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雅爾海晴交待完家人的住址以及要轉達的內容,凌叔一行人很快就離開驛站朝洛城前行,並且給他們留下了大量的食物和清水。

“海晴。”強忍腹中的疼痛,天權艱澀地問道:“你什麼人在洛城?”

“姐姐。”沉默片刻,雅爾海晴還是如實相告:“姐姐嫁到洛城了。”

“依蘭喀真……”默唸起這個久違的名字,天權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眼前浮現的竟是依蘭垂淚的容顏,良久才緩緩道:“她……還好嗎?”

在西列斯人的語言中,依蘭喀真是天鈴鳥的意思。而那個曾經明豔不可方物的美麗女孩的確如她的名字一般擁有天鈴鳥動人的歌喉,她悠揚婉轉的情歌曾經唱醉了整個伽藍草原。

“一切都過去了……”不想讓天權在這樣的時刻仍然糾纏於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雅爾海晴很快打住了這個話題,“姐姐現在很好,你不用擔心。”

“嗯。”見雅爾海晴不願多說關於依蘭喀真的事情,天權也就默契地不再做聲,只是心痛依舊。

真的可以過去嗎?不是所有被埋藏的傷口都可以隨着時光的流逝漸漸癒合,而依蘭,是他們心底最深的一道傷痕。

“唔……”又是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腹部升起,天權用沒有受傷的左手緊緊扯住雅爾海晴的衣襬,身上一陣戰慄,頓時冷汗淋漓。

小心翼翼地扶天權躺下,雅爾海晴先是幫他褪去褻褲,發現透明微濁的羊水正在不斷地緩慢流出,而□□產道卻是絲毫未開,便撫慰道:“不要再想別的事情了,你先躺下來休息一會兒。”

於是在將天權的雙腿大大打開,並在臂部下方放置了一層乾淨的被褥後,雅爾海晴又在他的腰臀下墊了兩個枕頭,以避免羊水流失過快。

提前破水,偏偏胎位靠上、產道未開,天權只怕是有得熬了。再想到他現在糟糕的身體狀況,雅爾海晴素來無所畏懼的英俊臉龐也不由地浮現出幾許不安。

由於從腰部開始下身被墊得很高,這種類似於倒臥的姿勢讓天權很不舒服,可是看到雅爾海晴擔憂的神情,他還是竭力擠出一絲笑容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鬆一點,“別怕,不會有事的。”

可是接踵而來的陣痛讓天權的這種努力化爲烏有。一股銳痛從沉重的腹部油然而生並向身體四肢蔓延,天權在本能的**中攥緊了雅爾海晴的手,突然發出一聲沉吟,“啊……”

雅爾海晴一手反握住天權緊緊抓住自己的左手,另一手在他高聳渾圓的肚腹上溫和地揉撫着,他明顯地感覺到天權的肚子在陣痛時陣陣發硬。

因爲此前數月若離的精心調養,天權的胎位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孩子下來得極慢,雅爾海晴揉撫了一番,感覺效果不大。再檢查了一下產穴,發現只開了三指不到,這讓雅爾海晴對天權體力的擔心更深了。

屋外是冰天雪地、嚴寒料峭,屋內雖然點着火盆但溫度也不是很高,然而天權身上的衣裳卻幾乎都被汗水溼透了,體力也在疼痛的襲擊下大量流失。

“呃……”強按着疼痛不已的肚子,天權吃力地在雅爾海晴懷中輾轉反側,抿着乾涸的嘴脣抑制着逐漸升級的疼痛。

看着懷中痛楚難當的天權,雅爾海晴痛不可抑,不過除了替天權揉揉肚子眼下他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突然,天權仰起頭,臉色蒼白而疲憊,道:“我身上有阿離留下的雪凝丸,在那個天青色的瓶子裡。”

“雪凝丸!?”若不是懷中摟着天權,雅爾海晴差點跳了起來,“這怎麼可以?!”

雪凝丸乃是拜月教的不傳秘藥,它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激發出人體所有潛力,不過由於藥效霸道對心脈傷害極深,向來不會輕易被人施用。更何況是現下內傷未愈、身心俱疲的天權,服用雪凝丸這般透支體力的藥物無異於飲鴆止渴。

“我……”由腹部蔓延開來的無盡疼痛讓天權在說話的時候異常費力,“我不想讓孩子有事……”

“可我不想讓你有事!”天權堅決的態度令雅爾海晴有些無力控制地低吼出來。不過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藥物的幫助,就憑天權的體力是很難支持到最後的。

陣痛持續了差不多四個時辰,產穴卻只開到三指多點不到四指的樣子,距離容納胎兒通過還遠遠不夠。何況胎兒的位置較之之前幾乎沒有發生什麼變化,更何況羊水仍在緩慢卻不斷地流出,這對天權和孩子來說都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

“相信我,海晴。”天權勉強撐起悶痛連連、沉重不已的身子,試圖說服對方:“我不會……讓自己和孩子……有事的……”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密集的疼痛襲來,天權頹然地倒回厚軟的牀鋪,毫無血色的薄脣不停地抖動着,渾圓高聳的肚腹劇烈地蠕動着,原本修長有力的雙腿也緊繃着無法抑制地顫抖。

最終,拗不過天權的固執,雅爾海晴還是在兩次陣痛的短暫間隙喂他服下了一粒雪凝丸。

雪凝丸入口即化,生效極快。服過藥後,天權原本有些微弱的宮縮很快頻繁劇烈起來,腹部墜漲的感覺也是越來越明顯,整個肚子都變得堅硬起來。

原本墊在腰下的軟枕已經抽了出去,天權平躺在牀上,緊緊拽住身下的被褥,同時用力咬住下脣,不顧漸深的脣印中滲出的滴滴血珠。

眼見天權脣角一道血痕,雅爾海晴心下急痛,忙伸過手去,生怕他在劇痛之下傷及自身。天權毫不客氣,一口咬在雅爾海晴手上。

又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穴口勉強開到六指左右,孩子似乎也折騰累了,逐漸安靜下來,就連羊水也暫時不再流出。

這會兒發作地不太厲害,疼痛程度也有所緩解,天權終於得以喘息之機。長時間的痛楚之後,他的體力早已耗盡,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此時已近子時,可在陣痛中掙扎了五、六個時辰的天權卻是整整一天都沒有進食。於是趁着天權小憩片刻,雅爾海晴在驛站的外間忙起了兩個人的晚飯。

沙漠中的驛站是往來的旅人註腳休息的地方,基本的生活用具一應俱全,加之凌叔等人臨行前留下的食物和清水,他們在三五日內的基本生活是不成問題的。

清香的小米紅棗粥在文火上燉着的時候,雅爾海晴看着自己右手虎口上淺淺的牙印微微一笑,看來天權終究還是沒有捨得用力咬上去。

由於腹部的隱隱作痛,天權睡得並不安穩,只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就被愈加明顯的陣痛鬧醒過來,有些迷茫地問道:“什麼時辰了?”

“已經過了子時。”坐在牀頭的雅爾海晴一邊回答,一邊小心吹着盛好的小米紅棗粥:“先吃點東西吧?”

“嗯。”雖然沒什麼胃口,天權還是勉強自己用了大半碗,然後抓過雅爾海晴的右手:“痛不痛?”

“怎麼會有你痛?”微微有些心疼,雅爾海晴俯下腰,在天權蒼白的額上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