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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奇怪,這個萬佳小區明明被一股子黑氣籠罩了起來,卻並沒有看到多少不乾淨的東西,至少魏寧進出那幾次,都沒見到鬼,不過,就算沒真的見到不乾淨的東西,魏寧還是一靠近這個萬佳小區就臉色慘白,渾身冒冷汗,心裡面直髮虛。

萬佳小區隱隱帶給他一種極大的壓迫感,就好像走在一座已經歪了一小半,眼看起就快要垮掉的大廈下一樣,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簡直無以言表。

經過了這麼多事之後,魏寧也知道,雖然自己現在是招鬼待見,但是同時,也正因爲如此,反而更容易察覺到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這個萬佳小區簡直就是個火藥桶子,能離多遠就儘量離遠一點。可是,他現在卻躲在那個給他危險感覺最強烈的十四棟下面,那股黑氣已經濃稠得跟在魏莊時見過的灰白色霧氣差不多一樣了。

魏寧的心臟怦怦直跳,他僵硬地轉過頭,看着跟只蛤蟆一樣蹲在他身邊的徐老三,哆哆嗦嗦地說,“徐師父,還要在這裡待多久,我怕受不了了,這地方太邪了——”

徐老三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一直盯着十四棟四單元那個入口,頭也不回地低聲甩了一句話給魏寧,“你急什麼,個麼大一個伢子了,膽子還小得跟針尖一樣,有我在,你怕什麼,咦,不對。”

他突然“咦”了一聲,終於轉過頭上下打量了已經滿頭虛汗,快暈過去的魏寧一眼,趕緊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把合蓋一扭開,用手指在裡面攪合了一下,快速地在魏寧後背畫了一道符,“我忘了你小子現在體質不一般了,又跟這件事扯上了關係,難怪這股子怨氣直往你身上衝——”

魏寧看到他拿出來的是一盒子硃砂。

背上畫了一道符之後,魏寧感覺輕鬆了不少,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剛纔那一陣一陣的虛汗給溼透了,晚上的風一吹過來,溼衣服貼在身上,跟沒穿衣服一樣,涼颼颼的,魏寧忍不住動了動腳。

這周圍的風跟外面的風不一樣,專門往人的骨頭縫裡鑽一樣,冷得很,外面吹的那風,都是熱風,就算到了深夜,也只會讓人覺得涼快,而不是發冷。

周圍燈火次第亮起,只有十四棟,黑沉沉的,沒有一點光。

這一幕詭異得讓人心裡發毛,其實這整個萬佳小區裡面的住戶已經是不多了,魏寧覺得,要是自己住在這裡,看到這個詭異的十四棟,只怕也會想盡辦法趕緊地搬走,他忘了自己曾經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如果是以前的他遇到這種事,也許就是哈哈大笑兩聲,然後鐵定要繼續住下去,誓要證明那些無稽之談的荒謬。

魏寧忍不住又挪動了一□體,卻被徐老三輕拍了一下,“別動。”

魏寧只好一動不動地蹲在一叢灌木後面,說起來也奇怪,按理來說,現在是夏天,別的東西不多,但是蚊子、蟲子肯定是特別多,尤其是樹立草叢裡面,但是魏寧在灌木後面待了這麼久,沒聽到一隻蚊子叫,他還做好了喂蚊子的準備,結果白做了。

看來連蚊子都知道,這個小區待不得,魏寧心裡感慨着。

時間慢慢地過去,已經到了午夜了,魏寧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外面是繁星閃爍,隨着雲層慢慢地移動,月亮忽隱忽現,只有萬佳小區和它旁邊的富民大廈上空,被黑氣籠罩着,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這股黑氣也隱隱翻騰了起來,就跟被攪亂了的小面積雲海一樣。

就在魏寧等得已經快要全身發僵的時候,十四棟下面終於有了動靜,一輛黑色的小車靜悄悄地駛了過來,停在了十四棟旁邊,然後從上面下來了兩個人,穿着深顏色的衣服,融入了周圍的黑暗中,不注意還真看不大出來。

