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爲什麼……”天權抓狂,聲音中有着細微的顫抖,似乎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這、這、這——這脈象分明就是喜脈嘛。怎麼會是喜脈呢,怎麼可能,他明明是男子,可是、可是剛纔他確實診出了滑脈。雖然沒有母妃和若離那般精湛的醫術,但是如此明顯的脈象他是絕對不可能搞錯的,況且鶯兒、梟兒兩個的表情如此平靜坦然,彷彿他以男子之身受孕並非什麼值得驚奇的事情。

沉默須臾,鶯兒徐徐開口:“四殿下可曾聽說過穎族?”

穎族!?那個緣起於阿曼洛伊山的上古民族。傳說中,穎族男子皆可與男子結合生育,繁衍後代,雖然其懷胎生子的過程會比女子辛苦艱難得多。

天權略微愣神,片刻茫然後,他詢問道:“你是說,我是穎族人?”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畢竟那個神奇的民族已經在四國時期長達三百餘年的戰亂中失去了蹤影。

“嗯——”思索片刻,鶯兒肯定道:“現在看來應該是。”

“什麼意思?”天權不解道,什麼叫應該是,難道說還有可能不是。

“穎族男子生下的孩子自然是穎族人,比如我和梟兒。”鶯兒解釋道:“可是穎族女子生下的孩子則只有一半的可能是穎族人。”

“爲什麼是我?”天權不滿地低吼道,憑什麼他就是那倒黴的一半,“他呢,他怎麼不是?”

“他也是啊。”梟兒小聲嘀咕着,卻被鶯兒甩了一記大大的白眼,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

正處在極度鬱悶中的天權顯然沒有聽清梟兒的話,他頹然地倒回牀榻,眉峰微蹙。大概是覺得給天權的刺激還不夠,梟兒繼續道:“穎族的孩子,非兩情相悅不可得。”

“非兩情相悅不可得。”天權喃喃重複着梟兒的話,許久,方緩緩道:“你們出去吧,我累了。”

鶯兒姐弟離開後,天權微微蜷起身子,左手輕輕撫上仍然悶痛不已的腹部,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在這平坦光滑的肌膚下面真的孕育了一個柔軟稚嫩的小生命?不過他還是在心裡輕輕念道:“寶寶,對不起,這兩天辛苦你了。”

他和海晴的小孩,應該會很可愛吧,再次沉入夢鄉之前,天權的腦海中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秋狩大典一連要持續十來天,因爲前兩日的奔波勞頓稍微有些動了胎氣,後面幾日的活動天權都以身體不適爲由沒有參加,就是秋狩結束返回喀顏的途中,他也是被鶯兒逼着坐在了馬車裡而沒有騎馬。

不過圍場裡發生的事情他還是一件不落地知曉了,布林特親王被撤銷軍權,原因是看守不利,御下無方,王后殷妲也被提前送回了帝都喀顏。

聽到梟兒的稟報時,天權只是冷冷一笑,功高震主從來都是沒有好下場的,何況他還有那樣一個驕縱任性、不知收斂的好女兒,所謂御下無方或者說那半卷失竊的黃泉譜都不過是阿烈古琪苦心尋找的藉口而已。

回到位於喀顏的府邸,天權意外地發現雅爾海晴居然不在。梟兒這才提起秋狩首日的晚宴他曾看到過雅爾海晴,只是當時不能確定所以沒有回報。

天權沒有說什麼,心底最大的謎團卻是解開了,救走依蘭喀真的人是雅爾海晴,只是不知他看見自己打傷依蘭喀真的情景會有何想法。

秋狩結束後半個月,赫提王族便開始了他們一年一度的南遷。直到天權他們離開喀顏,雅爾海晴都始終沒有出現過,倒是夏嘉綠上門拜訪過一次,詢問了一些關於那柄碧玉殘劍的事。

回到流芳城,天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梟兒設法將碧玉劍送回了渝京,交到天樞手中。對此鶯兒頗有幾分好奇,問道:“這劍到底有什麼來歷?”剛拿到劍時也沒見四殿下怎麼重視,隨手就扔在了角落,如今卻讓梟兒如此慎重行事。

“這是皇姑當年和親時的嫁妝,出鳳台關的時候她親手摺了這劍,還讓送親的三皇叔轉告父皇,從那以後她就不再是胤朝的公主。”提起這位素未謀面的姑姑,天權的眉宇間隱約浮現出一抹黯然的神色,“那半截殘刃當時就被三皇叔帶回了渝京,如今父皇心心念念想要回皇姑的遺物,我這個做兒子的自然要盡孝了。”

鶯兒淺笑不語,她知道這柄劍未必真如四殿下所言這般簡單,不過既然殿下不願多提,她自然也不會笨到去妄加揣測。碧玉劍有何用途與她無關,她只要照顧好殿下和他肚子裡的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就好,畢竟這纔是昔年離開渝京的時候君妃對她唯一的囑託。

初時知曉自己特殊的體質以及懷孕的事實,天權多少有些抗拒,覺得難以接受,不過他卻從來沒有產生過不要孩子這類的想法。一段時間下來,尤其是在熬過最初幾個月的煩惡不適後,天權對於孩子的存在似乎也就慢慢習慣了。

不過在見到順利完成任務重返流芳城的梟兒帶回的那厚厚一摞關於穎族男子懷孕、生產的醫書以及一大堆所謂穎族特有的安胎、補身的藥物時,天權還是不由得臉色一黑,他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嗎?

“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彷彿看穿了天權的想法似的,梟兒淡淡道:“我告訴他是我要的這些東西。”

“他!?”自動忽略了梟兒前面那句話,天權與鶯兒異口同聲,語氣裡明顯透着無比的詫異,“他是誰?”

因爲是在穎族人的聚居地紫微山出生和成長,梟兒對於自己可以生育的體質自然不會有天權那些所謂的抗拒和牴觸。可是梟兒天性冷淡,除了他的劍,對任何人和事物都習慣性地保持着極強的疏離感。無論是鶯兒還是天權,都從來不知道他竟然已經有心儀的對象,因此聞得此言纔會分外驚訝。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們?”沒有滿足天權和鶯兒好奇心的打算,梟兒放下東西就轉身離開了,留下鶯兒在原地哇哇大叫:“爲什麼連那種性子比冰山還冷的傢伙都有人要?”

“那你這個做姐姐的可不能落後了。”天權微笑着打趣道:“鶯兒,如果你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本宮一定用八擡大轎把你嫁出去。”

“殿下——”鶯兒無奈地拖長了聲調,隨即捂着臉轉身跑開了。

隨着時間的逐漸推移,天權原本纖細勁瘦的腰肢粗了一圈,小腹也微微有些凸起,不過北地嚴寒,秋冬服飾厚重,加之天權身材修長勻稱,罩上外衣倒也不大看得出來。

真正讓天權煩悶不安的是雅爾海晴,自秋狩那日算起他已經整整三個月沒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他救走依蘭喀真後境況如何。

此前不管他怎麼疏離漠視都賴在身邊不肯離開的小鬼如今卻是音信全無,了無蹤跡,讓早已習慣了雅爾海晴存在的天權極爲不適應。加之腹中的孩子近來已經有了胎動,有事沒事就會踹他兩腳,讓本就煩躁不已的天權心情更加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