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澈和蔚藍回來的時候把昏迷不醒的夜鏡也帶了回來,祁瑾在沈初星房間的門口來回踱步,看上去有些焦急,眉眼間還有些擔憂,他見南流澈回來馬上迎了上去。
“總裁,少夫人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還把門反鎖上了,怎麼叫都沒有回覆。”祁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沈初星的心情不好那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南流澈應了一聲,看不出喜怒,他回頭示意蔚藍,蔚藍馬上上前一腳就把反鎖着的房門被踹開了,一來是這裡的門本來就不怎麼結實,二來蔚藍也用了力氣,所以即便房間的門被反鎖也還是被他踹開了。
“先把他安頓好。”南流澈說着,擡腳走了進去,祁瑾不放心想要跟上去看看,蔚藍馬上攔住他,“你進去做什麼?”
“我擔心少夫人。”祁瑾說着,看到了蔚藍揹回來的夜鏡,顯然剛纔南流澈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夜鏡,祁瑾詫異的問道:“這是誰?”
“夜鏡。”蔚藍說:“少夫人有主子看着出不了事,咱們先去做別的事就是。”
祁瑾聽蔚藍這麼說也沒有反駁,兩人雙雙離開。南流澈一腳踏進房門,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窗邊的沈初星,他正要上前,沈初星冷冷的呵斥道:“出去。”
她的話硬生生的阻止了南流澈的前進,南流澈沒有走近沈初星,卻也沒有出去。
“你在生什麼氣?”南流澈眉頭蹙起。
沈初星見南流澈這麼問,冷笑一聲,猛地站起身來看向他,“南流澈,我第一次發現你這麼混蛋,作爲一個生意人你真合格,但你作爲一個‘人’真是失敗。”
南流澈眉頭越蹙越深,沉默的看着沈初星不發一言。
“你真會見縫插針,看到別人痛苦你很開心嗎?和一個一心心繫孫子的老奶奶去做交易,你可真做得出來!”
就算沈初星臉上戴着面具,南流澈也能感覺到她的怒火,他緊皺的眉頭鬆開,注視着沈初星眉眼冷清,語氣淡漠:“是你說喜歡這裡的。”
“我是喜歡,那是因爲我喜歡這裡的空氣,喜歡這裡的氛圍,喜歡這裡熱情的人,我喜歡他們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你到底明不明白?”沈初星質問。
“我不明白。”南流澈說:“我只知道你喜歡。”
因爲沈初星喜歡,所以他纔會這麼做,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沈初星覺得南流澈根本就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瞪着南流澈,眼神有些發狠。
南流澈彷彿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什麼,他嘴角微微向下彎了彎,雖然是極細微的動作,他對沈初星說:“你是覺得我趁人之危了?”
“難道不是嗎?”沈初星想也不想的反問。
“我說了,我是個生意人。”南流澈眸中似有怒氣,慢慢從他眼底聚集起來。
“所以你一定要這麼做嗎?”沈初星想到梅婆的表情,心底越發惱火。
看着這樣的沈初星,南流澈反倒勾脣笑了,只不過他嘴角的笑容很淺,還有些冷。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纔對?直接答應幫她保護她孫子?我是慈善家嗎?”
沈初星被南流澈的話堵住,卻還是說道:“強詞奪理。”
南流澈嘴角的笑容更冷,“我強詞奪理?夜鏡和赤玉緊密相連,如今各方勢力伺機而動,紛紛看上了赤玉,倘若我在這時反過來保護夜鏡,你知道我所要承受多少嗎?”
南流澈要對付的不只是顧景年和暗夜,雖然還有很多看不到的小勢力,一個兩個不足以造成威脅,可若是無天背腹受敵成爲所有人的公敵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難道沈初星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南流澈從來都不是個會冒險的人,他善於佈局,讓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走,可這次只是因爲沈初星一句喜歡,他就推翻了所有的計劃,他可以冒險去保護夜鏡,就算是爲了博沈初星一笑都好,他從來沒去討好過誰,沈初星居然一點都不稀罕?
既然這樣,他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南流澈想到這,眼底又恢復了一片冰冷,他看着沈初星,語氣也一樣波瀾不驚,“你別忘了你來這裡也是爲了收購這裡的地,不至於在這裡一段日子就把這裡當成你自己的家了吧?”
南流澈這麼一說,沈初星臉上的表情陡然一僵,幸虧有面具遮擋,不然她此刻的狼狽會被南流澈看個分明。
“至於你爲什麼要來到微風鎮,又爲什麼要來收購這裡的地,原因還需要我再提醒你嗎?”南流澈面色不變,繼續說道:“你說你要報復顧氏,我給了你機會,你就是這麼做的?”