徐老三選擇的這個蹲守地點,明顯是很科學很有理論根據的,那兩個人就站在這個蹲守地點不遠處,輕聲交談了起來,周圍太過安靜,即使他們可以壓低了聲音,大部分的談話還是能聽到。

魏寧本來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來,尖起耳朵就開始偷聽。

這兩個聲音他居然都有些耳熟,一個就不用說了,前幾天纔剛剛聽過的,就是那個羅世文,一個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兒聽到過。

“你一定要給我想個辦法,以前都沒得事,就是最近開始出鬼,他呢?他到哪裡去了?怎麼這麼久了一直都看不到人?我求求你了,給我想個辦法出來,要什麼你只管說。”羅世文在那邊壓低了聲音,急促地說,口氣裡的驚慌失措,隔得這麼遠都能一清二楚地感覺到。

另外那個聲音卻是非常的平靜,好像根本沒把羅世文的驚慌當回事,聲音刻板而沒得起伏,“我這次來,就是爲了你這件事。”

羅世文一聽,立刻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聲說,“那就好,那就好。”

他們兩個站在十四棟下面,看了一會兒,卻也沒有其他行動。

魏寧覺得奇怪,難道這解決問題光用看的就行了?

羅世文大概和魏寧的想法一樣,他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身邊的男人說話,就慌慌張張地說,“你看出什麼了?這裡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是不是鎮在這裡的那些東西鎮不住了?”

另外那個人終於還是開了口,“地氣出問題了,我要回去問問他該怎麼辦,你等着吧。”

這麼幹脆利落,卻什麼問題都不能解決的回答,很明顯把羅世文激怒了,他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你還要我等,我等了這麼久了,還要我繼續等,再等我的命都快要搭進去了,我那個跟那件事有關係的秘書,已經被,被它們害了,骨頭都已經化成灰了,我還能等得下去?”

說到後面,也許還是害怕了,羅世文的聲音還是漸漸小了下來,他什麼體面都顧不上了,一個勁兒地哀求着身邊的男人,但是那個男人不爲所動,就是說自己解決不了,一定要等另外一個人出面纔可以,他也沒得辦法,場面就僵持下來了。

說到後面,羅世文大概看出是沒希望了,出於商人求得利益最大化的本能,選擇了退而求其次,“你要我等,總要讓我能熬過這等的時間吧,這個你總要幫我想辦法解決,不然的話,事情一捅出來,我們都沒得好。”

他的話顯然讓身邊的男人考慮了起來,然後那個男人給羅世文說了一個辦法。

那個辦法讓魏寧全身發冷,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殘忍的人,這一夥人根本就已經完全沒得人性了,他們居然要犧牲那麼多人的性命就爲了保住羅世文那條狗命,魏寧氣得握緊了拳頭,憤怒差點淹沒了理智,還好,最後關頭他想起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等這兩個人開車離開了,徐老三拍了拍褲子,站了起來,魏寧跟在他後面,兩個人一言不發地出了萬佳小區,到了對面那個茶鋪子,茶鋪子的老闆還在等着他們兩個,看到他們回來了,就打着哈欠說,“你們要走要留隨意哈,記得出去的時候把門帶關上。”然後,搖搖晃晃地就往樓上走,這老闆一家人就住在茶鋪子的樓上。

兩個人守了一夜,也累了,泡了壺茶,又從後面的冰箱裡面拿出一早準備好的吃食,兩個人,一人佔着桌子的一邊,魏寧等坐下去了之後,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了起來,“你老一早就知道他們今天晚上會來?這也太神了。”

徐老三喝了一口酒,“這是我查出來的,我一看這地方就知道羅世文後面肯定有人在指點他搞鬼,所以找人查了一下,就是查查他這幾年的活動,一查就知道,他隔上幾個月,總有那麼一個晚上會搞失蹤,誰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今天就是他‘失蹤’的日子,然後呢,我就來個守株待兔,在十四棟裡面做了點手腳——”

魏寧聽得雲裡霧裡,總之,大概就是徐老三下套子,結果真把羅世文和他背後的人給引來了,這個總錯不了,“那個十四棟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黑氣,太邪了,難道羅世文還真打算殺幾個人用他們的煞氣去把胖老闆那一家人給暫時鎮住?”

