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狼尉臉色漸沉,就連先前進門時臉上隱約帶着的興奮之色也是褪得個一乾二淨,豺克讓心裡暗笑不已。同時,那份噬血的慾望也是漸漸擡頭。
[狼尉,本將軍也不爲難你,只要你留下一臂,死罪即可免除。]
豺克讓的話叫眼前一干人聽得面色煞白。
一個武將若是失去了臂膀,那該何如?更莫說這名武將還是那舉國聞名的邊營副長了。
——斷其臂,簡直比叫他死還要折磨。
[豺、克、讓!]
狼尉終於忍耐不住內心的憤怒,衝着眼前人兇狠地低吼。
豺克讓卻是始終殘忍地微微笑着,[你可知,你犯的可是‘死罪’吶!]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膽敢挑釁,就該接受失敗所要付出的籌碼。
[你……]對於他的話,狼尉雖不甘心卻更無可辯駁。
開國帝君對於“虎、豹、狼、豺”四大家族雖然寵信,卻還是定下了皇家威嚴不可冒犯的死條例。所以無論四大家族功勞有多大,名聲有多響,只要膽敢對皇家人有一絲的不敬,那就是死罪一條——由此可見,爾蘇家族的心高氣傲實在是由來已久。
也因此,狼尉的死罪,豺克讓是做實做定了。
[豺克讓。]久未開口的爾蘇炎落下手中最後一子,擺完了整譜的殘局。
白色的子被圍困在黑子中間,看似弱勢,卻是怎樣也吃不盡。這局若是下到後來,只怕是白子要將黑子給反吞了。
[臣在。]豺克讓恭敬的垂首聽令。
[廢話多說無益。]語畢,爾蘇炎眼中寒光灼灼,看得狼尉心中大駭。
這人竟是對着自己起了殺機?!
他這邊話音剛落,豺克讓身側一道銀峰驟然劃過,隨後一聲驚人的慘叫頓時就響徹了整個皇子府。
而豺克讓手中的長刀刃上,塗着一條鮮紅色的豔麗痕跡。水滴聲伴隨着慘烈的叫聲竟然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而他們臉上的恐懼表情更是愉悅了這柄長刀的主人。
[這刀口,我斷得還算乾淨吧?]
地上那條還包裹着衣袖的微微抽搐着手指的手臂則強烈而鮮明的證實了他們剛纔的親眼所見——豺克讓生生砍下了狼尉的右手手臂!
這個豺克讓果真是冷血冷情得可怕!
[還不快把人給擡走?難道你們想看着他死在這裡嗎?]
一羣人七手八腳地將自己的頂頭上司擡出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面前,與此同時心中暗自發誓絕對不會再來招惹爾蘇炎這個大魔頭了——屬下尚且如此,主子又會好到哪裡去?!
等人走後,豺克讓將長刀抹盡收好,隨後擡腳對着地上的手臂狠狠一踢,立刻就有一頭護院的強壯獵犬從草叢中得令奔來,叼着那條肉臂便疾跑而去。
豺克讓看着那黑色的獸類身影消失在眼前,心想其實單憑這幾條大獵犬也夠叫那羣廢物有去無回的了。只是,現在還不是它們開吃的時候。
[主子,怎麼辦?]此時他的臉上有着一副與先前的狂傲嗜血截然相反的肅然,甚至還可以說透露着些許的擔憂。
而爾蘇炎卻不回答他的問題,只顧看着眼前的棋局。隨後,他乾淨利落地落下一枚黑色琉璃子,瞬間改變了整局棋的形勢。
白子未開,黑子未殆。
一舉,也許就定下了一局。
這時,他面上纔出現了滿意的微笑,那麼淡,卻有着殘忍的弧度。
[你不是斷了他的臂了麼?]
豺克讓聽後眼睛倏地瞪大了幾秒,隨後也是面帶愉色,低聲悅道:[臣下……明白了。]
沈煙在牢內待了已有一天半,除去送了一餐牢飯的卒頭以外再也別無他人了。雖然場景寂廖,卻也足以慶幸——至少沒有人手持皮鞭拖着老虎凳給他伺候着。
然而,八伶卻是漸漸不安起來。
徐潤言到哪裡去了?青霜和白露呢?
這三個混蛋放着要保護的人不管,自己逃了個一乾二淨!簡直混帳!
“八伶……”
“什麼?”聽到某人喚他,他心下竟然一個緊張,視線即刻就牢牢地定在了此人的身上將他給看了個遍。等到確定他沒有任何不舒服以後,這才又悄悄的放下心來。
“西廈要同我朝結親,這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
沈煙苦笑着低頭,“你別騙我了,好麼?”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柔,很溫和。可是——
“……你究竟知道多少?!”
八伶卻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感到焦躁了。心裡就像憋着一團火,一直在那裡燒個不停,讓他悶熱卻又發不出來。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很不喜歡。
“我覺得,你們都在騙我。”說這話時,沈煙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多少的傷心。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會叫八伶覺得他應該被傷到了。
只是究竟傷得有多深,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青霜和白露,原本就是爲了打探戧國軍機而來的罷?炅青哥……只怕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同戧國結盟的……”
野心大如他者,連董君榮都看不順眼了,又怎會放過這麼一個大好的立功機會?盡數功勞,恐怕沒有什麼比戰功更好立了。可這戰功說好立卻又不怎麼容易了:第一,機會要對;第二,名頭要順;第三,優勢要強。
前二條件他有,第三個條件則可以創造。
所以說,戧國的求合其實是自己將自己送上了虎口——西廈要對戧國開戰,他們會不知道?而他們知道以後卻不動作,這背後只怕是善意不再。只可憐這戧國,求助的對象錯了。
“……”
“鍾落鴻對於戧國又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徐潤言會來到這裡,恐怕這背後的心思也沒有光明得到哪裡去罷……”
鍾落鴻的父母,傳言中便是死於戧國人之手。正所謂無風不起浪,空穴來風,豈會不實?就算不實,多多少少也是同戧國人有些關係的罷。而鍾落鴻這個人,又向來是齜銖必較,此等大仇,他會不報?
“……”
原來,沈煙比他們所想的要知道的多得多。
八伶忽然對眼前的人生出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那麼……”沈煙緩緩擡眼,“你呢?”
你呢?
是啊……
我呢?
我……又是如何騙了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