他自己本就高處不勝寒,居然會在這樣的時候不反過來倒打一耙坐收漁翁之利又或者明哲保身,反而自己跳進來,怎麼想都不對勁。
南流澈並沒有回答夜鏡的問題,夜鏡不是個傻的,有些話不用他說夜鏡也能明白。
果然如南流澈所想,夜鏡見南流澈沉默心裡咯噔一下,頓時就明白過來。
“你威脅我爺爺奶奶?”夜鏡勃然大怒,忘記自己身上有傷,朝着南流澈撲了過來,身子搖晃着,差點摔倒,陳四上前一把將夜鏡拎了起來。
“他還有傷,你們想折騰死他嗎?”沈初星實在看不過去,可被南流澈拉着又掙脫不開,不由得狠狠跺了跺腳,怒視着南流澈。
“是他自己折騰,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南流澈見沈初星似是對夜鏡頗爲關切,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眸中漸漸涌出來了暗色。
夜鏡被陳四拎着無法掙脫,別說他身上本就有傷,就算他什麼事都沒有就陳四那身手,一隻手都能打得他跪地求饒。
“放開我!”夜鏡不甘心的低吼着。
“有這個力氣,你倒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留在這裡還是回夜家去等死。”南流澈的語氣很冷,看向夜鏡的眼中隱隱帶着股怒火,夜鏡一怔,隨即也怒了。
他都還沒跟南流澈發火,南流澈有什麼資格跟他發火?
兩個男人怒視着彼此,頗有些針鋒相對的意味。
“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夜鏡你還是留在這裡,這也是夜爺爺和梅奶奶的意思。”沈初星見怎麼都掙脫不開南流澈手,乾脆也不管了,他想拉就讓他拉着。
夜鏡聽沈初星提到夜伯和梅婆,咬了咬脣,視線從南流澈身上收回,看向了沈初星,“你騙我就算了,反正我也沒相信過你,可我奶奶呢?她對你怎麼樣?你就是這樣回報她的?”
夜鏡的話正好一下子刺中沈初星,讓她瞬間無言以對。
“倘若你還有一絲良知,就馬上原原本本告訴我你們到底對我爺爺奶奶做了什麼?”夜鏡很想大聲質問沈初星,用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言語重傷她,可是他看到沈初星微微低下去的頭,像是在認錯的小孩子一樣,苛責的話卡在嗓子裡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來。
“你不用逼她。”南流澈手上動作一緊,對夜鏡如此逼問沈初星非常不悅,他只道:“是你奶奶拿微風鎮做交換的籌碼讓我保護你的安全,趁着我還改變主意之前。”
“你說什麼?”夜鏡聞言大驚,“什麼微風鎮?什麼交易?”
“你無需知道這麼多。”南流澈的耐心告罄,他看了陳四一眼,陳四拎着夜鏡走到牀邊,將他放上去,此刻夜鏡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起身。
夜鏡扭着頭怒視着南流澈,一副恨不得將他抽筋剝骨的表情,可恨他什麼都做不了。
南流澈絲毫不把夜鏡的眼神放在眼裡,他語氣平平的問道:“赤玉在哪裡?”
“你休想得到赤玉!”夜鏡怒吼:“就算我死你也別想得到赤玉,也休想得到微風鎮半塊土地,你這個趁人之危的小人。”
“還有力氣罵人,你精力不錯。”南流澈面色不變,“把你身上的赤玉收好,我只負責你的安全,不負責赤玉被誰得到。”
“你……”夜鏡大驚失色。
南流澈怎麼會知道赤玉在他身上?
南流澈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懷中,熟悉的紋路和觸感,沒錯,赤玉一直都在他在貼身保管,最危險的地方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夜伯和梅婆根本沒人知道赤玉就在他身上!
爲什麼南流澈會知道?