徐老三卻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把話題一下子扯開了,“每一塊地方都有自己獨特的地氣,這地氣就是這塊地方的生氣流向,也是命脈所在,就好比這個茶鋪子,其實也有它的地氣,自成一個方圓,要是把它的地氣給截住,那這個茶鋪子也就死了,開不下去了。”

魏寧頭一次聽到這麼稀奇的理論,立刻提起了極大的興趣。

徐老三繼續說,“地氣有七個關卡,所謂七關,分別是雲墾關、尚冂關、紫晨關、上陽關、天陽關、玉宿關和太遊關,分別對應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你個伢子也不知道北斗七星的名字吧?”

突然徐老三問起了魏寧,魏寧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道,這東西知道的人也不多吧?徐老三一臉嗤之以鼻,搖起了頭,一臉感慨地說,“現在的人啊,都是學些沒一點卵用的東西,真正有用的,反而一點都沒學到,都被人給忘了。”

魏寧聽得想反駁,這陳芝麻爛穀子,對過日子又沒得什麼用處的知識,學了又有什麼用?他又不打算去當什麼茅山道士神棍法師——

當然,這也就是在他心裡面默默吐糟一下,不敢當着徐老三說,一般老人在說起這種感慨的時候,小輩子的人應聲附和就行了,要真跟他們計較,不是被教訓一頓,就是讓老輩子們傷心,甚至是氣到,應付這種事魏寧還是有經驗的。

果然,徐老三看他一臉受教的樣子,就沒繼續扯着這個話題說下去了,而是把話頭一轉,又回到了正題,“這北斗七星,就是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這地氣要形成一個自然的流動纔好,這地方纔能興旺,要是一堵上,或者被人爲的破壞了,那這地方就糟了,萬佳小區和那個富民大廈就是故意被人壞了地氣。”

魏寧喃喃地說,“就是羅世文乾的吧?”

徐老三嗤笑了一聲,“他羅世文哪裡有這麼大的本事。”

魏寧心裡嘀咕着,現在這社會做事哪裡一定要自己有本事親自上陣,有錢好辦事,請專業人員做專業的事,是大趨勢吧。

徐老三突然又感慨了起來,山羊鬍子翹了起來,“我也有好久人敢這麼做了,截了這麼大一塊地方的地氣,已經是夠造孽了,還搞出了一個九九歸一陣,就爲了發個財,簡直是傷天害理,遲早會報應臨頭,斷子絕孫,永世不能輪迴都是輕的,哪個敢這樣做?”

魏寧忍不住又追着問,“什麼是九九歸一陣?”

徐老三指了指外面,“就是用十八條人命搞出來的一個邪門陣法,再加上斷了這地方那七個地氣關卡中的一個,截斷了地氣,就變成了九九歸一煞陣,用處嘛,太多了,比如講那個羅世文之所以發財發得那麼快,就是靠了這個陣法,他那個公司在b市這麼出名,爲什麼要把自己的辦公室定在這麼個不繁華的地方,還不就是因爲這裡纔是他發家的根本,再比如那個死在火災裡的一家人,那麼大的怨氣爲什麼還是奈何不了羅世文,就是因爲羅世文被這個煞陣給護着,想動也動不了。”

魏寧倒吸了一口氣,十八條人命!一大片地區的地氣!這個羅世文簡直是畜生不如。

不過,轉念一想,魏寧覺得還是有些不對,死了這麼多人,難道警察就一點都沒察覺到,他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徐老三瞪了他一眼,“你個哈寶,你見鬼也見過這麼多次了,你見過哪個鬼殺人,哪個用法術殺人的,能夠被一般的警察給找出來的?”

魏寧被罵得啞口無言,確實,他的思維還是平常人的思維,完全沒接上趟。

突然間,徐老三嘿嘿一笑,“不過,現在這個煞陣已經快壓不住了——”

魏寧往他看了一眼,“爲什麼會壓不住?”

