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昨晚找了根紅色的布條把骷髏手鍊密密地繞了一圈,只把桃木佛像露在外面,雖然樣子有些古怪,不過至少不會再嚇到人了。夏夕整理妥當,跟着衆人辭別了熱情好客的大嬸,踏上了前往洛阜的旅程。
根據那位大嬸的描述,這裡到洛阜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衆人神色反倒越發凝重了。從無名山出來這一路走來,每個人的腳上都起了無數個水泡,其中的疲憊更是無法盡說。當時重天老道讓五人下山的時候,夏夕首先想到的是五人策馬奔馳的情景,結果沒想到重天老道只丟給每人一個包袱就揚長而去。別說馬了,連驢子都沒見一頭。
而且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包袱裡竟然只有幾套換洗的衣服和一些乾糧外,連半個銅板都沒有,更別說夏夕曾經滿心希望能看到的銀子了。所以,現在就算是到了洛阜,衆人的前途依然堪憂。
“到了洛阜我們該怎麼辦?我們身上可是一分錢都沒有啊……”餘寒衣拉了拉夏夕的衣角。
“總有辦法的。”夏夕苦笑一聲,暗想實在不行我就去街頭給人畫畫,這種事情又不是沒做過。
“師父既然這麼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不用擔心。”黎沂拍拍餘寒衣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你們說什麼?”孟敵停下腳步,一臉的迷茫,“師父也沒給你們錢?我還以爲師父是怕我犯迷糊把錢弄丟了所以纔沒給我錢的……原來……”
暈……難怪他一路上這麼樂天……
“慘了……”孟敵愁眉苦臉地低下頭。
夏夕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加入丐幫。呵呵……”
“什麼是丐幫?”孟敵怔怔地望着夏夕。
“就是當乞丐。呵呵……”夏夕尷尬地笑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丐幫,如果沒有的話,撈個丐幫幫主噹噹也不錯。想到這裡夏夕心裡反而更加塌實了。
太陽升到中天的時候,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傳說中很破敗的洛阜。望着寫着楷書的“洛阜”兩字的高高的城門,所有人都愣住了。
青磚高牆,飛檐指空。城門口,身穿銀色鐵甲的四個衛兵手握長槍像石像一樣靜靜地站着,只有一雙眼睛警惕地掃視着進出的行人。從城門口往洛阜城內望去,只見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偶爾有幾頂華麗的小轎穿行其間。大街兩旁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攤,小吃,水果,飾品,應有盡有。
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夏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無名山上度過的,還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市井生活。對古代世界的認識僅限於電視連續劇,現在眼睜睜地看到真實的場景立刻激動地心跳加速。其他幾人雖然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但是都很少接觸山下的世界,紛紛好奇地朝城內張望着。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妖孽肆虐、破敗不堪的洛阜?”孟敵戲謔地望着餘寒衣。
餘寒衣漲紅了臉,低聲申辯着:“我說的那是五年前……”
“師父讓我們來洛阜到底是爲了什麼?……”夏夕聽到耳邊響起黎沂低低的喃喃。
“這位施主,請留步!”
夏夕已經一腳跨入了城門,聽到身後響起一個帶着幾分急切,又帶着幾分惶恐的聲音。另一腳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踩下去。然後有一隻手硬生生地將夏夕拽回了城門之外。
夏夕定睛一看,那個拽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位鬚髮皆白,仙風鶴骨的老道。
“貧道嶗山派青雲子。施主可是長安儇家之人?”老道目光灼灼,一語道破夏夕的來處。
夏夕一顫,這個老道絕對不簡單,連忙陪笑道:“我姓夏,那個長安儇家是不是大嵇國第一富商儇家?老先生看我這一身打扮就知道我不可能與儇家有關了。”
儇家在八年前的確是大嵇國第一富商,事過境遷,現在還是不是夏夕其實不敢確定。不過以儇家的勢力保住這個位置應該不算難事。
“施主既然不願以實相告,貧道也不勉強。”那老道深深地望着夏夕,一雙銳眼彷彿看透了一切。
夏夕渾身不自在,手心粘粘的都是汗。
“貧道有一言相勸。萬法皆緣,往事如風,凡事不必太過執着。”老道望着夏夕的眼睛一字一頓。
“既然已經處於這樣的境地之中,那麼就好好走下去,說不定可以找到扭轉乾坤的方法。我會好好看着你的表現的……”
“來從何處來,去往何處去……哈哈哈哈……”
老道的聲音漸漸縹緲起來,夏夕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最後終於完全消失了……
夏夕怔怔地站在城門口。總覺得這個老道的話像極了漫畫中某個高深莫測的傢伙,躲在珠簾之後對着一臉憂鬱的主角唸叨着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了。對了,他剛剛最後那句話是什麼來着?對,“我會好好看着你的表現的”,以爲我是什麼?小丑還是狗熊?……惡寒……
“小夕!小夕!你怎麼了?”
