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寶寶乖,父王要帶着你去找爹爹,你聽話一點,不要給父王找麻煩,好不好?”天權輕拍着隆起的肚子跟腹中的孩子打着商量。胎兒已經四個月了,只要他路上小心點,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天樞終究還是不放心他,竟跟他府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打了招呼,要好好看着他,春兒、秋兒兩個丫頭更是整天寸步不離地貼身跟着。

趁着夜深人靜,天權拿出白日裡早就收拾好的包裹,幾步走到門前。他迅速拉開房門,不等門外的春兒、秋兒反應過來,已是出指如風,將她們點翻在地。略加思索,他把兩個陷入昏睡的小丫頭抱進了自己房間。隨即,揚長而去。

躍過幾重屋宇,天權來到馬廄,剛剛解了踏雪的繮繩,撫了撫馬頭,便聽到身後傳來清亮的童音:“父王,你偏心,去找爹爹怎麼可以只帶上妹妹,而不帶晴兒和晰兒呢?”

天權詫異地回頭一看,只見五歲的晴兒牽着兩歲的晰兒就站在馬廄外面。晴兒揹着個小包裹,一臉的憤然不平,晰兒哈欠連天地揉着圓圓的大眼睛,看看父王,又看看哥哥,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

“晴兒!”天權呵斥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覺,帶着弟弟胡鬧什麼?”

“父王,你也沒睡,而且還想帶着妹妹偷偷溜出去。”晴兒毫不示弱地迎上天權嚴厲的目光,“威脅”道:“如果父王不帶上我和晰兒的話,我就馬上告訴皇伯父,哼——”

“你敢!?”天權原本想把兩個不聽話的小傢伙抓回房間睡覺,卻在見到晴兒手中的煙花信號時愣住了。他到底養了個什麼樣的兒子啊,真要讓天樞知道的話,他還能走得了嗎?

“帶你就算了,怎麼還有晰兒?”晴兒雖然年齡不大,騎術卻是極好,帶着倒也無妨,可是晰兒,天權有點猶豫。

“晰兒見不到我會哭的。”晴兒哀求道,晰兒不明所以地緊抓着晴兒的手,又大又圓的眼睛裡全然是信任和依賴。

天權認真思考半晌,終於還是無奈點頭,先把晰兒抱上踏雪,然後縱身躍上馬背,晴兒隨即動作嫺熟地翻上了比他還高的踏雪,坐在天權身後。

勉強環住天權比往日粗壯了一些的腰腹,晴兒小聲道:“父王,咱們翻牆吧,要是讓人發現了會被皇伯父派人逮回來的。”

“你個小精靈鬼!”天權嗔罵了一句,拍拍馬頭,微一揚鞭,喝道:“別叫,跳牆出去。”

踏雪似是能聽懂他的話一般,果然低鳴一聲,如雪四肢伸展開來,竟不走正門,四蹄用力,一躍跳出韓王府的圍牆,向北疾馳而去。

踏雪乃是當世神駒,飛奔起來迅猛異常,片刻之間便已到了渝京北城門。雖然此時城門尚未打開,可是守城的士兵如何敢阻攔韓王父子一行,見了天權手上的令牌便乖乖開門放人了。

疾馳半夜,奔出三百餘里,來到一個名叫錦屏的小鎮,此時月已西沉,天色漸漸地亮了起來。

踏雪性情溫順,跑起來又快又穩,他們走的又是官道,一路行來其實並不算顛簸,但是天權畢竟懷有身孕,體力不濟,一夜騎在馬背上,又累又倦。兩個孩子年紀幼小,更是支持不住,晰兒早已睏倦地縮在天權懷中沉沉睡去,晴兒也是一副怏怏欲睡的模樣。

天權撫了撫腹部,嘆了口氣,緩下行程,帶着兩個孩子下了馬,用了些早點,又給踏雪餵了草料,然後在鎮上僱了輛馬車繼續向北趕路。

“嘔——”天權難過地皺起眉頭,用手捂着胸口,痛苦地伏在車窗上乾嘔着,胃裡翻江倒海一般,明明已經沒什麼可吐了,卻還是止不住作嘔的陣陣噁心。

“父王,你又不舒服麼?”晴兒跪在天權身旁,小手輕撫着他的後背,一臉擔憂地問道:“要不讓劉伯把車趕得慢一點?”

劉伯是替他們趕車的車伕,四十多歲年紀,駕車技術很好,待客異常熱情,就是話稍微多了一點。這不,晴兒話音剛落,他的聲音就飄了進來:“我說公子,身體不舒服就不要趕路趕得這麼急,先休息兩天再走吧。”

“我沒關係,劉伯,你再快一點。”重新坐回車裡的時候,天權臉上已經血色全無,他摸摸晴兒的頭,安撫道:“別擔心,父王沒事的。”說罷按着胸口,緩緩喘息着,沉悶的感覺依然在。

“唉!”劉伯長嘆一聲,又甩了一鞭。這馬如此神駿,卻用來套車,還真是有點浪費呢。

通常來說,害喜的症狀是在懷孕初期出現,一般到四個月左右的時候就差不多過去了。可天權這次卻正好相反,懷孕初期由於調養得當、心情舒暢,所以反應並不是很強烈,倒是這一路的舟車勞頓以及馬車的幽閉空間讓他開始了頻繁的嘔吐。

加上四個多月的孩子已逐漸有了胎動,嗜睡、頭暈、乏力等症狀也接踵而至,食慾更是每況愈下,到後來基本就是吃什麼吐什麼了。爲了腹中的胎兒着想,就算明知道吃下去的東西到最後多半都會吐出來,天權還是每天強迫自己儘量多吃點東西。

這個孩子總算不辜負他的苦心,雖然隨他一路顛簸,仍是發育得很好,胎動也很有力,別說當初安靜的晴兒,就是活潑好動的昭陽和他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

雖然晴兒摸着他的肚子口口聲聲喚着妹妹,可是天權卻擔心若真是個女孩,像這般淘氣的性子將來怎麼嫁得出去。

大半個月的顛簸下來,天權整個人瘦了一圈,可他的肚子卻出人意料地迅速增大,才四個多月的身孕,看起來就好像前兩次懷孕五六個月時一樣。

天權初時懷疑是雙胎,可自己把過兩次脈又覺得不是很像,於是不免感嘆自己的醫術竟已退步至此,同時也不得不承認“三天不讀口生,三天不練手生” 這樣的民間俗語還是很有道理的。

天權幼時曾跟隨君妃學過幾年醫術,爲質赫提的那些年,因爲對陌生環境的不信任,更是和鶯兒、梟兒好好鑽研了一番,雖不敢說有大成,但尋常病症絕不在話下。

反倒是回到渝京這些年,仗着身邊有母妃和阿離,於岐黃之術完全是扔下了,此刻竟連腹中所懷是否雙胎都有點拿不準,一想到這裡,天權不由得長嘆一聲。

從心底來說,天權其實並不希望腹中的孩子是雙胎,他的身體畢竟在當初生晴兒時受過重損,雖然經過這些年的調養下來,日常只要稍加註意着,便如常人一般無異,但若是孕育雙胎,恐怕是力不從心。

孩子活潑得很,總在裡面動來動去,經常鬧得天權冷汗涔涔。夏衣輕薄,被汗水浸溼後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腹部圓潤的曲線。

修長的手指在渾圓的肚腹上慢慢打着圈,天權面色深沉,眉宇間顯出幾分擔憂。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再次受孕已是勉強,就是一個孩子都有些吃力,要真是兩個的話,唉,天權又是一聲嘆息,真是兩個他也不能說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