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頭的王氏倒是一臉的興頭,喜眉笑眼地回過頭來對蔣詩韻笑道,
“到底是你嫡親的姑母,一來就操心起你的親事來了。等後兒娘一定把你打扮成天仙般的人物兒,到時候安國侯府去的人怕是不少,都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家秀姑這副傾國傾城的貌!”
蔣詩韻耳根子不由熱了,這個娘,也忒誇張了吧?
她也就是姿容有些秀麗而已,哪裡談得上傾國傾城?
比起那些京中高門大戶家的千金小姐,她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何談出人頭地?
何況,她也未曾想過要鶴立雞羣的。
這一生,她唯想安穩平安地渡過就好。
憑着她的醫術,將來在京中混個一席之地,有個吃飯的地方應該不難吧?
王氏兀自說得高興,哪裡發覺女兒的心思?
京師西北一條不起眼的弄巷裡,坐落着一個坐北朝南的一進小小院落。
暮色四合時,幾匹膘肥體壯的駿馬直衝着這條小巷而來。
爲首的那匹通體黑亮的駿馬身上,一個身姿挺拔披着一襲金線描邊的黑薄披風的年輕男子嘴裡輕輕地吁了一聲,放慢了馬兒的步伐。
身後幾人俱是面容冷峻的彪形大漢,爲首的那男子比起後面的幾人顯得越發身形如竹,筆直勁瘦。
聽見馬蹄聲響,從弄巷裡忽然走出一個身影佝僂挑着一盞大紅西瓜燈的老者來。
那人疾走幾步,來到了爲首那人的馬前,顫顫巍巍行了一禮,“大人回來了?”
“嗯。”那年輕人淡淡地應了聲,身子一翻,矯捷地跳下了馬,把繮繩隨意地往後一扔,就朝前大步走去。
“家裡沒什麼事兒吧?”他一邊腳底生風般往前走,不忘問着身邊亦步亦趨的老者。
老者連忙弓了弓身子,恭敬地回道,“沒什麼大事兒,倒是下晌的時候,安國侯府着人送了一張禮帖!”
他抖抖索索地從袖子裡摸出一張大紅燙金的帖子來遞給身前那年輕人,“後日是安國侯府老太君的七十壽辰,大人您……?”
還未等他話落,那被稱爲大人的年輕人已經無所謂地擺擺手,“安國侯府的長房長孫宋徽倒是和我有些交情,只是這些年我不在京裡也淡了。也罷,反正後日休沐,索性去散心了。”
老者連忙答應着,又絮絮叨叨地問他,“大人看奉什麼禮妥當?”
“林叔,這個就你看着辦吧。到庫裡挑挑,不給我丟臉就成!”年輕大人隨性地說着,已是來到了弄巷裡的院子門口。
他一邊跨過尺把高的門檻,一邊就解開領口披風的帶子。
大紅燈籠淡淡的光暈打在他裡面穿着的一身色彩豔麗的飛魚服和腰間佩戴的靈巧的繡春刀上,越發顯得他俊拔如竹的身形來。
跟在他身後的耿三擠吧擠吧眼睛,忽然笑了,他的老大這是怎麼了?
平日裡,也不見他到誰家應酬過呀?何況這並不相熟的安國侯府?
莫不成老大有心事瞞着他?
自打那日在城門口讓兩輛馬車的女眷京城,他就覺得他家老大哪根筋搭錯了?
憑着他家老大如日中天的身份,京中那些王公大臣哪個不巴結他?
他用得着親自去赴安國侯府老太君的壽宴嗎?
不對,他家老大絕對有問題!
往前湊了湊,耿三憋着一肚子的壞笑,“我說老大,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蔣家的女兒了?依我說,他們家的門第還低了些,那些公府侯府的小姐多得是,連當今聖上的三公主都對你有意思,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閉嘴!”沒等他說完,賀林已經朝他踢了一腳。
這傢伙,成天瞎想些什麼呢?
忙碌了一日,賀林躺在那張竹涼榻上翻來覆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前世裡,他被嫡母陷害,在外傳出和庶妹有染的醜名,被宗族除名,趕出家門。
後來在他人聲最潦倒無奈的時候,曾經受她一飯之恩。
本想着等他功成名就回來報恩的,可沒想到她竟然被逼迫致死。
今生,他既然遇到了她,就絕不會讓她重走老路!
十月二十六,秋高氣爽,天藍水碧!
天還未亮王氏就醒了,匆忙批了件外衣,就去隔壁西屋裡喊蔣詩韻,“秀姑,快起來,讓慧兒給你梳妝打扮一番,今兒要到安國侯府呢。”
這事兒對她來說無比莊重,女兒以後就是安國侯府的少奶奶了,比她這輩子有福氣多了,她怎能不重視?
蔣詩韻翻了個身,眼都不睜,嘴裡嘟噥着,“娘,天還黑着呢,再睡會兒!”
這個點兒也就寅時剛過,正是酣睡的大好時機,梳什麼妝啊?
王氏見蔣詩韻翻了個身又要睡去的樣子,不由急了,上去就把牀上掛的破舊的青布帳幔給挑起來,扯着蔣詩韻身上蓋着的夾被。
急道:“哎呀,你這死丫頭就知道睡?你大姐姐和三妹妹怕是都起來梳頭了呢?慧兒新近才琢磨了一個好看的髮髻,梳起來可得一個時辰呢。”
她喜滋滋地說着,手上用了些力氣,硬是把蔣詩韻給拽了起來。
蔣詩韻十分不歡喜,揉了揉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的眸子,面色懨懨地瞅着王氏,“娘,你這般高興做什麼?姑母都沒讓你去,我一個人去了有個什麼趣兒?”
“你這丫頭,怎麼恁地不懂事兒?”
王氏不滿地戳了她額頭一下,細細地給她說着好處,
“你要知道你姑母在京裡這麼多年,認識的高門大戶的夫人自是不少。昨兒你姑母待你那般熱絡,你的親事交給她我也是放心的。娘去不去不打緊,只要你去露個臉兒,讓那些大家子的夫人說不出什麼來,這親事就是你的嘍!”
蔣詩韻被她給碎碎念地頭疼起來,親事親事,這個小身板兒才十五歲吧?
老天,古人都是這麼早嫁人了嗎?她好日子還沒過上幾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