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茫茫,心茫茫,而今六年不入江湖,這天下有沒有忘了我呢?當年的刀光劍影早隨我遠去,一頭黑髮箍在腦後一個木環擋住了髮絲散亂,一把造型悽美的刀掛在牆上,男子推開窗慢慢倒了一杯酒向着空中撒去,琥珀色的酒在月光下彷彿眼淚從天際落下,男子一陣苦笑,放下酒杯拾起一根白燭,點燃放在窗前,不遠處的小院,閣樓中燭光閃爍,男子在燭光下擡頭看到了掛在樓頭的牌匾:聽雪樓。一絲微笑掛在嘴角:即使我蕭逝水不入江湖,那又如何?這江湖不就在聽雪樓手中?運籌帷幄之中,決定江湖沉浮的不還是我?武林盟主又如何?公子羽九年前君臨天下而今能耐我何!
皇宮深處,一間,不,一院小屋幾株藤蘿,一個黃衣男子望月輕嘆,爲何有人爲我打天下,卻無一人陪我與天共尊。回頭輕問:“他還沒有回來?”
一個杏黃色衣衫的女子託着一壺茶放在石桌上,“回殿下,千歲大人每年只會寄幾封信回宮。從不出現於人前。”
“那他在哪裡,沒有人知道?”
“殿下,龍體要緊,回寢宮吧!”一聲嘆息獨自走出了小院,向着宮殿走去,身後杏黃色衣衫的女子緩緩合上門,道:“趙禎,你難道還不懂?段離對你們天下,根本就不感興趣?你天天守在這裡,他又怎麼肯回來?”
杏黃色衣衫的女子轉身向着一個暗影說:”劉護衛?你怎麼還在這裡?”
暗影走出來,撓撓頭說:“我也不想來,可有人讓我在宮裡給他拿點本來就是他的的東西。”
女子皺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宮裡的一切都是皇上的,你不懂?劉杉!“
“是嗎?可那位要的只是他的東西,這皇宮的一切都不會動。”
柳杏蹙眉:“皇宮裡唯一不屬於皇上的只有這間小院了,難道他回來了?”
他,幾乎是一個時代的象徵,一個俠以武犯禁的時代的終結,武林中他是平定西夏九天的智者,一個足以和拜月教大祭祀平分秋色的絕代武者,在命數中,一人足以霍亂天下,惹來血雨腥風的邪魅妖星,他一出世,便意味着天下大亂將起,而他卻只能冷眼旁觀,無力迴天。一字之名:離。
長安,一個白衣如雪,嘴角藏着一絲笑意,卻如同鱷魚的眼淚一般,十指修長,左手上戴着一枚紅玉扳指。夜空下一頭黑髮閃爍着詭異的紅芒,一個黑衣女子站在他身後,面容嬌好,他回身問道:“洛貞,你不是在開封城外的太極墳裡,怎麼來長安了?”
名爲洛貞的女子微笑:“李羽塵,你難道感覺不到那股氣息的接近?若他知道當年的一切都是自己兄弟和女人的陰謀的話,以他的實力來說,殺掉你我,還不成問題吧!”
李羽塵笑而不語,只是握起一杯酒,仰頭灌下,雙眼泛起紅光:“他知道又如何?連自己那道坎都過不去,還能怎麼樣!”
洛貞站在李羽塵身後,伸出雙手爲他捏肩,李羽塵微微皺眉,一言不發。
一個小院中,一輛馬車停在牆角,一個白衣男子握着一杯茶坐在石
桌前,看着硃紅色的大門。不一會兒,門被推開,劉杉抱着一把古琴,揹着一個大包裹走了進來,柳杏提着一壺茶從門外走進,爲他添了一杯熱茶後,接過劉杉的包裹,整理起了一間屋子。劉杉半跪在地上:“公子,屬下辦事不利,讓您的行蹤暴露,請原諒。”
男子輕道:“知道嗎?我名段離,離別的離,本就是孤身一人,行蹤暴露又如何?你又何錯之有?柳杏她會跟你出來,也在我的意料之內。可他呢?”
