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打算星期五晚上再去跟蹤儲火玉的。我想好了,如果她那個叔叔再開車來接她,我便直接攔他的車子。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儲火玉星期五晚上沒有來上晚自習。她請了晚自習的假,而且連星期六上午的假都一併請了。
我猜想是師專教授帶儲火玉去度週末了。可又不太能接受。假若儲火玉與師專教授黏糊到了這種程度,那個晚上她對我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舉動。
這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我除了糾結還是糾結。
星期天早上我被吳建華叫醒。
“到出發的時間了?”我立即坐了起來。
“你怎麼睡得這麼沉?”吳建華問道。
“昨晚沒睡好。”
“我看你樣子很憔悴。鄭啓航,不要太用功了,身體更重要。”吳建華站着說話不腰疼,但我清楚他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
“是睡不着,跟用功沒有關係。”我說。
“想想也是,你呀,女人緣太好,所以費神。”
“你一大早叫醒我不會就是爲了教訓我吧?”
“噯噯,這是關心!”吳建華加大嗓門,“拍馬屁拍馬腿上了。我是約你去叫揭飛翔,讓他請我們吃早點。看他和蔣麗莉的黏糊樣。”
“這是個好主意。那我們幾點鐘去項旺福家?”我問道。
“不是說好了七點嗎?現在才六點二十。”
到了揭飛翔租住房的地方,我才知道那裡和儲火玉原來租住的地方只有三棟房子之隔。那也是二層樓的房子,女房東正在廚房燒早飯。
我正想喊揭飛翔的名字,不料吳建華卻示意我閉口。
“咱們直接上去,看有沒有收穫。”吳建華說。
“你他媽的太猥瑣了吧。”我給了吳建華一下,“這一大早的,哪有什麼收穫?”
“你等着瞧。要沒有收穫,誰會請我們吃早飯?”
我們輕手輕腳上二樓。樓道的寬度和儲火玉原先那個房東家的寬度一樣。看來,這幾家房子的規格是一致的。
樓上兩間房間的門一間開着,一間關着。
吳建華敲關着的那間房門。
“快開門,快開門!來查房了。”吳建華叫道。
“誰啊。”是揭飛翔驚恐的聲音。
“警察。查房。快點開門。快點!”
裡面沒了聲音。
我捂着嘴笑。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蔣麗莉探出頭來。蔣麗莉看見是我們,臉騰地紅了。
“怎麼是你們?”蔣麗莉羞怯地說。
“怎麼是你?”吳建華裝出很詫異的樣子,“不好意思,我敲錯門了。我找揭飛翔。我記得揭飛翔是住這裡呀。”
我轉過頭,竭力不笑出聲。
“揭飛翔是在這裡。”蔣麗莉聲音很小。
“是誰呀?”揭飛翔在裡面問道。
“吳建華,還有鄭啓航。”蔣麗莉說。
“我去你們的,媽的差點嚇死我!”揭飛翔說。
我們走進揭飛翔的房間。揭飛翔還躺在牀上,身上蓋着一件薄薄的被單。
蔣麗莉趁我們不注意整理身上沒有穿整齊的衣服。
“媽的,我說你們也太享福了吧。逍遙快活。”我說。
“蔣麗莉剛剛過來。她來叫我。我們不是要去項旺福家嗎?”揭飛翔從被子裡坐起來,臉紅紅的。他光着上半身,盡顯他發達的肌肉。
“他怕他睡過頭了,所以叫我早點來叫他。”蔣麗莉補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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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桌,我和你同桌這麼久,也沒見你去寢室叫過我呀。”我對蔣麗莉說。
“鄭啓航你別吃着嘴裡的,還看着鍋裡的。”吳建華說。
“鄭啓航喜歡開冷玩笑。”蔣麗莉說。
“喜歡開冷玩笑的是仙人。”我說。
“我說你們倆呀就別欲蓋彌彰了,”吳建華直奔主題,“大家都這麼大了,心知肚明。要堵我和鄭啓航的嘴很簡單,只要請我們吃個早飯就可以了。”
