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火玉。”我叫道。
“你他媽的幹什麼?你想死是不是?”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門口。他伸出手臂猛地抓住了我的衣領。
是一個塊頭高大的男人。臉上都是橫肉。
我用力掙扎,但是卻怎麼都甩不開他的手。
“我找儲火玉。”我費力地說。
“這裡沒有什麼儲火玉。我警告你,你要是攪了我的‘生意’,我就廢掉你。給我滾出去!”對方放開我的衣領,用力推了我一把。我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頭往後碰着了牆。
“對不起,大哥。”徐崢平走上去和那個男人賠笑,“他是我兄弟,他應該認錯人了。”
“去你的什麼鬼兄弟。小徐,我警告你,以後不要什麼人都帶過來!”那個男人訓斥徐崢平。
“是,是。”徐崢平陪着笑臉。
曹水根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沒事吧,金大。”
“她真的是儲火玉。”我喃喃道。
“儲火玉是誰?我們沒聽你說過。”曹水根說。
徐崢平走過來,“先別管儲火玉是誰了,我們趕快走。我們出去再說。”
“快給我滾!”那個男人吼叫。
我們走出店門。我聽見門在我身後關上的聲音。我往後看,那個乳-溝很深的姑娘正向另一個路過的男子招手,小個子姑娘還在玩弄她的手指甲。
“別往後看了,金大,她不會出來的。”徐崢平說。
“是啊,金大,我們還是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吧。”曹水根說。
我們三個的酒應該都醒了。
我們沿着原路返回。彷彿害怕那個男子會來追趕似的,徐崢平和曹水根的步伐都比較快,我幾乎是被他們架着走的。
到了學校門前的大馬路上,我和他們揮手。
“幹嘛急着回去?我們一直都好奇你剛纔的行爲。那個美女真是什麼儲火玉嗎?儲火玉是誰?”徐崢平死活不讓我走。他心中的“女神”一下子成了我熟悉的“儲火玉”換誰都好奇。
“我猜儲火玉應該就是金大的初戀吧。哎,金二,你還記得嗎?我們拜兄弟的時候你我都抖了過去的事,唯獨金大什麼都不說,還說什麼平淡如水,今天看來是瞞不過去了。”曹水根說。
“所以我們再去學校轉轉,金大你和兄弟們說說儲火玉。”
“你覺得我現在有心情和你們說嗎?如果真像你們猜想的儲火玉是我的初戀,她成了坐檯小姐,我還有心情和你們說嗎?”我聲音很大。這倆兄弟也太無視我的感受了。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徐崢平說,“但你爲什麼不換個角度想,有了我這樣的兄弟,才讓你找到了你的初戀,對不?你總得要滿足我們的好奇心,總得跟我們說說她吧。這個女孩可是很多像我這樣的大學生都猴的對象。一下子怎麼就成了你的初戀?”
“她真的不是我的初戀。”我說。但我想想還是決定和他們說一說儲火玉,便主動往學校方向走。
“哦。”徐崢平說。
“不是?”曹水根說。
“她是我的初中同學同時又是我的高中同學,而且還同班,但不是我的初戀,不過她曾經喜歡過我。”我們走在學校水塘邊的小徑上。水塘裡的水黑幽幽的,岸邊的柳條倒掛在水面上空。
“也就是說你是她的初戀。”曹水根說。
“我是不是她的初戀我不能確定。”
“我想你們之間肯定有點故事,否則剛纔你見到她會那麼激動?喂,你真確定她就是你同學?你不會認錯了吧?我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徐崢平說。
“我怎麼可能認錯?她就是再打扮得妖豔一點我也能認得出來。”我說。
“噯,這我申明,她可沒怎麼打扮。她真的清新脫俗。而且她只是坐檯,從不……”
“哎呀,金二你不會酒還沒有退吧,別打岔。”曹水根打斷金二的話,“好像你很瞭解似的。她有沒有做你知道嗎?”
