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蘇炎看到豹子靈古怪的站在門口不進去，一個皺眉便推開了他徑直走入。
結果他進去時聲音已然驚動了沈煙，自然就見不到剛纔豹子靈見到的情景了。只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很喜歡沈煙的，無論他是什麼樣子都沒法改變這點。
尤其是當見到他呆呆望着自己時，心下更是生出了幾分異樣的歡喜與心疼。
如果豹子靈不能還他一個健全的沈煙，他便叫他一生一世都活在懊悔之中。
沒錯，是活着——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此時的爾蘇炎看豹子靈，簡直不亞於看任何一個敵人。
[子靈，進來吧。]
爾蘇炎摟着沈煙喚他到。
二人的樣子看似親密實則不然——沈煙何嘗反抗他成功過一回？
豹子靈猶帶着虛弱地緩步走進，隨着他的步子身後的門立刻就被人給緊緊關上了。
只有三個人的室內氣氛竟然也會凝重。
沈煙從來不相信自己會有直覺。但是這回他真的是感覺到不安了，尤其是看見豹子靈的時候，他心底的不安開始擴大。
總覺得會有些很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
[你要如何救他？]
沒有說出具體名字的話，說的人自然明白，唯一聽得懂的人卻也清楚。
而沈煙雖然沒能聽懂他說的是什麼，但看二人說話的樣子也知道他們的對話肯定與自己脫不了干係。
“你們在說什麼？和我有關？”沈煙只得求助於唯一能與他對話的爾蘇炎。
豹子靈見他擡頭抓了抓爾蘇炎胸前的衣襟，動作自然神情不自覺的透露出點點依賴的味道，心下竟是生出些許的異樣來。
不過，也只是些許而已。他深知沈煙會同爾蘇炎說話的原因應該只有那一個。而那唯一的一個絕對不可能是因爲他喜歡上了爾蘇炎。
想明白以後的他頓覺輕鬆起來。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這究竟是爲什麼。
“等下再解釋給你聽，乖。”說罷，爾蘇炎在他額上印下輕柔一吻。
當着第三者的面被人這樣親熱對待的沈煙立刻尷尬地推他，一雙眼睛都是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纔好了。
於是，只剩了豹子靈與爾蘇炎兩人莫名對視。
前者不明白自己的王這般帶有故意表現意味的行爲是有何意。
後者更是臉上神秘莫測，眼底卻是平靜得叫人兀自猜測不停。
……不懂。
豹子靈微皺眉頭，輕聲道出他想知道的解密之法：[臣會將斷情蠱引入自己的體內。從此以後，沈公子便無後顧之憂了。]
爾蘇炎聽他說得這般輕巧，心中猶抱有疑問。總覺得……他有故意隱瞞了些什麼……
好歹是跟隨了自己數年的忠臣，雖然他嘴裡說是說恨心裡也確實絕對對方可惡，但總還是會保有些許的擔憂與不忍，不想見他付出什麼非常大的代價來還他一個健康正常的沈煙……
[需要引入你的體內？這又是何道理？]
似乎是看出他的這份擔憂，豹子靈淡然一笑，心中略感欣慰，[斷情蠱認主，而且貪婪。一旦嘗過別人身體的味道，要它輕易放棄便是很難了。唯一的辦法，就是馴主親自餵養，方能安撫。]
爾蘇炎聽他說得頭頭是道，這才寬下幾分心來。
[素聞斷情蠱是可怕之物，你親自餵養，難道就不怕嗎？]爾蘇炎望着眉心一點紅痣面貌仁慈的屬下，不自覺的用關心的口吻問他到。
豹子靈聽罷心下流露出些許感慨，但是嘴裡卻沒有說出來。因爲他知道有些東西寧願憋死在自己心裡，也萬萬不可示於人前。
[可怕……子靈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怎會不怕？]豹子靈苦笑着回答。
他這樣子看得爾蘇炎忽覺不忍，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錯待這個從頭至尾都對他忠心耿耿的臣子。
[只是子靈覺得，這都是子靈該受的。]
爾蘇炎突然注意到他的目光變了——溫柔如水，卻又堅毅如鐵；好似不甘，卻又……樂在其中？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沈煙疑惑的臉孔又是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只見其臉上一派天真直白，明明就是心性成熟的一個人，怎還能保有如此無邪的面孔？連一絲情緒都不加修飾。難道此人當真是老天暗自偏愛，然後再拿來折磨他的嗎？
……不，不對。現下不是自己沉迷的時候。
爾蘇炎雙眼再度轉回到豹子靈的身上。他在想，豹子靈究竟爲何出現這般的表情？
就這樣默默過去了半刻鐘有餘。
爾蘇炎臉上烏雲罩頂。
因爲他終於明白了，明白豹子靈究竟是在高興些什麼。
如果說，在沈煙中蠱以前，他和他不過是兩個沒有關係的個體，那麼現在的他們，便是被斷情蠱這纏綿惡毒的毒物給緊緊拴在了一起。而且——這種緊密的關係不可複製，無人可比。
由此看來，爾蘇炎甚至覺得他們二人之間的親密已遠超自己與沈煙了。
這種感覺……真是令人非常的不爽。
[說說你的方法。]爾蘇炎想要按捺下心頭的嫉妒憤恨，最終卻還是按捺不住，他腳步微移，擋在二人之間。[如果有任何差池風險，你就好好考慮一下你營中的千百餘士兵，以及他們的家人吧！]
豹子靈聞言一怔，一瞬間瞪大了雙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不愧是王……真知道如何完美的抓住別人的弱點吶……
豹子靈自嘲的一笑。
被人抓住把柄的感覺還真是窩囊……
[方法很簡單，就是交歡。]
[……你說什麼？]爾蘇炎的沉沉怒意不用多加修飾便完全傳達給了在場的兩人。
不知爲何，豹子靈心裡忽然產生了一股快意。他臉上不動聲色，平靜而大方的重複道：[我說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交換。因爲交歡時二人的氣息濃重難辨，再配以馴主獨有的呼喚之法用以迷惑斷情蠱從對方身體爬出，分開的那一刻斷情蠱會迅速爬進有它最熟悉的味道，並且認爲最安全的地方。等到交歡結束，斷情蠱便在我的體內了。]
我的王啊……您一定沒想到，斷情蠱會這樣“惡毒”吧？
豹子靈垂着眸，脣邊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但是，子靈我卻很開心。
這種陰暗的，令人唾棄的卑劣，原來還可以化作這麼好的東西，令人快樂……
不管過去的自己擁有多少顯赫的戰功，多麼義薄雲天的忠誠，也都比不上此刻的心情。
何時自己變得這麼卑鄙了呢？
難道說……斷情蠱對馴主品性會有影響的傳聞是真的？
豹子靈出神的想着，眼底卻生出了興奮。
不能炫耀。
不能宣揚。
這個隱秘的直到最後一刻才能說出來的傳聞，竟然會帶給自己這麼大的快樂……也算是送給自己離世的最後一件禮物吧？
而這份禮物……
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