“對。我們的要求不高,不過,要有一塊煎餅,還要兩根油條。”我附和。
“敲詐,這不擺明着是敲詐嗎?”揭飛翔叫起來。
“揭飛翔不同意那就算了,鄭啓航,我們走!”吳建華拽着我的袖子往門外走。
“誰他媽的說不同意了。我連錄像都請你們看了,一點早餐的錢還不捨得嗎?”揭飛翔說。
“哦。我還以爲不捨得呢。那我們在下面等你們,該繼續的繼續,可不要讓我們等太久。”吳建華說。
揭飛翔一個枕頭丟過來丟在吳建華身上。
出揭飛翔的房門,我隨手將房門帶上了。我們捂着嘴笑。
“怎麼樣?有收穫吧。”吳建華說。我們往樓下走。
“你太有才了。”我笑個不止。
“我這叫料事如神。”
“揭飛翔要是被你驚壞了,你就成了一輩子的罪人了。”
“誇張。”
我們四個一起去早點攤上吃早飯,然後去項建軍項旺福合租的租住房和他們會合。徐賢人、施志強已經聚在那裡。
我們走路去項旺福家。
項旺福家離學校的路程大概是揭飛翔家離學校路程的三分之二,我們學校後面的砂石路便通向他家。當然,這條砂石路並不能直通他家,砂石路能到達的是他家所在的大隊所在地。他家所在的那個村——楓樹嶺離大隊還有好一段山路。
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蔣麗莉和揭飛翔顯得非常恩愛,手牽手走在一起。我們常拿他們開玩笑。蔣麗莉的臉已經不紅了。
九月底的天氣還是有點熱,好在砂石路兩旁栽種了幾排杉木和一些雜木,我們時常走在樹蔭裡。稻子幾乎已經成熟了,稻穗沉甸甸的。一片金黃。
稻田過去的小山丘乍一看還是綠綠的,可點綴在綠色叢中的一株或兩株梧桐還是讓我們看見了秋的影子。
那條小溪或近或遠,總不離砂石路左右。
有一段時間,項建軍和徐賢人落在後面和我說話。
“這次邀大家去項旺福家給項旺福砍柴是有原因的,”項建軍說,“你們可能不知道,項旺福的爸爸在項旺福出生不久就去世了。”
“這麼說項旺福是獨子?”我說。
“不是。他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他出生的時候,他爸爸已經快四十歲了。他媽媽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他媽媽比他爸爸還大兩歲。”
“他有那麼多哥哥姐姐還要項旺福砍柴嗎?”我有點不理解。
“你聽項建軍說。”徐賢人說。
“你們城裡人不知道農村的情況。農村裡子女越多父母越可憐,大家都拼着。他三個哥哥根本不管他老孃,他兩個姐姐嫁在外面,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他媽媽很不容易,種稻子,種菜,養鴨養雞,還養豬,當然還要上山砍柴,全一個人做。”
“天哪。”我說。
“問題是今年他媽媽身體不太好。所以我纔想到召集大家去幫幫忙。”
“我明白了。你不用解釋了,大家都兄弟。”我說。
“這事我不說大家一到項旺福家也看得到,我是看揭飛翔那得意樣,想和你說說吳蓮子。”項建軍說。
“吳蓮子有什麼事嗎?”我嚇了一跳。
“她還能有什麼事?董雲鴻那件事把她整個人都改變了,原來我們鄙視她,現在倒覺得她挺可憐的。”
“莫不是你還喜歡她?”我說。
“你說什麼笑話?她都走到那一步了,我怎麼可能還喜歡她?”項建軍聲音大起來。
“你們說什麼?喜歡誰呢?”吳建華問道。他和施志強走在一起。
我們之間間隔有十幾米遠。
“談你們的吧,別管我們的事。”徐賢人說。
“咱們聲音小點。”我說。
“是你說的話太讓人生氣了。你問仙人,他還喜不喜歡吳蓮子。”項建軍說。
“喜歡。”徐賢人說。
“你還喜歡?”項建軍瞪眼。
“那是不可能的。”
“去你的。”我說。
“我們現在有的是對她的同情。”徐賢人說,“哎,很多事情錯了就錯了,是沒法改變的。短時間內她要想走出陰影是不可能的了。”
“至少這個高中是沒法擺脫了。”項建軍說。
“我就覺得奇怪,要是我,早就轉走了。幹嘛還在這裡讀書?”徐賢人說。
“對呀。換個環境會好好多。會慢慢忘記一切的。你說呢,鄭啓航?”項建軍說。
我心裡一驚。吳蓮子初中已經轉過學,她還沒想到轉學嗎?難道這裡還有她留戀的人或物嗎?
