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煦仔細看了看面前的法陣。
左邊拐兩條巷子的第三棵柳樹是陣眼,然後按照八卦爲陣,周煦一邊走,一邊看着左右的路和幻象。雖然很多人破陣都怕幻象侵心,故意不看這些紛擾,周煦卻知道按照人的能力,構築大的幻象需要非常大的法力,並且不如天然生成的那種渾然一體。所以迷惑人的幻象中,往往可以找到破除幻象的細微線索。
左左右左,拐進一個死巷子,如果不錯,這裡就是出去的生門了。幻相不過是幻相,面前這堵牆壁也沒有任何妖氣,因此周煦不管前面牆壁的幻象看起來多麼真實,不管三七二十一,過。
“哎喲好疼!”一頭撞在牆壁上面。周煦眼冒金星,用力的揉揉頭,看看,再看看。
身邊的廿四娘關切的盯着周煦看……周煦朝她咧嘴一笑:“沒事。”
不是幻象,是真的牆麼?
又錯了?
右左右右,左左左右。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這一次,四周的景象卻跟第二次相同。想想,似乎第三次也跟第一次相同。
難道……周煦繼續揉揉腦袋,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雙卦?除了一些不入流的五行或者更小的鬼打牆,一般所有的鬼打牆的基礎都是八卦,因爲這樣有利於安排迷道和佈置幻象。不過周煦才華橫溢見聞廣博,所以聽說過一種雙卦,是用太極做中陣,銜接兩個八卦,難度卻增加了不止一倍。
難道這最難的陣,卻被他周煦給碰上了?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陣,就該有兩個陣眼。
周煦嘆了一口氣,還真是寔命不尤,這種萬年不遇的東西,怎麼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碰上了。雖說解開這種陣是每一個志向遠大的學法術的人無數美好願望中的一個,可也不要在自己急着救人的時候開這種玩笑吧。
公子爺別的沒有,耐心是最多的。再來。
一樣的路,一樣的樹,一樣的牆。
一樣的就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就是一樣的。這個道理,別人不懂,周煦可懂。
我撞!
還是好疼!
周煦伸手摸摸牆,又摸摸頭,再摸摸牆。難道,又錯了?
我才華橫溢名冠江南的第一才子也會錯?難道到了京城不讀書不寫字每天在顏府白吃白喝把自己的人品都用完了?
仔細看看,牆還是牆,可是這裡該是生門沒錯。
旁邊廿四孃的眼神,已經從關切變成了懷疑……周煦鬱悶,在狐狸精面前這下丟臉了。
空中那陣桀桀笑聲從他第一次撞牆開始,便沒停下來。周煦冷靜了片刻,心中思索,突然一下子豁然開朗。他捏指作劍,雖然不是桃木的,少了幾分功力,卻也還趁用。把全身的精力灌注到指尖,遠遠的隔着牆劃過,一陣颶風筆直的從指尖貫出,橫掃出去,碰到牆壁,頓時飛沙走石,牆壁登時開了一個大洞。
他拖着狐狸精穿過大洞,天空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月光又流瀉下來。
“你居然能破我的陣法,還真是了不起啊!”一出法陣,那無所不在的妖氣頓時消失,而原來那桀桀笑聲也已經隱藏不住。在空中現行出來。
“也沒有什麼難的,只不過我以前沒有見過,沒想到是這個,枉費了許多時間。”周煦哼了一聲。“我還以爲是什麼雙卦,原來不過是障眼法。”
話音未落,一個紅衣飄飄,打扮極其豔麗的男子已經飄到周煦前面的半空中,飄飄蕩蕩。一臉的冷笑。因他那張長得極其一般的男人臉,襯得這身豔麗的打扮十分別扭,說不出的難看。那妖怪笑聲非男非女,桀桀怪響。
嘎?!這是什麼東西,周煦心下暗驚,一般怪物雖然都會遁地、變化等法術,可是凌空而行,便不是那麼容易,這連自己都只學了個半吊子。況且大多數妖怪修行有限,往往只精一類術法,這妖怪於法陣上面如此精通,本不該在御空上面這樣強。難道今天是遇到勁敵了?他看了一眼天色,只見月盤已經過了中天,漸漸西行。心道此番非得速戰速決不可了。
“我還在想誰能在我的地盤上面下人打牆,果然不簡單啊。”紅衣男子獰笑道,“我這陣法,從來還沒有人破過,你可以第一個呢。所以我對你很有興趣。”
“我對你可一點興趣也沒有,”周煦毫不客氣的回過去,“你不過是用了變換的幻象,讓單卦看起來有些像雙卦,並且把生門挪到了本來生門的對面。而且你把生門按在牆的位置,牆外面再加上另外一層牆的幻象罷了,又有什麼特別的?別人不破你的陣法,不過是以爲生門都是路,不會是真的牆罷了。”周煦說着,不自禁的伸出手又摸摸自己撞出包來的腦門。
好疼。
紅衣人見陣法沒有罩住周煦,手一甩,一條巨網已經出手。漫天大網將周煦與廿四娘一同罩住,周煦轉手一拉廿四娘便已經出了網子。這年頭妖怪都喜歡用網麼?難道不知道這東西對他毫無用處?
