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知是太過委屈,還是太過感動,西靈瑞叫姐姐的同時,一下子就撲倒在了她的懷裡,緊緊的摟住她的腰,把頭埋入被子中嗚咽抽泣。
雖說風九幽腿上大部分的傷口都在小腿上,可被他猛地這麼一壓還是疼的撕心裂肺,不過,她並沒有吭聲,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見西靈瑞哭的十分傷心,風九幽忍不住開口安慰,擡手摸了摸他的後背,輕聲說道:“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哭鼻子,不過是說了你兩句,就跟河裡發大水似的,一會兒還想把我這兒給淹了,是吧?”
一向清冷嚴肅的人突然間開起了玩笑,讓正在傷心的西靈瑞忍不住破涕爲笑,覺得自家姐姐還真是一個多變的人,一會兒嚇死人,一會兒笑死人,不過,大多數時間還是凍死人。
笑了一聲以後也不好意思再哭了,西靈瑞鬆開抱住她的手,拿起絹帕擦了擦眼淚就低頭沉默不語,看着他哭紅的眼睛,風九幽難免有些心疼,覺得他還小,又一直衆星捧月般的活着,自己還是太着急,太嚴厲了。
想打破他的尷尬,也想緩解沉悶的氣氛,風九幽扯了扯被子自言自語的說:“你看看這被子讓你弄的,知道的是哭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尿牀了呢。”
“噗,哈哈……”尿牀二字一出,西靈瑞就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尤其是在看到那被子上溼了一大片,的確是像尿牀了以後,笑的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站在門外一直未敢離開的若蘭聽到笑聲,終於鬆了一口氣,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說,還好,還好沒有吵起來,要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表面上風九幽是個冷冰冰的人,其實並不難伺候,非但很少對身邊的人發脾氣,也很少在吃穿上挑三揀四,就算是有時候做錯了,有些地方令她不是很滿意,也只是說一聲而已,所以,若蘭特別的害怕她生氣,因爲每一次風九幽生氣,她都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要怎麼辦。
想着一會兒就要出發離開黎城,而風九幽醒來以後還沒有吃飯,也還沒有喝藥,若蘭就急匆匆的去廚房了。
廚房裡,蘭芝已經把熬好的藥倒了出來,清粥小菜也全部準備妥當,一一放到了托盤之上,若蘭看了一下說:“少爺也在房中,鬧了一個早上估計也沒有吃早飯,再多準備一份吧。”
蘭芝點頭答應,把鍋中蒸好的包子拿了幾個出來,挨個裝盤趕緊蓋好,又多準備了一副碗筷,隨後,二人端着托盤一前一後的就向風九幽的房間走去了。
見西靈瑞破涕爲笑,風九幽就打趣道:“一會兒哭的不行,一會兒又笑的肚子疼,你啊,果真還是個孩子,看這臉上哭的,快去洗把臉吧,一會兒讓人看到了,笑話。”
“我纔不是小孩子,我都快跟扶蘇一樣高了。”小大人,小大人,說的就是西靈瑞這種人,明明還小卻非說自己是大人。
風九幽搖頭微笑也不反駁,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疼的小腿說:“是,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大人了,所以,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準再哭了,知道嗎?”