沈初星臉上的表情終究一點一點破裂,她身子抖了抖,南流澈眉眼冷硬,絲毫不爲所動。
“難道你身上的仇恨,你所承受的一切都不能把你那顆心鍛鍊得無堅不摧嗎?你憐憫同情別人,可想過你曾經也是被人憐憫同情的對象?既然你要復仇,還這般輕而易舉的被人牽動情緒,你是想要再萬劫不復一次嗎?”
“別說了!”沈初星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頭,她蹲下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着。
“活在這個世界上,你不去算計別人就會被別人算計,你一時的心軟很有可能就是墜入地獄的開端,你同情憐憫別人很有可能有朝一日被反咬一口,難道一次的教訓還不能讓你明白,除非你別別在這個世界上,否則你的心軟就是在找死。”
看着沈初星痛苦的蹲在那裡,南流澈的腳步動了動,他的視線凝固在沈初星身上,猶豫了許久,他終究還是走了上去。
南流澈在沈初星面前蹲了下去,他伸出手去,擡起了沈初星的下巴。
“初星,我教了你那麼多東西你都可以做到,爲什麼只有這點偏偏不行?”南流澈像是在問沈初星,可卻又像是在問自己。
“但是你必須做到。”南流澈說:“你如果還想去報復顧家,報復顧氏,報復顧景年,至少這一點你必須做到。”連對陌生人都心慈手軟,若是真的和顧景年交手,沈初星真的能狠下心來嗎?南流澈不確定這點,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他有點怕。
怕沈初星會因爲顧念和顧景年的情分而原諒他,如果那樣的話,他該怎麼辦?
“我知道你的意思。”沈初星不自覺的咬着下脣,她不是不能理解南流澈的做法,只是就算理解也依然很生氣,或許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在生什麼氣。
她該怪南流澈嗎?
其實,她只是在怪她自己而已。
“你真的要去保護夜鏡嗎?”沈初星咬着脣問南流澈。
南流澈點了點頭,說道:“赤玉不能讓暗夜得到。”所以從一開始,他放出消息讓暗夜得知赤玉並把此事鬧大,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會讓暗夜得到赤玉。
暗夜想要赤玉無非就是想要找回昔日榮光,可如果變成真的,那曾經衰落的暗夜就是無天的下場,南流澈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你對赤玉真的沒有半點想法嗎?”沈初星又問。
南流澈沒有回答,他眸子縮了縮。
他在遲疑。
沈初星一驚。
“你也想要赤玉?”沈初星臉色變了變,“你想要向赤玉許願嗎?爲了南氏還是無天?”
南流澈的指尖在沈初星臉頰上反覆摩擦,帶着情人間的親暱。
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再多費脣舌,而是問沈初星:“你已經見過暗夜的人了嗎?”
沈初星一怔,很輕易的就被南流澈牽着鼻子走,“見過了,是一個年約三十的男人和一個小女孩。”
“那是暗夜七煞。”南流澈說:“很危險,以後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沈初星皺了皺眉,沒有再開口。
南流澈見沈初星已經冷靜下來,收回自己的手站起身來,一邊向外面走一邊說:“你先休息一會,我讓祁瑾給你送吃的東西過來。”
南流澈徑直走到門外卻並沒有離開,他靠在門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想着剛纔沈初星問他的問題,沒錯,在那一瞬間他的確是動搖了。
赤玉嗎?
他對那個東西不感興趣,因爲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憑着自己得來的,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原本只覺得荒謬,或者說壓根不信,雖然有那麼多人趨之若鶩。
他對赤玉不屑是不是因爲曾經的他並沒有什麼想要一定去實現的願望,所以覺得就算得到了赤玉也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那麼此刻的他又是爲了什麼動搖?
南流澈低着頭看着自己掌心,彷彿還有溫暖的觸感存在,是因爲他開始貪戀這份溫暖所以纔會動搖嗎?
赤玉……願望……
如果真的能夠實現願望,他會許下什麼樣的願望?
南流澈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他知道他不會許和南氏或者是和無天有關的任何願望。
曾經他以爲這是他的一切,現在他發現他有了更想要得到的。
他想要那個女孩一輩子都陪在他的身邊,在他能夠看見的地方,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的地方,和黑暗同時存在的地方。
他喜歡沈初星嗎?
南流澈心底一驚,是因爲蔚藍他們的提醒纔會讓他產生這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嗎?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