周煦冷笑了一下,對那妖物已經漸漸心中有數,只是手中桃木劍方纔已經被人斬斷,沒有什麼趁手的兵刃。
紅衣人一擊落空,有些惱羞成怒。手一收一放之間,網子縮了回去又朝周煦面門打來。這次的網子在它一縮一放之下變得比剛纔小多了,卻更加厚實,彷彿一塊細密的絹帕,周煦不想知道被這帕子打在臉上會有什麼後果。
冷冷一笑:“要給我蓋頭麼?性別錯了啊,再說你這種人妖,怕是也娶不到女人了”,身子一轉,便已經避開那帕子。
誰知道網子去勢本來已經盡了,突然繞了一個彎,又朝周煦飛過來。周煦這次離的近了,見網子的末端果然連着一根很細的絲線。周煦伸手朝着網子抓去,一把抓在手中,那網子“呼”的一下驟然張開,直徑竟然變成有□□尺,從他的手緣就朝着他劈頭蓋臉的罩過去。
原來這網子是可以收縮的,他搭在網上的手彷彿長在了網子上一樣,那網子粘膩輕柔,觸感十分熟悉,紅衣人哈哈大笑,周煦已經被完全籠罩在了一層薄網裡面。網子越收越緊,就要把周煦收成一個網兜。
“哈哈——傳說的那麼神乎其神,也不過如此,哈哈——”
可是他笑聲還沒落,卻覺得指尖一陣刺痛,大驚失色。見周煦不知道唸了幾句什麼,從指端有一團光亮流瀉出來,粘着他手的網子碰到這團光亮,居然“簌”的一下燃燒起來。
“三昧真火?!”紅衣人倒吸一口冷氣,心下已經不像剛纔那般張狂,甚至有些膽怯了。能夠用三昧真火的,可不是常人。他剛剛聽手下逃回來的部下的訴說,知道那些火不過只是尋常金屬擦出來的火花,那種火花用“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相生相剋,自然可以無限放大,只是對付他的天網,卻一點作用也沒有。因此他才放心過來,誰知這凡人竟然真的能夠使用三昧真火。
這個人是什麼人,竟然能夠在妖道上面走,還能夠在頃刻之間就不用藉助任何外物,靠着精神力就能點燃三味真火。
周煦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他的耐心早已在剛纔消失殆盡:“你倒是識貨啊,我早就警告過你,惹惱了我,再想全身而退,可就沒那麼容易了!”此時他身子外面那一層薄網已經成了一層火網,而那火網在風勢之下飛快地朝着紅衣人燃去,彷彿一條吐着信子的火龍,失控的朝着主人反撲。
“在我面前囂張,你還差了幾千年的道行。你所會的,都不過是些下三濫的伎倆罷了,是不是?蜘蛛精!”
不過是一隻蜘蛛精而已,佈陣行法本就是天性,學了不入流一點點八卦就來炫耀;而那“凌空行步”,根本不過是站在一根肉眼看不見的蛛絲上面而已。周煦對於自己居然會跟如此的小角色周旋半天,已經深感丟面子。此時他白袍上面真氣繚繞,渾身帶着威壓之氣,連身邊的小狐狸精都禁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紅衣人見自己被道破身份,心下大駭。手指與已經被燒成火網的蛛絲相連,怎麼也脫不開身。他匆忙之下拔出一隻匕首,忍痛朝連着蛛網的那根手指狠狠一砍,手指帶着火滾落地上,他往旁邊快縮了一丈有餘,才堪堪避開三昧真火。轉身便朝着周煦一陣狂噴。噴的不是口水,卻是酸霧。
那酸霧遇到周煦身邊的真氣,也蒸騰一片便消失不見。蜘蛛精此時已逃上房頂,現了原型,原來是一隻足足有丈許長的蜘蛛,渾身花紋斑斕,腿生毛刺,身上多是紅色斑紋,面目猙獰。
周煦下意識的手伸向腰間,要用桃木劍將它釘在屋頂上,卻摸了個空,想起桃木劍剛纔被那五個人削斷。倒底忍不下這口氣,人已飛身而起,手中五顆菩提珠已打向那蜘蛛精。頓時將它尋常人腰一般粗的大腿八條打斷了五條,那蜘蛛精委頓在屋頂上。眼見着周煦落在它面前。
“我不管你是哪裡來的,有什麼打算,我只告訴你,這京城裡面夠資格找我周煦麻煩的人,加起來還不到三個。”他冷冷的看着那蜘蛛精,“本來今天我已經不打算饒你性命了,只是想想你們三番五次過來,必然後面還有人指使,你回去告訴你的頭目。有本事就單獨找我,別把手底下一羣宵小送過來做炮灰。”
說罷手掌一攤,那五顆黝黑晶亮的菩提子又飛入他掌心。他也不管那癱倒在地上的蜘蛛精,匆忙帶着廿四娘,出了烏諾巷,往顏府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