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經過宣傳欄的時候,我把出租房子的信息號碼記在了腦海。
到了班上,我看見一些人圍在徐崢平和曹水根周圍。
“再說啊,再說啊。接下去怎麼樣了?”
“就見我們金大從地上撿起一個空酒瓶,對着那個人的頭砸下去,瓶子碎了,那個人也暈倒了。”徐崢平說。
“哇,太牛逼了!”
“然後他出其不意勒住了和鄭承璨一起的那個人,把破瓶子擱在那傢伙的頸脖之上。”
“徐崢平!”我說。
“啊,我們金大來了,撤,撤!”
大家撤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我看着徐崢平。
“沒辦法,誰叫你昨晚太酷了。這叫身不由己,我到哪都想替你宣傳。”徐崢平說。
“這種糗事就不要拿出來顯擺了。金三你沒事吧?”我挺擔心曹水根,那些踹他的人不知輕重,整出內傷來就不好。
“我沒事。”曹水根說。
我利用第一節課下課的時間跑去寢室樓前的小商店撥打出租房子的電話號碼,我把我要租房的意願在電話裡和對方說了。
我們直接在電話裡商定好了價格。
令我詫異的是,房子所在的小區就是我目前居住的那個小區。
“不會是B棟吧?”我問道。
“不是,是E棟二單元301室。”
“中午或晚邊,我就會來找你。我是第一臨牀學院的。”
“好的。”
我剛掛斷電話,便看見徐崢平向我跑來。
“你怎麼跑這來了?我到處找你。”徐崢平喘着粗氣。
“有什麼事?”
“班主任找你。他現在還在教室等你。”
“他沒說什麼事嗎?”
“沒有。”
班主任等在過道里。
“不好意思,胡老師,我去商店打了個電話。”我說。
“你跟我去一趟保衛處。”
“什麼事?”我心裡一沉。我擔心的事情果真就來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班主任胡老師是個惜字如金的人。
我默默地跟在班主任後面到了保衛處。
保衛處在辦公樓一樓。長方形。近二十平米的面積。
我跟着班主任走進保衛處。
保衛處裡擺着四張辦公桌。每兩張辦公桌靠在一起。
“吳處長,我把我學生帶來了。”班主任說。
“好。麻煩胡老師了。有事你去忙吧。”吳處長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他的頭髮很少,但是很黑。
“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要隱瞞。”班主任交代我。
我點了點頭。班主任走出保衛處。
“你是叫鄭啓航嗎?”吳處長問道。
我又點了點頭。
“知道我爲什麼叫你來嗎?”
“我知道。”
“師專的領導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了,叫我們一定要嚴厲處分你。這是大學,你是個大學生,怎麼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你以爲你是混混嗎?”吳處長沉着臉說。
“請問吳處長了解整個經過嗎?”我說。
“你是什麼態度?還問處長?我們不瞭解情況會把你叫過來嗎?”吳處長對面的一個老師呵斥我。
“爲女人爭風吃醋,然後打架鬥毆,不外乎就是這些情節。”吳處長說。
“所以我斗膽懇請吳處長了解清楚整個經過。”我說。
“還需要了解嗎?你要這個態度,信不信我們把你開除了!”吳處長對面的人說。
“陳處長,你冷靜,你冷靜。”吳處長說。
“這小子太張狂了。”
“我沒有爭風吃醋,也不是去師專打架鬥毆,是師專的學生約了一夥人打我班的一個同學。”我爭辯道。
“鄭啓航,”吳處長看着我,“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誰叫你動了兇器!只要動了兇器,就是你的不對。你的性質就變得惡劣了。”
我沉默。看來他們已經瞭解了所有情況。
“把破碎的啤酒瓶擱在人家脖子上,你知道這麼做後果有多嚴重嗎?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出了人命,你這一輩子就被改變了。”吳處長變得語重深長。
“我是被迫的。”我小聲說道。
“被迫?被迫就能不擇手段?真是年輕氣盛。看來不處分你,你還不知輕重。”
“對,一定要給他處分。”吳處長對面的人說。
丁瑩走進保衛處。
“你找誰?”吳處長問道。
“我叫丁瑩。我是來給我同學作證的。”丁瑩說。
“這麼說你昨天晚上也在場。”
“在。您知道嗎,領導?如果鄭啓航昨天不那麼處理,曹水根現在可能躺在醫院裡了。”我猜我一進保衛處丁瑩就跟在了門衛。所以吳處長和我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怎麼又蹦出一個曹水根?”吳處長說。
“看來領導您還了解得還不夠詳細。他們那夥人有五六個,都喝多了酒,對曹水根拳打腳踢,還扇巴掌。真正要處分的是他們,他們纔是混混的行爲。”丁瑩說。
“不是說是你們去師專鬧事嗎?”吳處長問道。
“我們怎麼會去師院鬧事?鄭啓航有個同學在師專,她班上組織舞會,我們去那裡表演節目。我們爲了慶祝表演成功,便在師專前面的夜宵攤吃夜宵,然後他們就衝過來打人了!”丁瑩進一步解釋。
“那個同學是鄭啓航的女朋友,對不?”
