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兒,蔣詩韻再也沒了睡意,連忙下地穿鞋往外走去。
怎麼着她也得去見見本尊的這個爹啊,她們娘倆來了兩天了,這個爹總算是露面了。
來到東屋門口,就聽見裡頭有低低的哭聲,抽抽搭搭的,似乎很傷心。
蔣詩韻倒是不好直接闖進去了,還以爲她爹孃三年未見面,這一見了不說和和氣氣的,也不該爭吵纔對啊?
王氏日夜盼着見上自己的夫君一面,怎麼一見就哭上了?
她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立在門外就沒動彈。
屋裡,王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萬分,“……你三年未曾回家,家裡的一切都是我打理,憑什麼就要把銀子交給她?當年老太爺老的時候,可是說了我伺候他多年,這祖產歸我們二房的。”
蔣詩韻也沒聽出個頭緒來,暗自納悶:怎麼她爹一來就跟娘要上銀子了?這是要給誰啊?
王氏話落,蔣德章就氣哼哼地甩了甩袖子,“怎麼三年不見,你越發潑辣了?我們住在大哥家,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難道好意思白吃白住不成?不管爹以前說過什麼,這祖產大哥都該有一份!”
“有有有?你心裡念着想着的就是你大哥,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娘倆?”
王氏似乎被惹毛了,拔高了嗓門兒吼起來,“我三年來在家裡辛辛苦苦地操持着家裡家外的,你說你都做了什麼?我們來了一天一夜了纔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你開口就是跟我要銀子!”
蔣詩韻這才聽明白,原來她爹要王氏把銀子交出來啊?
只是她聽王氏提過,因着大伯父一家住在京中,多年未曾回去。她爺爺當年臥病在牀,可都是王氏一人照料的。
按說,大伯父不該張這個口的。
可是蔣德章今兒提了,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張還是大伯父的?
既然她爹孃吵的是這個,她索性就在門外聽個清楚再說!
見王氏撒起潑來,蔣德章氣得面色漲紅,額頭上青筋直冒,哆嗦着手指着王氏:
“你看看你如今這副樣子,渾似個母夜叉,胖得還有個人樣兒沒?跟大嫂比,你給人家提鞋都不配。你以爲人家會看上你那點兒銀子啊?哼,到底是商戶出身,沒教養不懂規矩!”
這一番話說出來,正大哭着的王氏頓時驚呆了。
三年了,三年未見的夫君,沒想到甫一見面,竟然嫌棄她如斯!
生了蔣詩韻過後,王氏的身量就日發豐滿起來。當時蔣德章還是鄉里的一個小秀才,那時候還跟王氏說不介意她胖,胖了裝門面!
沒想到時隔三年,他終是嫌棄了自己。
王氏欲哭無淚,悲憤交加,指着蔣德章說了聲“你”,再也說不下去了。
蔣詩韻正琢磨着要不要進去調解一下,還沒等她付諸行動,就聽竹簾子嘩啦一聲響,從屋裡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來。
她連忙往旁邊側開一步,擡頭看去,就見那人面如冠玉,五官清秀,和她這張臉有七八分的相似。
三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一點兒都不顯老,比起王氏來,確實天壤之別!
她知道,這就是她那親爹了。
只是再怎麼着,也不能對待發妻這樣啊?
古人云:“糟糠之妻不下堂”,要不是王氏這些年裡外操持着,蔣德章也不能夠安心讀書中舉啊?
想想屋裡不知道被氣成什麼樣兒的王氏,蔣詩韻只覺得心底的火一拱一拱地往上竄,當即就邁前一步攔住了蔣德章。
正怒氣衝衝甩着袖子往外走的蔣德章,壓根兒就沒注意到門口還有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十四五歲甚是秀氣的小姑娘。
他頓時愣了一下,等他盯過來看時,蔣詩韻臉上的肌肉扯了扯,露出一個算是燦爛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喊了聲,“爹”!
不管她見沒見過,反正本尊這個年紀一定是認得自己的親爹的。
蔣德章離家三年,也沒料到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竟會是自己的閨女。
那張冠玉般的面上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上前一步盯着蔣詩韻細細地瞧了半晌,聲音裡帶着一絲激動,“你,你是韻兒?”
因着在外頭聽見蔣德章對王氏說出那樣的話,蔣詩韻心裡對他一點兒好感都沒有,也不知道一個三年未見過親爹的女兒該有什麼樣的表情。
反正她沒有蔣德章那般激動,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是我!”
蔣德章只顧着上下打量蔣詩韻,也沒聽出蔣詩韻聲音裡的冷淡來,徑自笑着點頭,“不錯,不錯,沒想到一別三年,韻兒已經長得這般好看了。”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蔣詩韻就裝不出來了,臉上黑雲密佈,神色不善地盯着蔣德章,冷哼了一聲,“有爹這般人物兒,女兒怎能不好看呢?”
心裡卻對蔣德章有些不齒,對待妻女竟是以貌取人的,虧得王氏一路上風塵僕僕地整日唸叨着他呢。
蔣德章卻沒察覺出來蔣詩韻的不快來,一邊打量着蔣詩韻,一邊若有所思,“韻兒這般容貌,爹總算是放心了。咱們家的門第不高,還得仰仗着你大伯父纔是!”
對上蔣德章那雙好看的眼睛,蔣詩韻只覺得那眸光如狼似虎地盯着她,讓她很是不喜。
三年未見親生女兒,頭一次見面,他就以這種眼光打量着她,彷彿她是個奇貨可居的物品一般。
蔣詩韻更不妨才見第一面他就提到了親事上,只覺得心裡很不受用。
可見這個爹極其勢利!
她娘雖然市井出身,可對待親生女兒也沒像他這般!
蔣德章打量了她一陣子,似乎除了親事也不知道和她說什麼好,伸出手指點了點竹簾裡面,“進屋說說你娘,讓她把銀子給你大伯母送過去!”
說罷,也不等蔣詩韻答應,他揹着手邁着方步走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