“我沒想過。或許她也沒想到吧。哪天我跟她說一聲,畢竟她是我初中同學。”我說。
“就一個人悶在那裡,時間長了會出事的。”項建軍說。
“老想着那些不愉快的事,當然會出事。”徐賢人說。
“你們既然這麼同情她,就多關心關心。畢竟是同學。再說,誰沒有走錯路的時候呢?”我說,“不是董雲鴻死了我還講他,這種事上,吳蓮子懂什麼呢?肯定是董雲鴻引誘吳蓮子。所以吳蓮子是受害者。所以我希望你們心胸寬點,要學會接納。”
“可是這個結總打不開。”徐賢人說。
“換做誰都會在意。”項建軍說。
“如果她已經做了你們當中的一個的妻子,這種事當然在意,可現在她不只是我們的同學嗎?而且這件事上只有我們仨知道,我們關心她,和她適當接觸,怎麼做不到?我們不能太冷漠。”我接着說。
“你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你幹嘛不接觸她,她還是你老同學呢。”徐賢人說。
“鄭啓航現在可不敢,熊研菲會放過她?”項建軍說。
“提到熊妍菲我想到一件事,鄭啓航,”徐賢人把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揭飛翔追到了蔣麗莉請我們看錄像,還請了你和吳建華吃早飯,你和熊研菲成了怎麼一點意思都不表示?”
“對啊,對啊。”項建軍附和。
“你們真想多了,我和熊研菲哪叫成?能做到他們這樣嗎?”我指了指走在最前面的揭飛翔和蔣麗莉的背影。
“事在人爲嗎。你要是像揭飛翔那麼專一那麼執着事情不也就定了。”徐賢人說。
“就是叫你不要和儲火玉那麼黏糊。誰都知道儲火玉給你洗了那麼長時間的衣服。”項建軍提醒我。
“這就更冤了。儲火玉給我洗衣服,是一種報答,吳建華可以見證,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畢竟影響不好吧。”
“我現在不是不讓她洗了嗎?”我說。
“那是因爲她這個學期搬外面住了,你以爲我們不知道?”徐賢人說。
“我聽說儲火玉跟一個師專的教授在一起,不知是真是假。”項建軍說。
“我也聽說了。揭飛翔還說看見儲火玉和那個教授很親暱。不會真有這種事吧?”徐賢人鬆開了我的肩膀。
項建軍說:“你以爲有這種事就不正常了?我告訴你,現在這種事可多了。都是爲了錢。男人有錢想找年輕的,女人要錢,不就成了。”
“或許不這麼簡單。”我說。
“百分之百這麼簡單。你看最近儲火玉的穿着打扮,那叫一個富貴。有一次下晚自習我還看見她坐進一輛小轎車。”
“會不會就是那次看錄像你逃命時坐的小車子?”徐賢人問道。
“我不知道。如果是她那個叔叔,就是那輛車吧。”我說。
“什麼鳥叔叔?就是情人,就是那個師專教授。他媽的,這年頭有錢就是好。”項建軍義憤填膺。
“難不成你有錢了也做這種事?”徐賢人問道。
“那是必須的。”我說。
“去去,幹嘛把我想得這麼壞?”項建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