事實上,西靈瑞是不想哭的,可不知道爲什麼他剛剛覺得好委屈,也覺得好傷心,就好像是很久之前母后冤枉了自己一樣,眼淚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來,怎麼忍也忍不住。
其實,西靈瑞平時真的很少哭的,因爲在西嵐國根本沒有人敢給他氣受,更何況很多人很多事他也並不在乎,大不了就直接跟人開打唄,但他對風九幽是不同的,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情,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也無法用任何的語言來表達。
不願意再惹她生氣,西靈瑞滿口答應,並且極力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說謊了,風九幽很滿意,也很欣慰,點了點頭就讓他去洗臉了。
須臾,若蘭和蘭芝端着飯菜走了進來,見他們姐弟二人已經和好如初,都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相視一笑,就開始把托盤上的飯菜放到桌子上,並一一擺好。
“小姐,吃飯了!”爲防風九幽會像昨天一樣嘔吐,若蘭放下手中的藥以後,就去拿牀上的一個荷包,想着她一會兒喝了藥,趕緊放到鼻子下面聞着,這樣多少會好一些。
止吐的荷包還是許久之前陌離給的,裡面不但放了清涼的薄荷,還有一些雪蓮和其它的藥材,風九幽很喜歡,也總會時不時的拿起來聞聞,以解相思之苦,以慰相思之情。
錦被下,風九幽摸到傷口上黏黏的血跡,就扭頭看了一眼還在洗臉的西靈瑞,低聲對若蘭道:“傷口有些疼,你看看是不是裂開了。”
聞聲色變,若蘭放下手中的荷包就掀開了被子,見白布條上有血印出,就脫口而出道:“怎麼出血了?我剛剛看還好好的,這……”
怕西靈瑞聽到又引出事端,風九幽就趕緊擺了擺手說:“小點聲,小點聲,別大驚小怪的,我就是剛剛不小心碰到了,一會兒重新包紮一下就行了,你去把藥端來吧。”
主僕多年,一擡眉一低眼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心領神會未再多說,若蘭輕輕的放下被子,頗爲擔心的就去端藥了。
西靈瑞正如若蘭所言,鬧騰了一個早上根本就沒有怎麼吃飯,聞到參雞湯的味道馬上就走過來,彎腰低頭用力的吸氣,一股濃郁的雞湯就充滿了鼻腔,垂涎欲滴的說:“誰熬的雞湯,好香啊!”
蘭芝把剛剛盛好的一碗雞湯放到他的面前,遞上勺子微微一笑道:“我可沒有那麼好的手藝,是若蘭熬的,熬了好幾個時辰呢,聽說是跟雲姨學的,少爺快嚐嚐吧,趁熱喝。”
之前心中有事無心用飯,如今哭了一場輕鬆了許多,頓覺餓了,尤其是聞到雞湯之後,更是飢腸轆轆,接過勺子坐下,眉開眼笑的道:“我就說味道怎麼這麼熟悉,原來是上次喝過的參雞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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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他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送進了口中,鮮美可口,不油不膩,香氣在脣齒之間四溢開來,還帶着一股清甜之氣,味道可謂是妙不可言。
父母寵愛,又養在宮中,西靈瑞自小到大不知喝過多少雞湯,可唯有曹碧雲做的參雞湯令他一直念念不忘,回味無窮,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吞嚥口水,如果不是知道曹碧雲乃是樂平公主留給風九幽的奴才,風九幽又一直身體不好,胃口不好,需要她的照顧,西靈瑞真想把她討了去,天天給自己做飯,正好也讓母后嚐嚐昌隆國的美味。
嚥下雞湯,西靈瑞朝若蘭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的連連誇讚道:“若蘭真是厲害,雖然不似上次在風府喝的那麼美味,卻也有了八分相似,相信再多熬幾次,一定能跟雲姨做的一模一樣了。”
不知是因爲先前之事,還是已經猜出風九幽的傷口裂開與西靈瑞有關,若蘭並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一手把藥碗送到風九幽的手裡,一手又端起漱口水,看也不看他說:“多謝少爺誇讚,只不過雲姨做了幾十年的飯菜,又豈是我做幾次就能趕得上的。”
西靈瑞是個鬼靈精,那可能聽不出她的話音,連連點頭道:“那倒也是,雲姨的手藝堪比宮中御廚,的確是沒有幾個人能比的。”
言罷,他看向風九幽微微一笑說:“姐姐快把藥喝了,我們一起吃飯吧。”
想着一會兒就要分別,再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風九幽淺淺一笑說:“好,你先喝雞湯,我這就來。”
知道隱靈一族退出西嵐朝堂多年,與皇族很少來往,即使馬上要去西嵐,風九幽也不想把西靈瑞給扯進來,再加上此去凶多吉少,這一別可真的是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說不定今日就是二人的最後一面了。
面對強大的隱靈一族,風九幽對於救出陌離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但她不會退縮,更不會畏懼,不管到最後結果如何,她都要跟他在一起,生亦然,死亦然,所以,她不想拖西靈瑞下水,更不想他有生命危險。
西靈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埋頭於美食之中,開始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吃慣了山珍海味,自然是無比喜歡清粥小菜的,所以,他把一碗參雞湯全部喝下之後,就開始吃起了曹碧雲先前醃製的酸菜。
縱然已經喝了十幾年各種各樣的湯藥,風九幽還是無法習慣那種苦不堪言的味道,眉頭緊鎖,忍住那股噁心之感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胃裡翻江倒海,難受的無法言喻。
若蘭似每一次伺候她喝藥時一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兩條眉毛亦皺的不能再皺,嘴巴微微咧開,表情甚是難看,就好像那藥並不是入了風九幽的口,而是到了她的口中一樣,苦如黃連。
一口氣把藥全部喝完,若蘭趕緊把漱口水遞了上去,喝下,吐出,連忙拿了一顆蜜餞送進了口中,風九幽有些奇怪的問道:“今日換了藥方子嗎?”
