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子裡亂糟糟的到處都是人。
蔣詩韻也起了身,冷眼看着被圍在人羣中間的孫老太君。
憑她的直覺,這老太太定是吃着東西受了驚嚇昏厥過去了。
年紀大了就怕痰厥,若是救治不及時,命可就搭上了。
太醫來這兒怕得有一會子,蔣詩韻身爲醫者,覺得不能袖手旁觀,就往前擠了擠。
賀林坐在老太君下首,此時也早就站在一邊。
那些女眷們都圍在老太君身旁,他一個大男人自然也不好往裡頭擠去。
見蔣詩韻往前擠了擠,他不由蹙眉:這丫頭往裡頭湊什麼熱鬧?難道她看不出來今兒這是一出什麼戲?
前世裡,她嫁進安國侯府,在他最潦倒的時候,與他曾有一飯之恩。可是沒有幾年,不知道爲何,她就上吊而亡。
今生,他不想她再重蹈覆轍。
若要改變她的命運,他認爲就不能讓她再嫁入安國侯府!
可安國侯府的二太太分明極力想撮合她和宋徽的,聽說已經和蔣德章在議親了。
今兒不過是讓老太君和宋徽相看相看,若是滿意也就定下來了。
前世裡,她死去的那一年,他正好離京趕赴燕地和元蒙人作戰,最後戰死在沙場。
他沒機會查清爲何她要自殺,今生,既然他有這個機會,他一定要幫到她。
方纔這丫頭在老太君和宋徽面前那一副唯唯諾諾上不得檯面的樣子,他還是極爲滿意的。
要是老太君不鬆口,這門親事就成不了。
宋徽是個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世家出身,仗着祖蔭,文不成武不就,沒點兒男兒的剛氣。
何況,他和那個寄養在侯府的表妹江碧柔有些首尾。
本來,老太君也有意這長孫和唯一的外孫女的,無奈江碧柔自孃胎裡帶着不足之症,怕日後不好生養,老太君也就沒有吐口。
二太太蔣氏又是在老太君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就提起了自己的侄女兒。
就連賀林也不明白,爲何她獨獨挑中了蔣詩韻?
前世裡沒有弄清楚的原因,這一世,他一定要差個水落石出!
在蔣詩韻就要擠進去的時候,她的衣袖忽然被人一扯,不由自主地往外退了一步,回頭看時,卻是那妖孽。
她有些吃驚,無語地望着那人。
賀林忽然上前一步,狀似要踮起腳來看看被圍在裡頭的老太君,卻在她耳畔悄聲道,“亂糟糟的你往裡頭擠做什麼?你想惹禍上身嗎?”
蔣詩韻一時沒有聽懂他的話,這人不應該對她怨氣沖天嗎?怎麼聽他的話好似關心她一樣?
只是老太君病情刻不容緩,她也沒工夫細細思量,只剜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想眼睜睜看着老太君沒命嗎?”
努力往前一掙,就鑽了進去。
賀林愣怔在那兒,聽她的話音,好似她能救?
她那纖細的身子跟泥鰍一樣鑽進去,他一個大男人倒不好再把她拎出來,只得站在外邊等着看。
蔣詩韻來到老太君面前,就見蔣氏和梅氏兩個一個端了水、一個拍着背拼命地叫喊。
老太君面色烏青,嘴脣發紫,雙目圓睜,喉嚨呼呼地響着,像是一架破舊的風箱,樣子很是嚇人。
蔣詩韻方纔在外圍猜測是痰厥,這一對照,就確診了。
再等下去,這老太太怕是沒命了。
當機立斷上前就擠在了蔣氏面前,只喊了聲“姑母”,就伸手捏住了孫老太君的鼻子,把另一隻手伸進了她的嗓子眼兒裡。
瞧得蔣氏和梅氏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意識回籠。
蔣氏不由大怒,她這鄉巴佬侄女兒這是要做什麼?折騰死老太君她還有命嫁到侯府嗎?
那樣,豈不是壞了她的計劃?
一邊兒的宋徽和江碧柔見狀也急眼了,上前就去拉扯蔣詩韻,江碧柔嘴裡還不依不饒地罵着,“小賤人,想害死我外祖母嗎?”
眼下新仇舊恨燒得她雙目通紅,恨不得撕扯了這小賤人!
宋徽是她的,憑什麼她非要來插上一腳?
她的身子她知道,老太太活着一日,她還有希望嫁給表哥,做個堂堂正正的侯府少奶奶。
可老太太要是沒了,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還能在侯府立足嗎?
想到這兒,她不由滿腔怨恨,眸光如刀子般射向蔣詩韻。
蔣詩韻也顧不上解釋,手指在老太君的嗓子眼兒裡一探,另一隻手鬆開了她的鼻子,身子就往後退了一步。
看上去好像被宋徽和江碧柔給拽走了一樣。
江碧柔正要上前拿水給老太君灌一口,弓着身子從丫頭手裡接過茶盞,卻聽“呼啦”一聲,坐在太師椅裡的老太君一口濁物噴出來,噴了她一頭一臉!
“啊呀”,她驚叫一聲,急步往後退去,臉色已是氣得發白。
身上那套金線織就的錦衣華裳已經被毀掉了!
丫頭趕緊上前拿帕子給她擦着,她卻瞪圓了雙目,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衣裳。
這可是她央求外祖母好幾日才得來的一套宮裡賞賜的名貴料子,本想着今兒能一鳴驚人的,沒想到竟然被老太君嘴裡的污物給毀了。
她懊惱不已,呵斥着丫頭,“沒長眼的東西,能擦得乾淨嗎?還不跟我下去換了。”氣得一跺腳就率先離開了水榭。
蔣詩韻好笑地望着那個嫋娜多姿的背影,暗想:不是想做孝順的樣子嗎,這麼點子污濁就受不了了?真是嫡親的外孫女兒呀?
蔣氏和梅氏的面色也很不好看,方纔江碧柔那聲“沒長眼的東西”也不知道罵的是誰。
見蔣詩韻又往前湊,蔣氏來氣了,“你這是做什麼?我們侯府豈容你在這裡胡鬧?”
蔣詩韻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上前大聲道:“姑母看不出來我是在救老太君嗎?”
這時候倒知道擺架子了,還“我們侯府”,難道她蔣氏流着的就不是蔣家的血脈?
宋徽見江碧柔走了,早就心神不定,再看這個鄉下土丫頭又躥過來,氣得一把就揪住了蔣詩韻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她,“老太君自有太醫來救,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上不得檯面的死丫頭搗亂了?”
蔣詩韻不怕死地瞪着他,冷冷一笑,“等太醫到了老太君就沒命了,你要是真想要你祖母活,就乖乖放我下來!”
被她眸子裡的冷漠冰冷給震得有些愣神的宋徽,不自覺地就鬆開了虎口。
蔣詩韻鬆了口氣,也不理會他,拿了自己的帕子就捂在老天君的嘴巴上,而後指着老太君的嘴朝宋徽道,“該你這個長房長孫表孝心了,來,把老太君喉嚨裡的痰給吸出來!”
不是想做個孝子賢孫嘛,如今給你機會,看看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