“這可是所有有我這種愛好的人都知道的,昌碩休閒屋的頭號坐檯小姐只坐臺不接客。”徐崢平振振有詞。
“那個按摩店叫昌碩休閒屋嗎?”我問道。
“對。昌碩,昌盛碩大。這名字可也有點含義的喲。”徐崢平眨了眨眼睛。
“哦。我說金二金三,那姑娘是儲火玉是肯定不會錯的,這一點你們不要懷疑,我激動,我情不自已,是我怎麼都接受不了她會走到這一步。你們知道嗎?她是個很可憐又很讓人欽佩卻又讓人震撼的一個人物。”我這樣開頭講述儲火玉的故事。
徐崢平和曹水根都看着我。
校園裡非常安靜。有鳥叫聲從水塘中間的小島上的樹叢裡傳出來。你可以聽見小鳥在樹叢裡飛翔時發出的撲棱撲棱的聲音。主教學樓一片寂靜,每一個窗戶都黑漆漆的。學生住宿區那邊燈火通明。
“儲火玉是一個來自山溝溝裡的女孩,卻做出了一件令我們所有同學都匪夷所思的事情——和華安師專的一個教授同居,也就是做了人家的小三。”我說。
“啊,哇卡,這也太前衛了!一個高中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徐崢平說。
“這種事怎麼不可能?”曹水根倒顯得出奇的淡定,“我告訴你們,在我那個縣這種事情可是稀鬆平常的事,我們縣第一中學就有好幾個女生被人包養了。而且我敢料定,這個社會這樣往下發展,這種事情將會很普遍。”
“媽的,有錢就是好。”徐崢平詛咒道。
“一個高中生讓人包養,大多都是貪圖安逸的生活,追求物質上的享受,你們不會想到儲火玉卻是爲了她父親的病和她自己的病,”我打斷他們的話題,“之前我們誰都不知道這一點,連我都不知道,可想她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內心有多苦。”
“那後來你是怎麼知道的?”曹水根有點不淡定了。
“她放棄學習隻身去省城做身體檢查之前寫了封信給我,我才知道她患了病。至於她寄錢給她父親看病則是他父母來學校找人我們才瞭解這一點的。”
“難道她再也沒回去過嗎?”
“沒有。她既沒有回學校也沒有回家。我接到她叫人寄來的信後當即坐車去省城找她,可省城這麼大,醫院這麼多,又沒有任何聯繫方式,哪裡能找到她?”我說。
“那是。這麼說從那以後你再也沒有見過她嘍,金大?”徐崢平問道。
我搖了搖頭,旋即又點頭,“是。”
“這麼說今天是你第一次見到她?”
“是。一直希望有她的消息,卻一直都沒有。”我說。
我突然想到郝珺琪。郝珺琪何嘗不是個我一直希望有她的消息卻至今都還沒有任何消息的人呢。心裡的悲楚一下子不知添了幾層。
“聽你這麼說我終於理解你剛纔爲什麼那麼激動了。”徐崢平說。
“有一點我還沒有和你們說清楚,她的病——她患的是*肌瘤——在我們小地方檢查不確定是否爲良性,所以她隻身來省城卻再也沒有回去我就以爲……因爲她說了如果是癌,她會選擇躲在一個角落默默地死去。”
“躲在一個角落默默地死去,這,這也太悲慘了?”一直不說話的曹水根忍不住感嘆。
“還慘什麼慘,金三?金大應該感到高興啊。”徐崢平說。
“金大能高興嗎?金二你腦子裡灌了水吧。喝了太多的啤酒。”曹水根忽然很生氣。
“是你腦子轉不過彎。金大今天見到了她的同學,那就說明她得的不是癌症,活着總比默默地死去好,對不?不管是怎樣的活。”徐崢平說。
“哎是,是我腦子灌水了。金大,金二說得沒錯,至少還活着,對不?活着勝過一切。”曹水根轉悲爲喜。
“謝謝兄弟們的寬慰。儲火玉是活着,可如果換做你們,你希望她走到這一步嗎?她走到這一步,命運是不是對她太不公平?”我說。
金二金三陷入了沉默。
“好了,二位兄弟,我回去了。你們也回寢室吧。”
“我說金大,你就不想把她救出來嗎?”曹水根說。
“救出來?怎麼把她救出來?”我一下子來了精神,仿似一個熟睡的人被一聲悶雷驚醒一般。
“我知道。就像很多看過的小說裡寫的或電影裡頭演的,一個公子哥看中了一個煙花女子想法子籌錢把女子從妓院裡贖出來,金大,你就這麼做。”徐崢平說。
“我說金二你說話注意點,什麼煙花女子?”曹水根說。
“是坐檯小姐。呸呸,你看我這張嘴。”徐崢平輕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
“沒事,我不介意的。坐檯小姐也好,煙花女子也好,其實都一樣。我想知道的是,兄弟們,她做坐檯小姐會不會也有什麼賣身契之類的?現今這社會,做這一行也和以前一樣嗎?”倘若有什麼賣身契約,那就麻煩了。
“這你要問金二。”
“我也不知道。我他媽的去花錢取樂,從沒想過去了解這方面的事。”徐崢平說。
“你下次去的時候再問問不就得了。”
“哎,曹水根,你這話我聽起來怎麼覺得很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沒有諷刺的意思。可能是我表達的不對。我是說你常常和這些人打交道比較方便了解這方面的信息。”曹水根連忙做解釋。
“你們不要爭了,金二你也別覺得爲難,我自己會想辦法的,我回去了。”說完,我轉身往校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