心中一怔,若蘭未加思索就脫口而出道:“沒有啊,還是昨天夫人開的方子,怎麼了?不對嗎?”
風九幽回味了一下剛剛的藥味,似有不對,但又一時半刻說不上是那裡不對,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沒有,藥喝多了,舌頭麻了,鼻子好像也不靈了,感覺與昨天的氣味好像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說話間,若蘭滿臉疑惑的把藥碗拿了起來,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就道:“沒有啊,與昨天的氣味一樣,方子在外間,要不要我現在拿過來看看?”
覺得師孃開的方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藥又是若蘭親自熬的,從不假手於他人,應該是自己太緊張了,鼻子也有點不太靈光了,風九幽淡然一笑道:“不用了,時辰不早了,你讓扶蘇把東西全部裝車吧,省得一會兒來不及。”
若蘭把手中的藥碗放到托盤之中,交給蘭芝說:“已經開始裝車了,夫人那邊也已經全部準備妥當,只待小姐這邊用了飯,就可以出發了。”
掀開身上蓋着的被子,風九幽小心翼翼的擡腿下牀說:“那就好。”
話音未落,若蘭就又走回了牀前,幫她穿好鞋子以後,就緊緊的摟住她的腰,扶着她走到了飯桌前坐下,西靈瑞把自己認爲好吃的酸菜放到她面前說:“姐姐,這個好好吃,你嚐嚐。”
坐下以後,風九幽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一眼那碟子酸菜說:“好吃你就多吃點,雲姨走之前做了兩罈子,你既喜歡,一會兒走的時候就全帶上吧。”
心中大喜,西靈瑞眉開眼笑的說:“真的,那太好了,母后最愛吃酸酸的東西,要是嚐了這個,必定十分喜歡。”
看着他開心的笑容,風九幽心生羨慕,也深深的感覺到了他的幸福,自打她認了西靈瑞這個弟弟後,就經常聽到他提起自己的母后,感覺他們母子關係必定十分好,要不然他也不會連吃點好吃的酸菜都想着自己的母后。
假如母親還在世,自己必然會像西靈瑞這般孝順,而母親一定也會特別特別的疼愛自己,母慈女孝,承歡膝下。
喝多了藥,風九幽的胃口很不好,對於醃製的這些鹹菜和酸菜什麼的,也只能偶而食之,並不能多吃,若蘭也未加阻攔,盛了一碗白粥,端了個包子放到她的面前說:“小姐,喝粥吧。”
風九幽微微一笑並未言語,接過勺子看向西靈瑞說:“喜歡就好,只是這東西吃多了傷胃,讓你母后即使非常喜歡,也不要一次吃那麼多,會不舒服的。”
西靈瑞又忍不住夾了一筷子酸菜送到口中說:“嗯,嗯,我會告訴母后的,謝謝姐姐!”
用勺子攪動碗中的白粥,風九幽微微一笑說:“不過是兩罈子酸菜而已,那還用的着說謝,再說這也不是我做的,還是要感謝雲姨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