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爹地給囡囡做飯,你好好吃好不好?”顧秦深關切的看着囡囡,囡囡立馬手舞足蹈起來,顧秦深抱着囡囡來到廚房,按照囡囡的要求給她做了幾道愛吃的菜,等到哄着囡囡吃完、看着囡囡睡着之後,已經快到傍晚了。
顧秦深找到家裡的傭人,告訴她該怎麼作出囡囡喜歡吃的口味,然後帶着戀戀的不捨,離開了老宅。
時間嘀嗒,蘇不語看着指尖的時間流逝,有些恍惚。
一連幾日,她都縮在陳奚涼的家中,像極了一個鴕鳥,只要不讓她出來面對現實,她願意一輩子都這樣縮下去。
然而現實最是殘酷,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
不過,即便蘇不語有這種鴕鳥心態,也還是有人在逼着她看清現實。
顧秦深雖然壓下了董事會的會議,但是陳奚涼的小動作並沒有到此爲止,很快,rst集團的銀行貸款業務也出現了問題,不僅如此,港口的貨物在報檢時也被檢測出了不合格物質……
顧秦深往往是一件事情還沒處理完,另一件事情便接踵而至,這樣緊密的節奏,讓顧秦深叫苦不迭,不僅如此,在尋找蘇不語的事情上,除了知道蘇不語的行蹤在陳奚涼的掌控之下,別的,只是一頭霧水。
爲了處理這些事情,顧秦深不得不動用了自己所能動用的全部勢力,不僅如此,就連老爺子顧江也開始陸續派出手下來找尋蘇不語的蹤跡。
而在表哥家裡的蘇不語自然不知道外面爲了找尋自己已經雞飛狗跳,依舊和往常一樣過着自己的生活。
然而出乎顧秦深的預料之外,在他動用了無數勢力,努力拼湊找出蘇不語與陳奚涼見面那天的視頻監控,卻只無奈的發現,蘇不語離開自己的原因,與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
顧秦深一直以爲,蘇不語離開自己,是因爲自己的公司面爲危機,或者是受到了陳奚涼的脅迫,可是經過一番縝密細緻的調查之後,他才驚覺,原來這一切,背後的真相併未他原本以爲的那樣。
蘇不語之所以會離家出走,是因爲當初蘇家破產的真相,被她知曉了。
夜幕垂降,顧江吃過晚飯之後,陪着自己的孫子孫女在玩具房裡玩鬧着,人常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人越老,也就越懷念當初年幼無知的時候,現在的顧江,就是一個小孩兒。
就在三個人玩的開心的時候,玩具房的門卻被人“砰——”的一聲撞開了,滿身酒味的顧秦深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你怎麼回事?喝成這個樣子?”顧江不滿的看着自己的兒子,顧秦深很少在他面前如此失態。
“我,我找你有事。”顧秦深的眼裡看不見別人,他伸出一隻手拽住了顧江的衣袖,怎麼都不肯鬆開。
顧江怕嚇到孩子,急忙叫傭人將囡囡和顧澄帶走,很快,玩具房裡就只剩下了顧秦深和顧江兩個人。
“你耍什麼酒瘋?有話好好說。”顧江伸手將顧秦深緊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剝開,然後凝眉看着在自己面前搖搖晃晃險些站不穩的顧秦深。
“有話好好說?老爺子,您隱藏的可真是深,都到這會兒了您還能沉住氣,服!我是真服您!”顧秦深手中的酒瓶裡已經沒有了酒,他就那麼拎在手裡,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那只是一個空瓶子。
“顧秦深,你不要太過分了,不要以爲我現在把rst交給你打理,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了!”顧江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風,面對着醉醺醺的顧秦深,他着實動了氣。
“呵,當初是誰找到我來繼承顧家家業的?那個人難道不是你嗎?現在反而來嫌棄我了,說實話,我當初真該一甩袖子去國外,那樣的話,您的臉色肯定比現在還要好看。”
顧秦深一邊說着,一邊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幾步,險些撞在了顧江的身上。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有事說事,沒事就去醒酒。”顧江嫌惡的看了一眼顧秦深,背過身子去。
“我想問問您,當初蘇氏集團的破產案,是不是您一手造成的?”顧秦深終於憋不住,他之所以喝了這麼多酒,也是因爲難以接受這事實。害得自己妻子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顧江沉默了,他沒有想到顧秦深竟然查出了這件事,半晌之後,他才悠悠轉過身來看着顧秦深,面色嚴肅。
“這是誰告訴你的?”顧江擰着眉,兩鬢的斑白白髮在燈光下熠熠發光,如果稍加細看,還可以看出來,那白髮會隨着顧江說話而微微顫抖。
“還用別人告訴我嗎?我自己查就可以查出來的事情。”顧秦深冷笑了一聲,順手將手上的酒瓶砸在了地上。
“啪啦——”的聲音,是酒瓶與地面想觸碰而發出的聲音。
“我倒是真沒想到,您纔是那個罪魁禍首。話說當年陳阿姨到底如何美豔不可方物,竟讓您可以爲了她,不惜害的蘇家一家家破人亡?而您又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安排蘇不語跟我結婚,安排蘇不語走進娛樂圈?您在做這一切的事情,心裡在想些什麼?”
