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再回到南城,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面對這片曾經生活那麼多年的土地。
站在機場裡,看着人潮擁擠,來來去去,我帶着簡單的行李,感覺像是回到了半年前,那個雨夜,我匆忙逃離的時候,實屬萬念俱灰。
那個時候我曾發誓,除非必要,以後絕對不會再踏足這裡。
沒想到才過了這麼長時間,就已經是必要。
我戴上墨鏡,拖着行李箱離開機場,撲面而來的是城市春末的氣息。
坐上出租車時,司機還熱情地問我,是不是來南城旅遊的,說快到夏季,遊客也逐漸多了起來。
我聞言輕笑了笑,說沒錯,我就來看一看,過兩天就走。
對於這裡,我已儼然像是個觀光客,不出幾天就會離去。
我讓司機去了南城市中心的一家四星酒店,下車之後,立馬有門童上來替我拿行李,我禮貌地道了聲謝,然後快步走了進去。
房間都安頓好之後,我先去洗了個澡,洗去一身的疲憊,然後坐在牀邊一手擦着頭髮,一手拿着手機撥打一個號碼。
響了兩聲那邊便接通。
“hi,cecilia。你已經安全到達了嗎?”那邊傳來一個略帶着鼻音的男聲。
我知道英國那邊正是深夜,打攪了他的好夢我也覺得不好意思,於是放緩聲音道:“是啊,已經到了。你不用擔心,我過兩天就會回去。接着睡吧,haveagoodnight。”
“好的,我會等你回來,一切順利。”
掛斷電話之後,我將手機放在一邊,然後調暗房間的燈光,也打算睡一覺。
不管接下來要處理什麼事,養足精神纔是最重要的。
只是像以往很多次一樣,在慢慢陷入沉睡之後,往事便如影像一般,在腦海中一遍遍地回放,像是再也醒不過來。
……
在睡足十幾個小時之後,南城也迎來了第二日的朝陽。
我一大早起來洗漱穿戴好,見時間差不多了,就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過去。
只不過鈴聲響了很久對方還沒接通。
我也不着急,就耐心等着。
終於,過了許久那邊才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你回來了。”
我應了聲,然後平靜地問道:“什麼時候見面?”
“晚上七點,在以前我們常去的那家西餐廳,我會訂好位子。”陸懷南的聲音照舊低沉。
我說“好”,然後直接掛了電話,跟陸懷南,我也真的沒有其他的話可以說。
到了下午六點半,我準時出門打車去了陸懷南所說的西餐廳。進去之後,我說了他的名字,便有侍者過來將我客氣地帶到了位子上。
此時陸懷南還沒來,我也不着急,就在座位上安心等着。
看着窗外漸漸降臨的暮色,我的心情跟久前相比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
現在我能夠安心欣賞這樣的景象,也能夠平靜地看待日夜輪迴,陰晴圓缺。
那個明明已經千瘡百孔卻還要硬撐着表現出無謂堅強的自己,早已離我遠去。
剛到七點,陸懷南準時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今天依舊穿着筆挺的西裝,裡面是簡單幹淨的白襯衫,上面的扣子還解開兩顆,看上去仍然矜貴英俊。只是這曾經最熟悉的面容,此時此刻只讓我覺得無比陌生。
“你來了。”我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陸懷南坐到我的面前,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似乎見到我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心情的變化。
而對我來說,如果不是他想辦法聯繫到我,告訴半年前離婚時財產分割的程序出了問題,我也是無論如何不會回來的,更不想見他。
只是我不會爲了單純躲避他而放棄自己應得的那些,我自認爲曾經已經爲他做的足夠多,夫妻一場,我已經問心無愧。也因此,在拋去了所有的情分之後,該屬於我的,我也分毫不會再放手。
“你在電話裡跟我說的明湖別墅的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不想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原本我們之間就不再是見面吃飯敘舊的關係。
陸懷南聞言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手中的菜單一放,淡淡開口道:“牽扯到一些產權的問題,需要戶主親自帶着證件去辦理。我們離婚之後,那裡的戶主不就是你嗎?”
明湖別墅是早些年陸氏慢慢發展壯大的時候陸懷南買下來的,現在市值已經過了千萬。
這麼一筆不小的財產,確實需要謹慎處理。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大概什麼時間去辦理?”
“隨時可以。”
“好,那我明天就去。”我頓了頓,“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
“那我就先走了。”沒什麼別的事,再留下來面面相對也只剩下尷尬。
在我拿起包起身要走的時候,陸懷南突然出聲道:“這麼長時間不見,難道連一頓飯的時間都不能空出來。時暖,我們就算做不成夫妻,再見的時候,也能做朋友吧。”
他的語氣當中帶着幾分清淡的悵然。
悵然嗎?
是不是他也想起了,曾經我們那段來之不易的婚姻。
我們爲了共同的目標而奮鬥,也爲了彼此的家庭而努力。
只是到頭來,這一幕幕的景象,最終成了碎裂的泡影。
任誰都會覺得可惜吧。
我將包重新放了回去,也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倒不是我對過去還有多少留戀,我僅僅是在想,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對於現在的我跟陸懷南來說,都忘記纔是最明智的選擇,起碼不要輕易地想起。
半年前我走的太過匆忙,甚至連好好告別都沒有。
我承認那時的自己還沒辦法做到真正的釋懷,所以只能強逼着放棄和遠離。
可現在的我真的能夠做到完全的放下了,過去之於我,就算偶爾會想到,也只當做一段慢慢落入塵封的回憶。
如此,我該補上那一段告別,爲我跟陸懷南的相識相知,戀愛婚姻,真正畫上一個圓滿的句點。
想清楚之後,我輕輕笑了,柔聲說道:“還沒問過你,這段時間過的怎麼樣?”
嗯,這纔是久別重逢之後,所謂的老朋友應該有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