夜鏡看向南流澈,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身子重重一顫,手上的動作還來不及收回。
他被南流澈算計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赤玉在他身上,剛纔只是試探,真是該死。
不過夜鏡此刻倒是有點相信南流澈或許對赤玉真的沒有興趣,他昏迷不醒,南流澈應該有很多機會能夠從他身上得到赤玉,而赤玉依舊完好無損的在他身上,這就說明南流澈的目的並不在於赤玉。夜鏡不禁有些疑惑,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抵禦赤玉的誘惑,之前的顧景年算一個,現在南流澈是第二個。
難道比起赤玉,對顧景年和南流澈來說微風鎮更有意義嗎?夜鏡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就算是他也曾經動過把赤玉佔爲己有的心思,因爲這的確是個寶貝,倘若不是因爲他從小被灌輸要守護赤玉不被有野心之人覬覦的觀念,說不定他真的會把赤玉據爲己有,畢竟這個誘惑太大,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
既然被南流澈發現,夜鏡乾脆也坦然了,知道瞞不住乾脆就攤牌。
“沒錯,赤玉的確在我身上,你想怎樣?”
“目前來說,我對赤玉沒什麼興趣。”南流澈說:“我既然和你奶奶已經達成協定,至少我不會破壞規定,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
目前?夜鏡皺眉,這個詞很值得深究,南流澈的意思是他現在不想要赤玉,也就是說……不代表他以後也不想要的意思吧?
夜鏡纔想到這,南流澈已經站起身來,把保護夜鏡的任務交給了陳四。
南流澈回頭看向沈初星,見沈初星站在那裡沒有離開的打算,並沒有說什麼,自己徑直離開,也沒再和沈初星說半個字。
他知道沈初星在鬧脾氣,雖然他是不在意她使點小性子,不過適可而止最好。
南流澈一走蔚藍和紀明熙馬上也跟着離開,陳四因爲接到南流澈的命令保護夜鏡,不管他願不願意可既然南流澈說了他自然要照做,他撓了撓頭,不知道此刻是留在這裡還是跟南流澈一起走纔好。
沈初星站在那裡沒動,陳四見此默默的退了出去,站在門口倒是沒有離開。
“梅奶奶很在意你的安全。”沈初星和夜鏡相對沉默良久,還是沈初星先開了口。
夜鏡哼了哼,語氣不善的質問:“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你這個滿口謊言的醜八怪。”
“你相不相信我無所謂,就像你所說的本來你從一開始就沒相信我的話,既然你不信,那自然不算我騙你。”沈初星對夜鏡說:“不管你此刻心裡再怎麼不服都好,以你自己的力量根本就做不到什麼,你也看到了暗夜的人有多厲害。”
夜鏡被沈初星的話深深的打擊到了,雖然沈初星是在說一個事實,可他就是覺得這話在沈初星口中說出來無比的諷刺。
“暗夜都被滅門了,剩下的不過是殘兵敗將,何以言勇?”
“死灰都能復燃,那可是暗夜,現在不是你嘴硬逞強的時候。”沈初星只道:“至少你先把自己身上的傷養好,你可以放心,就算暗夜的人很強大,但無天裡面也都是厲害的角色。”
沈初星原本只是想讓夜鏡安心,可夜鏡卻覺得沈初星不僅小看了他,更是在無形中擡高了南流澈,氣得他臉都黑了。
“你不就是想說你老公厲害嗎?”夜鏡黑着臉看着沈初星,語氣要多不客氣就有多不客氣。
沈初星皺眉,“莫名其妙吧你。”
夜鏡不想再跟沈初星說話,他轉過頭去,一副拒絕和沈初星交談的姿態,甚至閉上了雙眼。
沈初星也不想和夜鏡吵,她看着夜鏡扭過頭去閉着眼,沉默了一會想要離開。
她走到門口卻又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只說道:“夜鏡,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對夜爺爺,對梅奶奶都沒有惡意,我會來到這裡也的確有自己的目的,我說了謊,不是因爲和老公吵架,我也也跟不是什麼雲城人,但是隻有一點請你相信,我從來不是蓄意接近你,也根本沒想過要用夜爺爺或者梅奶奶威脅你做什麼事,我想就算我這麼說你或許也不相信,不過沒有關係,只要我所做的事對得起我自己的心就好。”
她說:“我從沒想過要傷害這裡的任何人。”
沈初星說完,開門走了出去,夜鏡眼皮跳了跳,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向沈初星,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有那麼一刻想要開口叫住她讓她回來,心裡一時間空落得厲害。
雖然口口聲聲說着不相信她,可是夜鏡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心,他知道沈初星不是多壞的人,就像她所說的那樣,他相信沈初星至少對梅婆是在真心相待,就像梅婆對待她一樣。
他只是……邁不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而已。
夜鏡覺得這樣的自己真差勁,他怎麼會變得這麼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