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完飛機機身內部結構的最後一筆,連恩仰起脖子,擡手揉揉肩頸,喝一口水,稍作休息。
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辦公桌上的金色雕花相框。
望着照片上的女人,清冷的視線逐漸深邃。
都說南方姑娘大多生得水靈,天生就氤氳着一種朦朧的高級之美。
這一點,在照片中的女人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白皙的肌膚,鵝蛋臉,黑髮柔亮細如絲。
一雙美眸靈動又嫵媚,配上甜美溫馨的笑容,一笑傾城也不爲過。
楊柳細腰,婀娜身姿,在極具東方韻味的連衣裙制服下更顯凹凸有致。
雙手交握垂懸於胸前,美麗優雅,自信大方。
站到哪裡,都是一道最靚麗的風景線。
連恩目不轉睛地凝視着,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甚至感覺自己常時間對着電腦而痠痛的肩頸都得到了舒緩。
只是心裡忍不住一聲落寞的嘆息。
他和她,終究沒能見上一面。
還會不會有機會呢?
他不知道。
若真的見到了,又會如何呢?
他更不知道。
如此完美的女孩,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僅僅只是這樣隔着照片微微一笑,卻像茫茫星際中的一束光,點亮了他封閉的小小世界。
可是,或許自己就只能這樣,遠遠地看着她吧?
他憂傷地想。
可是,僅僅只是這樣遠遠地看着她,也已經心滿意足。
*
小白站在辦公室外,輕輕敲了敲門。
裡面沒有絲毫動靜。
當初入職第一天交接,他從上一任秘書那兒學到的第一條規矩便是:進老闆的辦公室,敲門一次三下。
若是敲了三次沒有迴應,門也沒有鎖,便可直接進入,但是要用最輕最輕的動作。
而每次碰上這樣的情況,他一進去,見到的基本都是自家老闆盯着桌上的相框看得出神,完全不爲外界所動的模樣。
小白回想起剛進公司那陣子,是真的有被這樣的一個安靜、孤僻,還有一大堆怪癖的老闆給嚇到。
就連面試的時候,就只是冷冷淡淡喚了他一聲“白立行。”
他正緊張地準備接受面試的問題,誰知這位連總看了他簡歷好一會,然後沉默地走了,不留隻字片語。
他只覺他難以理解,高深莫測,後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能成爲現在的白秘書。
也終於漸漸明白,和他沒有交流,就是最大的交流。
每天上午七點十分,晚上六點十分,開着他的勞斯萊斯準時接送他,而他的車裡永遠只單曲循環着一首歌。
車子抵達專用停車位,下車便是直達辦公層的專用電梯。辦公層亦是專用的,與其他辦公層特意隔開了三層。
除了一間辦公室,再無其他,平時一點嘈雜聲都傳不過來,真可謂是在鬧市裡過着深山人家般隱居的生活。
接他的電話,聽到的第一聲鈴響就要接通。
所有日程必須提前安排好,文件必須有條不紊擺放好,稍有凌亂,就會慘遭一頓無名火。
每週一、三的午餐是朋樂屋的日料套餐,二、四是花園餐廳的漢堡牛排,週五是牛肉炒飯,從不改變。
室內用的是最高級高純氧淨化器,連喝的水都是專門定製的極地冰山融水。
一切都是專用的,固定的,循規蹈矩的。
尤其是辦公室的日曆,不是五月卻也都停在五月。
當時懵懂不知,好心一句提示更換,卻換來大發雷霆:“我的辦公室永遠都是五月!”
之後,小白才懂,五月的緣由,全都來自辦公桌相框裡的那張空姐日曆。
慢慢地,更明白了,日曆上的那位空姐,是他作爲下屬不可觸及的隱秘。
因爲那張日曆,因爲那位空姐。
所以辦公室永遠都是五月。
小白輕手輕腳把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全程做透明人,不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
正欲轉身離開,突然一聲“白秘書”,他頓住。
想不到會被喚,驚訝地望向連恩,忙應道:“在,您說。”
“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小白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回道:“十分抱歉,祥瑞那邊還是保持原來的說法......”
聞言,連恩臉色驟冷,發出了一絲刻骨的冷笑。
航空公司的一些潛規則與內幕,他再知曉不過。
如果一名乘務員犯了錯,不管這個乘務員級別再高,都會受到懲罰。
領導們甚至都不會考慮事情的來龍去脈,更不會考慮這個錯誤放在旅客身上是錯誤,站在乘務員的角度或許不是錯誤, 又或者有沒有其他的隱患。
一刀切掉,最省事。
他捏了捏眉心,冷厲道:“先放一邊,通知下去,下午開高管會議。”
“開會前,記得把會議室用過所有東西全部換掉,再打掃消毒三遍。”
“是。”小白鞠躬道,猛然想起一件事,又說:“哦對了,連總,段公子找了您好幾次,說打您電話您一直不接,所以就拜託我一定轉告您。”
“今晚他的生日party他妹妹也會出席,希望您——”
話還沒說完,連恩“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下一秒,一個跨步上前,抓住了小白的手腕:“什麼?你說什麼?”
“他妹妹也會去?真的?”
“你是白癡麼?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小白被整得錯愕不已。
這......哈雷彗星撞地球了啊?!
平時碰都不讓碰一下的男人,這會竟會和他肢體接觸?
只是最後那句話,令他有點瑟瑟發抖。
可能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恩隨即鬆開手,退後一步。
緊接着,在辦公室來回踱步,難掩激動。
好半天,才慢慢平靜下來,坐回大班椅。
視線再度回到了金色雕花相框。
窗外的暖陽投灑進來,勾勒着他英挺的五官。
一雙深邃的琥珀色眼眸,在金燦燦的光線下灼灼閃光,似是流露出無限的期盼與憧憬,彷彿注成一條冰凍春色的小河。
靜了一會,他吩咐小白:“告訴段御,我準時到。”
“你,去幫我給他買一份禮物。”
“還有,白天的玫瑰花,再買束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