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話說沈煙醒過來的時候是有些詫異的,但是一看到百禁,心裡就踏實下來了。至少,他知道是誰帶他來的了。

“關銘?”他歪着頭看向走進來的人。

關銘看着他,然後坐到牀邊。

“能否告訴我,爲什麼?”他苦笑着問。

關銘依舊看着他。

“……你不說就算了。只是,你就這麼把我帶出來恐怕清哥他們要急的,你有沒有和他們打聲招呼過?”沈煙也不惱他的莫名,只當這人本就性格怪異,因此依舊笑若春風,只是問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叫人高興了。

關銘冷着臉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你到底是怎麼了?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沈煙看他有些生氣的樣子,心裡莫名非常,只道是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男人擰起來也不落分毫。

這時恰巧管家跑進來,一見自家靜王冷着張臉立刻嚇得低頭問安,然後說明已經準備好了膳食只等那位小少爺醒了就可以用了。再一回頭,就見那隻等“醒來”的少年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禁又是嚇了一跳。

關銘拉起沈煙就往外走。一路上不少家丁丫環見着他們二人莫不是低頭請安,可關銘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只管拉着人往前走。

看着滿桌精緻佳餚,沈煙笑了起來:“好精緻的賣相~不知吃起來是怎麼樣。”這人原來是拉着他來用膳的。

說話間故意擺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伸手夾了只看上去賣相頗爲不錯的蜜汁燒賣送進嘴裡,然後笑得又是眼睛眯成了一條彎彎的縫,朝關銘笑道:“你家廚子真是好手藝!”

看着那笑臉,關銘這才覺得心裡舒坦了些。於是又把平日裡自個兒喜歡吃的東西親自端到他面前,沈煙也不客氣的一個一個都吃過去,待每個都嘗過後,挺着肚子對他憨憨一笑。

關銘這時的心情幾已平覆,看着沈煙吃飽喝足的樣子他竟然也覺着很滿足。然後纔想起來自己也有些餓了,於是就吃了起來。

他這一吃,叫旁邊見着的奴僕吃驚不小:靜王何時吃過別人的剩菜剩飯?!即使那些東西沈煙有些都只嘗過一口,在他們看來也算得上是“殘羹剩飯”了。

這時管家又跑了進來,對關銘說:“王爺,皇上派人來傳話,喊您進宮去一次。”

“噗——”

衆人轉頭看向沈煙,只見他嗆得滿臉通紅,茶水噴了滿地,兩隻眼睛卻是前所未有的大睜着,看向關銘的眼神充滿了驚訝。

關銘這才記起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真正身份。再看沈煙難得的失態,不禁笑了起來。伸手就是往他嘴上一抹揩去大半茶水,這叫周圍的人看得又是大張了嘴恨不能託着自己的下巴。

“你是王爺?!”沈煙臉依舊紅着說。

關銘點點頭。

“那清哥他們知道麼?”

關銘笑意徒然隱去,一雙黑沉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沈煙苦笑起來。也是,照他的性子是不會說的:一,沒有必要;二,他壓根兒就不當回事兒。

關銘走後,沈煙向人打聽後才知道,原來他竟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最得寵信的靜王,而這裡,不用說自然就是皇都裡的靜王府了。

在皇宮裡若是提起“靜王”,恐怕是誰都沒辦法不忌憚的。因爲他不僅喜怒無常,而且發起火來手段毒辣。但地位高貴,比起一般的皇親國戚來更是高上一階。

但更叫人害怕的,是皇帝對他的寵信——即使是殺再多的人,發再大的火,皇上也從來只是一笑了之,嘴裡說着:朕知道了,皇弟那兒朕會記得說他的。但究竟有沒有說,這誰又知道呢?只是,這話一說出口,哪個大臣還敢多言?這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人要包庇一個人,是何等的簡單。

而更重要的是,身爲皇上的胞弟,他手握兵馬總領之一的校騎營大權。這樣一來,饒是他再放肆,再暴虐,哪個人還敢不怕死地站出來在皇上面前說上一句彈劾的話?

因着皇帝的寵信加上手握大權的緣故,這靜王雖是身有殘疾,也是從不上朝,但對這整個國家來說,卻是有着不可撼動的影響力。他既是人人都覬覦的對象,卻也是人人都不敢動的人物。

關銘進了皇宮,直接到了御書房裡。

“皇弟不必多禮。”和藹的聲腺從坐在桌前的中年男人口中傳出。

關銘站起身來,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兄長,當今的聖上孝帝。二人的樣貌其實很像,只是一個年輕一個稍長。

孝帝見到自己的親弟弟很是高興,一開口就是先問他這幾個月過的怎樣,隨後關心關心身體,說了好些雜事,最後才談起了正題。

“這麼說,你已經有十成的把握了?”皇帝笑着問,彷彿現在說的依然是些雜事而非關乎自己的皇位與江山。

關銘笑了。

一看那笑容,皇帝也笑得更開心了:“不愧是朕的御弟!待事成了之後,你要什麼朕都答應你!”

關銘眼中閃過一抹興味的光,被皇帝敏銳的捕捉到了:“御弟有想要的東西了?”

他很好奇他想要的是什麼。以前他就想過送他些東西,可無論是金銀還是美人,他都無一絲的興趣。就是那豔冠天下聰慧又過於一般女子,叫一干諸侯爲她爭破頭的穆棉蕊,也不知爲何惹惱了自己的這位皇弟,到他府上只不過二日就被剜了雙眼砍了頭,最後落得個棄屍荒野的可悲下場。

不過,自己那時也覺得他有些過分了,那麼個名動皇城的迷得一干諸侯爲她又是買金又是獻玉的驚才絕豔的女子,就被他如此輕易的殺掉,這叫那些個人如何不失面子?——這無異於是在對那些人說:爲着這麼個貨色你們也爭?那次,孝帝是真的準備聽信那些說他暴虐的人的話,要去好好教訓教訓他這皇弟了。

可一見到他那悶沉的模樣,自己就開不了口了。

因爲自己已經欠他太多了。如果當年不是那次意外,他也不至於得此怪疾而失了皇位。而那場意外,全是因他而起。原本以爲,這下自己最親的胞弟肯定恨死他了。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他不但不怪他還幫着自己當上了皇帝。因此,在孝帝心裡,這天下自己就只是代他管着——他要殺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想來定是那女子犯了他的忌諱,這也是她自己不好纔是,哪裡能怪得了御弟呢?

現下,關銘被他這麼一問卻是一愣,因爲剛纔他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沈煙?

這算什麼?

亂了,亂了,就像一團被人揉亂的線團,糾結在一起叫人找不着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