這陣法光是名字就聽起來一股子殺氣,擋都擋不住。

徐老三指了指自己頭上,“因爲老天自有自己的一套,那個地氣被截斷太久了之後,就會自己慢慢改變方位,所以一般像這種陣法,隔個幾年就要變動一次,否則的話,煞氣一衝,命就沒了。”

原來是這樣,魏寧想起了羅世文和那個男人說話的時候,口裡一直提到那個人,那個人的,很明顯,他們口裡的那個人纔是做下這個陣法的,而那個人卻因爲某種原因,暫時沒辦法出現。

徐老三看了看窗外,曙光已經漸漸透進來了,他跟魏寧說,“先幾張桌子休息哈,等上午,我們一起去見羅世文,我還答應他要幫他解決這個事的,總不能把自己的話吃了。”

魏寧一聽,看來這白天也要繼續了,幸好是不用上班,不然的話,哪個耗得起,他想起“魏惜”還一個——鬼在家裡面,這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去說一聲呢?按理來說,其實是不用的,但是魏寧就是覺得自己這樣做好像有點過意不去。

畢竟,他這幾天一回家,“魏惜”就站在大門口等着他。

想到這裡,魏寧就摸出了手機,撥通了自己家的電話,電話鈴聲響了幾聲之後,魏寧猛然間意識到,你一個鬼怎麼可能會接電話嘛,他真是白癡到家了,把這個事給忘了,正要掛上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接通了。

一陣陣“嗞嗞——”的聲音從手機裡面傳出來,跟電流聲差不多,魏寧覺得好像“魏惜”就在電話那頭一樣,他忍不住乾咳了一聲,怕驚醒了旁邊的徐老三,捂着嘴用極輕的聲音說,“阿,阿惜——”

那邊的電流聲猛地發出一陣強烈的“嗞嗞——”聲,魏寧知道,這大概就是“魏惜”在做出回答,他心裡面一畏縮,還是覺得這情況太詭異了,匆匆說了一句,“我,我今天不回去了。”就掛了電話。

身邊好像已經睡着了的徐老三翻了個身,嚇得魏寧趕緊把手機收起來,他躺在兩張長桌子拼成的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這牀太硬了,再加上今天晚上遇到的事,也太離奇,精神還處於極度的興奮狀態裡冷靜不下來,看樣子,今晚上是要失眠了。

想是這樣想,過不多久,魏寧還是慢慢睡着了。

最近這陣子好像都是這樣,他特別容易睡着,就算再興奮,只要躺到了牀上,過不得多久就睡着了,完全沒得失眠這個現代社會裡很多人都會有的困擾,即使他白天受到那麼多的刺激和驚嚇,這也許就是他還沒精神崩潰的原因之一,等魏寧剛睡下不久,剛纔睡着了的徐老三突然間坐了起來,對着魏寧在的那個方向說了一句。

“來了就出來撒。”

他的話剛說完,一股灰白色的霧氣就慢慢地從地上冒出來,漸漸地凝成了一個實體,站在了魏寧身邊,“魏惜”在地上憑空出現,他的身影開始是朦朦朧朧的,像珍珠一樣的瑩潤顏色,漸漸地,才逐漸清晰起來,旁邊的徐老三好像一點也不意外一樣地看着這一幕,“魏惜”看都沒看他一眼,一出來,眼睛就一直看着躺在木桌子上睡得並不算安穩的魏寧。

“魏惜”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摸了摸已經睡熟了的魏寧,隨着他的動作,魏寧皺緊了的眉頭被撫平了,“魏惜”在黑暗中極爲顯眼的身體,又往魏寧靠近了一點,一個深深地,又輕輕地嘆息,在房間內響起。

“他要是不打這個電話,你還不得來是吧?”徐老三下巴上的鬍子隨着說話的節奏一翹一翹的。

聽到他的話,“魏惜”終於捨得把黏在魏寧身上的目光挪到了徐老三身上,不過放魏寧臉上的手卻還是一動不動,他看着徐老三,好像在審視着他,目光逡巡着,打量着,他在衡量徐老三的分量和實力,過了幾秒鐘,也許還要更短的時間,“魏惜”收回了目光,一個聲音在屋子裡響起,空蕩蕩的——

“你要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我發現其實寫的快也有個好處,就是不會寫到後面忘了前面~~記憶力杯具的人常常混亂了~~

今天沒得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