“不是,是曹水根的女朋友。那個叫鄭承璨的也喜歡她。”
“所以還是爭風吃醋嘛。這一點還能逃得過我們的眼睛?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們會認真研究的。”我聽得出吳處長很有成功感。
“這麼說領導答應不處理鄭啓航嘍?”
“怎麼可能會不處理?這性質有多惡劣你可知道。”吳處長說。
這時,曹水根跑進保衛處來。“領導,要處理就處理我吧。鄭啓航完全是爲了救我才用瓶子砸人的。”
“耶,看來今天還挺熱鬧的。我猜你就是曹水根吧?”吳處長笑着問道。
“是。吳老師,不,吳領導,我是來請求處分我的。我同學爲了我……我怎麼過意的去。事情完全是因爲我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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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們還真夠朋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處分是不能代替的,知道嗎?他動了兇器,當然要處分他。”
“可是領導,如果鄭啓航不那麼做,”丁瑩說,“局面就沒法控制。”
“這是另外一回事。”吳處長打了個哈欠。
“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也得理解。”吳處長對面的人說。
“求求領導處分我吧。”曹水根說。
“不要這樣,曹水根,你和丁瑩都出去。我願意接受處分,吳領導。”我說。
“不行啊,”丁瑩扯了扯我的衣服,“要是被學校處分,好多評優以及將來推薦工作都會受到影響的。”
“那也沒辦法。”我聳了聳肩,“不過,吳領導,我有個要求,不知可不可提。”
“你說吧。”
“我要求對方學校也要處分他們的學生。他們羣毆我們學校的學生,性質更惡劣。”
“我會和他們交接的。你們可以走了。”
“請問領導,你們會給我什麼處分?”我問道。
“警告處分。”
“我看得嚴重警告。”吳處長對面的人說。
“我們再討論,再討論。”吳處長說。
我們走出保衛處。徐崢平和吳淑芳等在門外。
“你們怎麼都在這裡?”我說。
“能不在這裡嗎?”吳淑芳說。
“特麼的,這是什麼鬼學校?”徐崢平說。
“你聲音小點。”吳淑芳說。
“不行,無論怎樣都不能讓鄭啓航受處分。”丁瑩說,“大家可能不瞭解,一旦接受處分,在很多方面都會受到影響的,比如入黨,比如評優就業等等。”
“還有什麼辦法?我都聽那領導說了,至少是警告處分。”徐崢平說。
“我們去找班主任吧。讓他出面說說,或許就不會處分起航了。”吳淑芳說。
“是啊。我們一起去找班主任。”曹水根說。
“我覺得沒有用。看他那態度就知道他不會爲我們說話。”丁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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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什麼辦法?”吳淑芳顯得很絕望。
“算了,大家別去動這個腦筋。不就一個警告處分嗎?沒那麼嚴重。”我說。
……
那天中午,我去小區E棟二單元301室找房東。我敲了好一會兒門,都沒有人應答,便去小區商店打電話。原來房東並不住在這裡,而是住在另一個小區,她說她馬上過來,叫我在小區商店等她。
站在小區商店門口等候的當兒,我意識到自己去待出租的房子找房東這一行爲也特荒唐——如果房東住在301室,她怎麼還會出租?
大概過了十分鐘,房東騎着自行車趕來了。她帶我進屋看房子。房子近乎七層新,有七十多個平米,二室二廳。
我很滿意,當即付給房東一個月的租金。房東給了我一套鑰匙。
我回到丁瑩租的房子。丁瑩不在。可我本想趁這個時候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的。
我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回憶在這個房子裡發生的點點滴滴,眼角不知不覺溼潤了。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發生了不少。每個角落有我的身影也都有丁瑩的身影。不知爲何,那些爭爭吵吵竟也成了美好的回憶。
我拖着行李箱揹着吉他走到門口,突然想到要給丁瑩留張紙條,這總比下午上課再告訴她要禮貌點。就算她中午不回來,就算她在我告訴她之前還不知道我已搬出去,她回家看到這張紙條還是會好受一些。
上次和丁瑩說我要搬出去的時候,她已經明確告訴我她已經適應了這個房子裡有我的境況。我突然離去,她心裡肯定會不好受。
坐在餐桌旁,手裡拿着筆,很久我都沒有下筆。有點思緒萬千。很想多寫幾句,可又覺得不妥當。就這麼糾結着。後來,我在紙上簡單地寫了幾個字:丁瑩,我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