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胎兒全身掙出的那一瞬間,積蓄在天權體內的血水無可阻隔地洶涌而出,如同決堤的洪水。大片的豔紅迅速蔓延成一灘淺畦,把天權浸在血泊之中,牀鋪被褥瞬間被透得一片狼籍。

雅爾海晴下意識地伸手捂着天權的下身,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洶涌地噴射出來,殷紅的**就像是蛇一樣順着他的手蜿蜒往下流,流到地上,和地面上的那灘血跡匯合成一灘溪流。

眼前一片漆黑,天權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徹底失去了意識,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他甚至沒有來得及聽到孩子的哭聲。

希奧雙手飛點天權胸腹諸穴,即刻俯下身爲他針炙施藥,希望能儘快止住血。雅爾海晴緊握住天權的左手,源源不斷將真氣輸進他的體內,以保住他疲弱不堪的心脈。

太過專注的他們甚至沒有覺察到房間裡過分的安靜,因爲在母體內耽擱的時間太長,孩子出來的時候已經全身青紫,毫無氣息。

希奧忙着爲天權止血,處理傷口,雅爾海晴更是全部心思都放在天權身上,誰也顧不得孩子。還是舒倫眼疾手快,她迅速抱起孩子,乾淨利落地用在火上烤過的匕首割斷了嬰兒的臍帶。

舒倫先是在孩子屁股上輕輕拍了兩下,沒有反應,於是加大了力道,重重拍了兩下,還是沒有反應。

舒倫急了,她低下頭,直接口對口地幫着孩子呼吸起來,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希奧手上動作的雅爾海晴此時也緊張地轉過頭來。

半晌,小嬰兒終於輕輕抽搐兩下,發出了極其微弱的哭聲,和先前出來的曄兒相比,這個孩子的個頭要小太多了,連哭都沒什麼力氣。

也許是同胞兄弟的心靈相通,天權之前近乎淒厲的喊叫都沒能吵醒的曄兒,在弟弟哭出來的瞬間,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寂靜的房間一下子變得喧鬧起來,兩個孩子的哭聲交相輝映。兩相對比之下,弟弟的哭聲顯得微不可聞,他的呼吸也不好,哭着哭着還差點被自己噎到了。

舒倫擡頭看看正在忙碌的父親,從藥箱中取出一片絳雲草,細細嚼了,將草汁慢慢渡進孩子口中,又以靈識真氣輸進孩子體內,助他更快地吸收藥力。

隨着藥性的逐步發揮以及舒倫的溫柔安撫,寶寶漸漸安靜下來,進入甜美的夢鄉。

希奧和雅爾海晴忙着救治天權,舒倫要照顧剛出生的小寶寶,早出來半日的曄兒只得不甘寂寞地以哭鬧宣佈自己的存在。

因爲沒人有空理他,曄兒越哭越帶勁,好在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他們也不用太過擔心。

良久,希奧才收起手中的銀針,對擔憂不已的雅爾海晴道:“血已經止住了,不過天權身有宿疾,舊傷未愈,此番又遭此重創,失血過多,究竟結果如何,只能……”聽從天意了。

也許是不想看到那雙湛藍的明亮眸子裡出現黯淡的色彩,希奧的最後幾個字沒有說出來。他輕拍雅爾海晴的肩膀,沉聲說道:“能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能不能熬過來就得看天權自己了。”

雅爾海晴默默看着昏睡的天權,目光明澈如水,臉上竟顯出淺淺笑意,我知道你是不會捨得離開的。

沉默地注視了那張似乎永遠也看不夠的絕美容顏片刻,他輕輕抱起躺在天權身旁哭鬧不休的曄兒。小傢伙是在午時出生的,現在已過酉時,他還沒有吃過東西呢,肯定是餓壞了。

想起外間廚房的爐子上還溫着昨夜剩下的小米紅棗粥,雅爾海晴趕緊舀了半碗米湯進來喂孩子。

曄兒的胃口很好,吃完了半碗米湯還意猶未盡地咂巴着小嘴,雅爾海晴有點吃驚,於是再從鍋裡舀來半碗,曄兒又吃下去一大半才滿意地打了個嗝,“咯咯”地笑了起來。

剛出生的小嬰兒這時也醒了,雅爾海晴從妹妹手中接過小兒子,準備也給他喂點米湯。

和曄兒抱起來沈甸甸的感覺相比,這個孩子輕飄飄的,沒有多少分量,又紅又皺的小臉上隱隱泛着青白的顏色,雅爾海晴不無擔心地問道:“希奧叔叔,你過來看看,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

舒倫不是很肯定地猜測道:“大概是因爲耽擱的時間太長了吧。”

雅爾海晴還有疑問:“就算是這樣,可他的個頭比曄兒小這麼多是怎麼回事?”雖然沒有稱過,但是他可以感覺到,這兩個孩子的體重起碼差了兩斤,明明是雙生子,怎麼會差異這麼大。

“這個也不奇怪啊。”舒倫繼續猜測道:“有些時候,雙胞胎會在母體內爭奪養分,贏的那個自然就長得很好,而輸掉的那個則會因爲營養不足,發育不好。”

“其實這個孩子已經很頑強了。”聽完舒倫的話,希奧讚許地點點頭,又補充道:“會發生孩子搶奪營養往往是因爲母體虛弱,無法支持同時孕育兩個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通常只能保住一個孩子甚至一個都保不住。所以說,你們已經很幸運了。”

是這樣啊,雅爾海晴恍然大悟,有些明白天權當初爲何不肯告訴自己他懷的是雙胎一事了,他是不想讓他擔心吧。

與哥哥的狼吞虎嚥不同,弟弟只吃了兩口就不肯吃了。看着剩下的小半碗米湯,雅爾海晴和舒倫臉上都顯露出沉重的擔憂之色,這兩個孩子的體質還真不是差了一點點。

希奧抓起小嬰兒的左手腕,在寸、關、尺三處探了探脈。漸漸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臉上也浮起一絲凝重,孩子的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嚴重得多。

絕脈!九陰絕脈!!這孩子居然身懷九陰絕脈!!!

“絕脈”是一種天生的人體經脈阻塞造成的先天絕症,這種絕症有輕重之分,有三、六、九三種。

女子屬陰,人體十二正經皆爲陰脈,故稱三陰絕脈、六陰絕脈、九陰絕脈;男子反之,人體十二正經皆爲陽脈,即三陽絕脈、六陽絕脈、九陽絕脈。

希奧再次檢查了一遍孩子的身體,額上的眉頭都快要擰成一根繩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只會在女子身上出現的九陰絕脈怎麼會在一個男嬰身上出現,若不是這孩子是他親手接生的,他真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如果是在不治療的情況下,三陰絕脈會在二十七歲左右病發,六陰絕脈會在十八歲左右病發,而九陰絕脈則在九歲左右就會病發。

所謂孤陰不長,孤陽不生,患有九陰絕症的人註定是活不過二十歲。因爲經脈長期阻塞,心臟供血不足,身懷九陰絕脈之人會嘴脣發紫,皮膚泛白,身體瘦弱,不僅不能做劇烈運動,更是不能有強烈的感情波動,否則就會隨時有生命危險。

希奧沉吟片刻,終於緩緩開口,將孩子的病情和症狀細細說於雅爾海晴和舒倫聽了,兩人皆是一怔。

半晌,雅爾海晴纔開口問道:“什麼辦法都沒有麼?”他的聲音冷靜得出乎舒倫的意料。天權生死未卜,孩子又身患絕症,她本來還擔心她的哥哥會糾結到抓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