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眯眼睛,擡起素手遮擋了一下陽光,甩了甩不太清醒的頭腦。
這樣不行,她還要走回沐府的,現在視線就有些不正常的模糊,怎麼可以!
牙齒狠狠的一咬,嘴脣上原本就未好的傷口,又有鮮血流出,劇痛讓清歌的神志清醒許多,好,趁現在,趕緊一口氣回到沐府。
清歌再欲擡腿,手臂卻猛的被人拉住,前後使力不均,堪堪往後倒去,左腳迅速往後一踮,保持身體平衡,右手迅速成砍刀往後劈去。
“你究竟是誰?”溫潤的嗓音帶着探究,從側邊傳來。
這聲音——
清歌將手收回,迅速的將左手收回,淡然垂眸,這人還不死心呢,怎麼,還想要羞辱她嗎?清然的擡起頭來,清歌臉色雖白卻無半點頹廢之色,剛纔那點暗色已被她很好的隱藏了起來,眼前的她依舊風采超人,清華高貴,“怎麼,休書遞了之後,皇長孫殿下連認都認都不認識我了?”
御奕辰神色一動,溫潤的眼裡帶着深深的探究,剛纔在樓上,他以爲她會得意的再來幾聲諷刺,不料她卻悄無聲息的離開,並沒有再落井下石,出言譏諷。
就這一點,比起賀雪瑩,寧可雲剛纔的舉動,就不知道要強上許多,乃真正的大家風範,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上前去和少女說話,看見她離開瀚雲軒,不由自主的跟了出來。這其中的原因,他不願意去深思,也不想深思。
眼前的她,肌膚如白雪一般通透,如春日裡的杏花,嬌羞純美,幾近透明,皎若芙蓉出水,豔似菡萏展瓣,細弱的身材,纖細如柳的腰肢,讓人感覺輕輕一折就會斷,誰會想到在剛纔的賭武會上,這樣的纖細的人兒,竟然爆發出那樣的力量來。
是的,他很懷疑,面前的這人是不是沐清歌。
星眸微斂,御奕辰向前走到少女的面前,眸光淡淡的凝視着少女的雙眼,似乎要從她眼中看出什麼來,“你,和以前很不一樣。”
雙眉一挑,清歌眼眸彎起,“不知道,在皇長孫殿下心目裡,沐清歌是個什麼樣的人?”
見少女如此反問,御奕辰的目光帶着回憶的神色,以前的沐清歌是什麼樣的人,膽小,怯弱,小家子氣,說好聽點叫純真羞澀,說不好聽點就愚鈍呆滯,但是,他不知道少女問這句話的目的,微微沉吟片刻,方纔說道:“和現在的你,很不一樣。”
“呵呵,”清歌輕輕的笑了兩聲,雪白的容顏上展開冰霜的花菱,冷而純,寒而淡,“那麼,皇長孫殿下對於以前的我很瞭解嗎?”
瞭解嗎?御奕辰心中泛起一波波漣漪,他了解沐清歌嗎?
不瞭解,他沒有想過去了解一個從小被指腹爲婚的女子。
在他眼中,正妃的位置不過需要一個女人,如果是一個有用的女人則是最合他心意,可是以前的沐清歌太不合格了,幾次見她的時候都讓他十分失望,
“談不上了解,也知悉一二。”清潤的嗓音淡而客氣的說道,御奕辰沉眸凝望,眼前的沐清歌和以前的太不一樣,他甚至都忍不住的被吸引過來。
清歌擡眸,望着一樹的潔白梨花,風飄起的時候,捲起一層層的梨花花瓣,如同烈日下紛飛的一場雪雨,帶着金輝,飄蕩在半空,無依無靠。
她的目光遙望着那一切,似要穿透無盡蒼穹,望到時間的盡頭,腦海中關於原主沐清歌的那些回憶如同膠片一般在她腦海中播放,
“是,如果我沒有記錯,你見過沐清歌最多不超過三次,有一次,是在禮部大典上遇見,當時的沐清歌臉上帶着濃豔的妝容,穿着五顏六色拼湊起來的衣物,站在人羣裡,呆呆傻傻的望着你,結果被大家嘲笑,低着頭要哭了出來,你覺得她很怯弱,沒用,還不會打扮,對不對?”
隨着少女的平靜的話語,御奕辰想起那天,那時自己是十六,第一次想起自己有個未婚妻,帶着少年滿腔希望,結果看見一個滿臉花花綠綠如同孔雀的瘦小少女,那種說不出來的失望,讓他淡漠的甩袖而走。
“你肯定覺得她打扮的像土雞,也不像其他大家閨秀知禮儀,識大體,對不對?可是你從不知道,也不願意去了解,沐清歌在沐府是什麼地位,她的孃親是外室,又在生她那年去世,在府中連個下人都不如,每天洗衣做飯,捱罵遭打,這樣的她怎麼會有衣服出席大典呢,那是沐紫如給她畫的妝,給她挑的衣服,就是要讓她在宴會上丟盡臉……”
可是原主沐清歌知道丟臉還是要去,爲什麼呢,還是爲了見一見心中這個高貴無比,俊美無比的未婚夫!