名爲段離的男子突然語氣一轉,鋒芒畢露,右手一抖,長達三米的長鞭甩向一株大樹,啪的一聲長鞭繞在了大樹上。
一個孤傲的身影在長鞭繞樹前踏着空氣躍在屋頂上,段離收回長鞭,劉杉掏出一柄匕首,身法運轉詭異地停在了身影前方不過三尺外,短匕連揮刺向黑影的要害,黑影從背後抽出一根包在布里的武器,接連揮動,擋住了急刺的匕首,似乎未曾想過匕首的異常鋒銳,刷刷刷,接連三聲一陣金鐵交割的雜鳴,布條被疾如暴雨的劍刃割裂,一柄金黃色的鐗露在空氣中,一條不羈的五爪金龍環繞在鐗上,鐗柄上龍頭被拉長,恰好被握在手中,鐗尖上龍尾環繞如同劍尖一般鋒銳。
黑影沉聲“明王刃”鐗尖上一道金光閃過,鐗身一側,棱上一個個尖利的鋸齒隨風砸下。劉杉不愧爲護衛,身法快到極致,五指點在鐗身身體向上翻滾,匕首在手中詭異得一扭曲,鉤下了面巾,冷酷的脣抿成一條線,如狼般兇悍的眼神,以及被風沙侵蝕的臉上停留着一絲不滿!劉杉跳下樹,對段離一抱拳:“公子,是宮中禁軍大統領—李原。應該是跟蹤柳姑娘來的。”
段離微笑着看了看桌上的茶壺,伸手按了上去,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一道水柱從茶壺中升起侵入茶杯中,曲指一彈茶杯射向李原,茶杯未滿,水柱相隨拉了一條几米長的水線。李原右手握鐗,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微曲便捏住茶杯,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這是一種較爲常見的辨人術,在帝王心術中屬於較爲普通的一種,但常人根本無緣見到,段離難道來自宮中?那爲何要把東西從宮中搬出來,還要在趙禎離開之後才動手,而且不忌憚被柳杏發現,一切都縈繞在劉杉心頭,李原握住了茶杯放在脣邊,一聲冷笑,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茶杯四分五裂,正如劉杉緊張的那顆心一般,徹底碎了,李原呼出一口氣,說:“你是什麼人?”
段離並不回答,並指如刀在面前揮舞,水柱中分出水箭射向李原,李原擺出一個特殊的姿勢,一手向前略微彎曲,一手向後提鐗,碰的一聲,李原硬接一道水箭,向後退去,突然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半空中踢踏空氣背對段離,一鐗砸在了牆上,似乎真氣不繼,狼狽得趴在地上。
柳杏從牆後移出皺眉:“李原?怎麼是你偷襲段離?趙禎下的命令?”
李原呼了口氣,一鐗砸破牆壁,硬受段離的水箭,最後又是柳杏的偷襲,接連傷害,若不是擔心柳杏被劉杉秘密滅口,恐怕李原根本不用插手這件事。而今他也只是笑笑,並不理會衆人。劉杉只能站在段離身後,焦
慮地看着李原。
“那個李原,是禁軍大統領,平時和劉杉關係比較好,估計是跟來的。”柳杏坐在段離對面,細細得分析。
段離收起了長鞭,問:“他,還好嗎?”
柳杏愕然,時隔六年,他回來第一件事居然不是來找自己,而是讓一個小小的侍衛代勞,第一個問的居然不是自己,咬着嘴脣柳杏並不回答。
段離又問:“江湖可有動亂?”柳杏知道,但,問的根本就不是她。
劉杉閉眼想了一回兒,斟酌着說:“最近,武林盟主公子羽通緝了一個人—姬浩然;山西太行十八寨被人抹除據傳聞是刀君顧羈所爲;洛陽的新組織—聽雪樓在中原大範圍搜尋孤兒。”
段離問道:“李唐裡沒消息?”
劉杉肯定地點頭說:“沒有。”
柳杏看着段離滿是風霜的臉頰,轉身端來一盆水爲他擦拭。
劉杉拉起李原輕道:“告退。”轉身離開。
“現在沒人了,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段離看着柳杏。
柳杏盯着段離的雙眼:“六年來,你去了哪裡?”
“龍虎山”段離微笑:“陪我師兄參悟大自在禪法。”
“信你”柳杏又問:“她真的死了?”
她,他的傳奇,一個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女人,而段離背後的她是一個傳奇,即使死了六年,人們依然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女子—洛貞。如同洛神般美麗。
段離眼中露出一絲慌亂:“我,我不知道。也許吧。”
柳杏悽然一笑:“你回來,是爲了什麼?”
“遊歷天下。”段離灑脫道:“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呢!”
柳杏花容失色:最後,是段離最不喜歡的一個詞,因爲他的人生原本只有十五年,爲了讓他再見到這美麗的世界,真宗耗盡真氣,在一片死寂中尋到一絲生機。輪迴闕主—莫輪迴爲他推演命數,不過三十命數全終。而今他已經二十七了,歲月不饒人,令他居然活不過三十。
柳杏略帶一絲羞澀着問了一句:“你愛過我嗎?”
灼灼目光讓段離低下了頭。不回答?那就還有希望了,柳杏喜極而泣,歡欣的抱住了段離。
段離也不願打破柳杏的幻想,只能在心中默唸:“我愛的是洛貞,一直都是。”
李原扯開劉杉的手,冷漠地問:“剛纔爲什麼不殺了他?”
劉杉緩緩說道:“殺不了他的,你懂嗎?”
李原狂笑:“連動手都不敢,你敢說殺不了?李唐的東王殿下。”
劉杉說:“可惜了啊!你的實力在四象二神一聖排在第五,殺神李火排第六,西皇李長空第三,藥聖李談笑第二,功夫最差的財神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氣,身爲北主,你太魯莽了。段離之所以是神話,不只是計謀,別忘了他可是地府黃泉,和那兩位齊名,並非浪得虛名。單單那手以氣御水之功,便可傲古絕今。”
李原黯然說:“那該怎麼辦?”
劉杉苦笑:“跟在他身邊,尋找機會,一擊必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