顧秦深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把把鋼針紮在顧江的心裡,他本以爲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知道這些事情的人,大多都已經不在人世,卻不知道顧秦深是從哪裡得知的這一切。
“你……除了你,還有誰還知道這件事?”
顧江深呼吸了一口氣,這些年來,他自以自己將這件事保護的很好,卻未曾料想顧秦深在他眼前將他的遮羞布一步步拿掉,讓他如此赤裸裸的站在燈光下。
“你以爲蘇不語是因爲什麼才離家出走的?”顧秦深衝着老爺子挑了挑眉毛,這件事他能查出來,那麼別人也一定能查出來。
如果是別有用心的人將這件事告訴蘇不語,對方離家出走,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嗎?
“這……”
顧江再度陷入了沉默,他本以爲蘇不語是被人挾持,卻沒有想到,蘇不語的離開,是因爲知道了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
“我已經讓我的人撤回來了,這是蘇不語自己的選擇。您也把自己的手下撤回來吧。”顧秦深斂了斂神,在沉默之中,他的酒似乎醒了醒。說完這番話,他便轉身幽幽離開。
顧江看着兒子離開的背影,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
陳歆言的容顏在他的眼前慢慢閃過,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最愛的人,仍然只是她一個人,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會有多怪自己呢?
顧江不敢細想,當年他像是瘋了一樣愛上陳歆言的一顰一笑一蹙一回眸,陳歆言的聲音像出谷黃鶯,陳歆言的纖細柔荑像青蔥白玉,陳歆言的一切在他心目中都是完美無瑕的。
而顧秦深的生母秦煙雨,也是自己所經歷過的女人中,最有陳歆言神韻的一個人。
可是當年秦煙雨太倔強,當她得知自己只是顧江情感上的替代品時,便義無反顧的帶着顧秦深離開了顧家。
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陳歆言的呢?顧江一時之間記不清楚了,倒也是,三十多年過去了,誰又記得清楚呢?
顧江只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陳歆言的時候,是在一場慈善晚宴上,陳歆言作爲陳家的掌上明珠,隨着父親一起出席晚宴,並且獻上了自己喜愛的一串佛珠作爲拍賣品,鬼使神差的,顧江被那個笑容征服,鐵了心想要拍下那串佛珠。
可是偏偏,那個姓蘇的男人跟自己作對,將價格一路擡高,最終超出了顧江的心裡承受範圍。
而更可惡的是,那個姓蘇的男人在拍下那串佛珠之後,又將它重新包好送還給了陳歆言。
站在陳歆言不遠處的顧江,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陳歆言衝着那個男人嫣然一笑,然後陪着他一起跳了一支舞。
這麼多年過去了,顧江想起那天的情形還是會暗暗生氣,如果那天的自己,沒有因爲高價而退縮,而是拼上自己的身家去買那串佛珠,是不是獲得女神眷顧的那個人,就會是自己的了呢?
然而與此同時,顧江又十分清楚自己和蘇家的差距,蘇家和陳家都是數百載在洛城屹立不倒的大家族,而自己不過一屆後起之秀,根本沒有雄厚的身家能和對方相提並論。
好在,陳歆言生命的最後,是自己陪着一起走過的,而在陳歆言將女兒託付給自己之後,他更是全心全意的對待她。
知道蘇不語喜歡顧秦深,便不顧兒子的意見,讓蘇不語嫁給了顧秦深,知道蘇不語擔心經濟不獨立,便一手幫着蘇不語改名換姓進入娛樂圈……他爲蘇不語所作的一切,只是因爲陳歆言生前牽着自己的手說的一句“請多照顧我的女兒”……
坐在窗前的顧江,看着窗外的樹梢陰影隨風搖擺,慢慢陷入了回憶之中,那些片段像一禎禎黑色照片,從顧江的眼前一一閃過,誰說過人一老了就喜歡回憶,那麼顧江是從陳歆言去世之後開始老了的。
聽着不遠處汽車發動的聲音,顧江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做錯的事無從擬補,但願蘇不語那孩子,能念着自己對她的好,重新回到顧秦深的身邊來。
英雄遲暮,曾在商界叱吒風雲無所不用其極的商界大佬,在迴歸家庭、在生活趨於平淡之後,心中所求所想所願,也不過是家宅和寧,只是暮然回首,想起自己當初陰狠毒辣的手段,是後悔還是懊惱亦或者重來一遍還會如此選擇,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