眸光轉過面前的男子身上,清歌這才第一次認真的打量了這個大雍的驕子。
如瀑布披下的墨發頂端束了與白袍同色的玉簪,玉潤光華,身着純白色精緻繡工,上層裁剪的繡竹枝清俊衣袍,帶出清雋的氣質,五官俊美不凡,清澈的眸子裡帶着迷濛的水霧,如水清淡,溫和潤澤,若鴻羽飄落,輕柔拂面,神情溫潤,眉目淡雅,氣質帶着皇家特有的尊貴威儀,高雅而不可攀附。
如此出衆的外貌,的確擔得起大雍女子最想嫁的男子之一,讓人一見就忍不住爲他一身瀲灩光華所吸引。
大雍皇帝御凌雲生有六子,而這皇長孫御奕辰,乃是長子御元凡之子,也就是曾經的皇太子之子。
皇太子御元凡身體一直不好,十四歲大雍雲帝就爲其娶親沖喜,十六歲太子妃爲其生子,也就是現在的御奕辰,二十歲時,皇太子御元凡終不敵病痛,薨,隨之一年後,太子妃也懷念夫君,病逝。
御奕辰年幼雙親去世,雲帝念其年幼,將他抱在宮中養育,從小就是由皇太子的母親,淑貴妃一手在宮中帶大。
他據說五歲出口成詩,九歲駁倒太傅,百家書本本都能倒背如流,又加性格溫潤,大方進退,深得雲帝喜歡。
皇太子御元凡去世之後,雲帝一直未立太子,朝中人大多猜測,雲帝有意立皇長孫爲太子,否則也不會一直留在宮中,遲遲不賜外府。
但是這一切,只是猜測,朝中還有其他五位皇子,誰也不知道雲帝究竟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些對於清歌來說,都不重要,她看的是人,不是身份。這樣的未婚夫,她太看不上眼,若不在乎,爲何不早些退婚,等到婚期將近,纔來休書一封羞辱,過分之極。
身份高貴點,就能欺辱人嗎?
清歌淡淡的敘述着,腦海中這一幕幕過去,恨其不爭,怒其不強,是清歌對原主沐清歌唯一的感受,然而,她既然穿到她的身體裡,就爲她做了這最後一件事,將事實的真相告知於曾經沐紫如的心上人和未婚夫。
淡淡的話語飄在赤色的光線中,掀起御奕辰心中波浪翻涌。
是的,他從沒有關心過她的生活,作爲受盡寵愛和關注的皇長孫,他從來沒想過,會有大小姐活得這樣,同樣是大小姐的賀雪瑩,得到萬千寵愛,無所不有,完全不一樣,完全的不同。
白衣男子面上的神色變幻,如翻滾的碧波,“這些,我都不知道。”
“對,你不知道,你從來沒了解過,所以,皇長孫殿下,沒有不一樣,我一直都是我。”她一直都是這樣,沐清歌也好,沐筱夜也罷,現在她都只是沐府的大小姐沐清歌,將來,她也一直會是這樣。
微暖的風拂過少女的頭髮,長髮在夜空中舞出零亂而優美的弧度,如墨色的綢緞閃着珍珠般的光澤飛揚,一根根,自由自在的飄蕩,不受束縛,自由張揚。
御奕辰變幻的眼神慢慢收斂,漸漸成一汪墨湖,他伸出手來,想要將少女飛到臉頰的發撩開,清歌毫不客氣的避開,眸光清涼冷漠,“皇長孫殿下,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御奕辰的臉色一變,純白的衣袖在半空定住,蕩起的衣袂如同定蕩起伏的內心,薄脣輕抿,凝望着少女,須臾,長睫輕眨,眸光瀲灩,“我是你的未婚夫。”
“是前未婚夫。”
“那你剛纔爲何?”御奕辰沉沉的問道,剛纔,她說那些,不是向他述說着委屈嗎?
剛纔?難道是剛纔她爲沐清歌的申辯讓他誤會什麼了,猛然之間,心臟又一次猛的收縮,清歌的額角有細密的汗珠沁出,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來的疼痛,她不能拖了。
手指緊握,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用疼痛鎮定心神,“殿下,剛纔不過是和你講個故事,故事說完了,現實要繼續,你的休書我也收了,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話音一落,清歌拂袖轉身,她再熬下去就要顯露出來了,再強的人,忍耐也是有極限的。
見清歌要走,御奕辰心下慌亂,玉白的手掌猛的拉住少女的皓腕,“沐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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