夏夕猛地發現另外四人正一臉驚詫地望着自己,每個人的眼中都有着深深的憂慮。
“剛剛一個老道硬是把我給拉住了。所以耽擱了一會兒。”
“什麼?什麼老道?”所有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夏夕,彷彿在聽一個讓人無法相信的神話。
夏夕心裡一涼:“就是那個穿着青色道袍的老道啊!他還說他是嶗山派的,叫什麼青雲子。”
“什麼老道?小夕,你真的沒事嗎?剛剛你一個人站在門口自言自語,一會皺眉,一會笑的,嚇死我了。”
“你到底怎麼了?”
夏夕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四人可都是重天老道的弟子,重天老道又名重天仙人。其中一個還是半妖。雖然不能說什麼道法高強,可是至少在人界不能算弱。如果那個人能夠讓他們一點知覺都沒有地在自己的身邊出現又消失,那麼那個人的力量到底要強大到什麼程度?
夏夕猛得想起了小綠,怎麼說它也是靈獸,感覺應該比人類要敏感一些吧。
“小綠也沒看到嗎?”夏夕的眼神中帶着熱切的期盼。
小綠眨巴着綠豆眼一臉的迷茫。
“沒什麼,剛剛我可能看到幻覺了。呵呵……”夏夕苦笑一聲,剛剛的老道那麼真實,又怎麼可能是幻覺呢?不過如果再堅持下去,說不定先被師兄師姐們當成中邪了,夏夕可不想身上貼滿那些奇怪的符咒。
“我們已經進了洛阜城,可是接下來要幹什麼呢?”黎沂皺着眉。
“我們可是身無分文啊……”孟敵愁眉苦臉。
“難道真的要去當乞丐……”夏夕一臉苦相。
剛剛的興奮退去後,擺在衆人面前的是現實的生計問題。
前面不知道爲什麼裡三層外三層的擠滿了人,衆人擠上去才發現人羣的正中此刻正躺着一個人。那是個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只見他雙目緊閉着,臉上青筋爆起,嘴角緩緩地流下一行鮮紅的血液。
“小兄弟,你怎麼樣?”一個身着儒服的中年文士蹲下身去,關切地問道。
地上的少年臉色發青,冷汗直冒,明顯已經不能說話了。
“各位,麻煩搭把手,送這位小兄弟去醫館。”中年文士一邊伸手扶着那少年,一邊向圍在四周的人求助道。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反而漸漸散去了。夏夕心一沉,原來這個世界也是盛產看客的。正想走上前去,卻發現孟敵已經搶先一步。
孟敵只是淡淡一笑,蹲下去把那少年橫抱了起來。
“我不認識什麼醫館,還望這位大叔給帶個路。”
中年文士感激地望了孟敵一眼。快步朝前走去。
夏夕和其他三人跟在孟敵身後進了那家裝飾華麗的蒼鷹醫館。真的是裝飾華麗,地上鋪着精美的地毯,牆上掛着濃豔的花鳥畫,空中垂下一道道華麗的真絲帳幔,幾把椅子上刻滿了繁複的花紋,連幾個藥櫃也被華麗到讓人窒息的花紋所籠罩。這裡根本不像是醫館,反倒讓人想起某種風月場所……
汗……真的是……不得不佩服主人的品位……
“這是……”
一個柔和的女聲在大廳裡響起,一雙如玉般的纖纖素手輕輕地撩開粉紅色的帳幔,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子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一身白衣飄飄欲仙,滿頭青絲只用一根絲帶隨意地紮在腦後,杏眼櫻脣,鼻如懸膽。好一個清麗脫俗的美人,只可惜和這裡的環境一點也不配。
“南大夫,快救救這位小兄弟!”中年文士一看到那女子,臉上的表情立刻鬆弛下來。
那女子將手搭在那少年的手腕處,眉頭微皺,連嘴角也漸漸垂了下來:“他的脈像正常,沒有任何異狀。他根本就沒有生任何病。可是,又怎麼會痛苦成這個樣子……”
“怎麼可能,連南大夫也看出不他生的是什麼病嗎?”中年文士的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表情。
“他根本不是生病。”一直一言不發的紀子長忽然開口,語氣肯定。
那女子一愣,擡起頭望着紀子長,眼中閃着興奮的光:“這位小兄弟有何見教?”
“是屍毒。”紀子長面無表情,冷冷地吐出這三個字。
“屍毒!”那女子眉頭一皺,望着紀子長的眼神裡閃動着莫名的光芒。
那女子忽然轉頭對那位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柳大叔,你不是要出城嗎?你放心地走吧。這位小兄弟就交給我好了。”
中年文士彷彿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頭,急急忙忙地衝出了大門。
目送着那中年文士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那女子迅速地從懷裡拿出一個玉瓶,從玉瓶裡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入了那少年的口中。那少年臉色漸漸好轉起來,彷彿只是睡着了一樣安詳。
那黑色藥丸之上緩緩流動着若有若無的銀色光絲,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靈藥。屍毒非同一般,也只有靈藥能解吧!
那女子忽然臉色一沉,正色道:“我一直覺得那隻鳥有些古怪,現在才發現原來它的身上竟然閃動着強大的靈力波動!你們幾位是修真者?”
夏夕警惕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能夠看出小綠身上的靈力波動,她絕對不是普通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