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第241章

【分魂】

說是這麼說,但是真到要做的時候,魏時還是有點猶豫的。

不是什麼別的原因,主要還是他怕痛。

眼看着那兩個老頭子已經把事情都快談得差不多了,不管兩個人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至少面上已經是在笑了,一等談下來,也許就要把魏昕帶回去了,到那個時候,有了前車之鑑,再要把魏昕偷出來就更困難了。

魏時一咬牙,從腰上繫着那個小包裡面摸出了一塊布,他小心地把疊好的布打開,裡面是一排大大小小都有的銀針,銀針上隱隱地發出一些紅光。

這種針叫分魂針,是徐老三交給他的,當時徐老三把這個給他的時候,還考慮了蠻久,因爲這種針太邪性了,徐老三覺得魏時學的還沒到家,把這個針交到他手上,就好像把一把大刀塞到了一個兩三歲的小孩手上,可能會傷人害己。最後在魏時的“絕對不輕易用分魂針”的保證下,才勉強把這個東西給了他。

分魂針不是用來做鍼灸的,它的作用就跟它的名字一樣,是用來分離魂魄的,按照人的體質、性別、八字,以及施針位置的不同,可以把人的三魂七魄一一分離開來。

一般來說,人的魂魄除非是死了,或者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是不可分離的,而這些特殊情況下的魂魄分離,有各種各樣的稱呼,比如說魏時他們那裡把這種情況叫走邪,也有的地方把這種事情叫丟魂等等。不管是走邪還是丟魂,都是極其危險的,分離的魂魄要是找不回來,人就可能變成白癡漸漸死亡,或者直接就斷氣了。

而分魂針,則是隱門的那位老祖師徐衍想出來的人爲分離魂魄的辦法。這種辦法對於被分離魂魄的人來說,極其的兇險,稍有不慎,就可能一命嗚呼。所以徐老三才那麼鄭重其事,一再要魏時保證絕對不輕易動用這個手段。

說到這個,當日徐老三把魏時帶到那個公墓去練膽的時候,就用這種分魂針收走了魏時的一魄。因爲僅僅只收走一魄,而且魏時作爲受針的人並沒有抵抗的情緒,所以徐老三不管是下針,收魄,還是後來的把那一魄送回魏時體內都很順利。

這也是分魂針的竅門之一。

當日,徐老三之所以把分魂針交給魏時的時候那麼慎重,說穿了,是怕他對其他人這樣做,徐老三隻怕做夢也想不到,他這個徒弟,第一次動用分魂針,不是用在別人身上,而是打算用在自己身上。他要是知道了,只怕會一蹦三尺高痛罵魏時一頓。

魏時挑了最細的那根分魂針。

帶着點暗紅的銀針在微弱的雪光下,清晰可見。

雖然在做決定之前,魏時可能會猶猶豫豫,但是隻要他做出了決定,那麼他就不會再有任何的遲疑和拖延。這也算是魏時的優點之一了。

魏時先把凍得已經有點發僵的右手放到胸口貼肉的地方捂熱,免得等下分魂的時候,因爲動作不靈活這種事出岔子,那就真是自找死路了。冰冷的手讓魏時皺了下眉頭,吸了口氣。

等手捂熱了之後,他才小心地捻起那根細若毫毛的銀針,看了一眼,用另一隻手摸索着自己的眉心,找到了位置之後,閉上眼,把銀針輕輕插入了自己的眉心。

眉心一疼,同時,一滴濃稠的血從眉心滲了出來,同時一股黑氣跟着冒了出來,魏時拔出銀針,那滴血還粘在銀針上,被魏時用一個小瓶子接住,同時,那股黑氣也跟着一頭扎進了瓶子裡。

分魂的第一步完成了。魏時的七魄之一靈慧被分離了出來。

魏時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變得輕飄飄起來。

缺了魂魄的人,一半在陽世,一半在陰間,已經不能算是個活人了。

魏時發現自己不管做什麼動作都變得非常的吃力,明明手要去摸耳朵後面,卻總是摸到了臉上,他急了起來,只要抖着手沿着自己的臉一點一點地蹭到耳朵後面去,另一隻手也不停地抖動着,手指捻着一根比剛纔那根粗一點的銀針,差點掉到了地上。

周圍不停地有刺骨的冷風吹過來,吹得魏時身體和魂魄都不停地發抖,就跟天上不是在颳風而是在下刀子一樣,魏時覺得好冷,好黑,他快飄起來了,周圍有什麼東西在拉他,想把他拉走。

魏時的手終於摸到了耳朵後面,另一隻手抖抖索索地把銀針插在了耳垂下面那個位置,又是一滴濃稠的血流了出來,魏時拼着最後一點力氣把沾着血的銀針塞進了那個小瓶子裡。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據說,人死後天魂會歸天,地魂會入地府,而命魂則會徘徊在墳墓之間。

魏時把自己的天魂取了出來,幾乎是立刻,他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魏時的身體無意識地抽動了一會兒,然後,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不過,此時此刻,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任何一絲的表情,眼神空洞,他擡起頭,看向了四周,他看到了站在上方的魏昕。

他往魏昕走去,毫不遲疑,腳步很快,好像擋在前面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樹林沒有一點阻礙一樣,事實上也是如此,他從那些樹枝間穿了過去,就好像那些樹枝不存在一樣。

很快,他就走到了魏昕面前。

而站在旁邊的,不管是魏家人,還是馬家人,他們都沒有看到魏時,魏七爺還在跟馬家的大家老說話,邊說邊往魏昕走了過去,魏七爺蒼老的臉上隱含着一點得意,還有一點怒氣,不過很快,就又不動聲色了。

魏時伸出手,向魏昕抓過去。

他的嘴裡說着,“阿昕,跟我走。”

邊上的人,好像既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說話。他就這樣拉着魏昕,魏昕毫不反抗地跟在了他後面,才走了兩步,那些馬家人跟魏家人立刻發現了魏昕的不對勁,他們站在魏昕前面想把他攔下來,一個人穿過了魏時的身體抓住了魏昕的肩膀,這個人打了個冷戰,他有點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剛纔他好像浸了盆冰水一樣,冷颼颼的。然而,周圍什麼都沒有,他搖了搖頭,覺得大概是自己感覺出錯了。

魏七爺在喊,“攔住他,快點攔住他。”

大家老也在喊,“你們四個留下三個人攔住他,一個人回村子裡把魏時喊起來。”

魏七爺聽到大家老的話,愣住了,“魏時?”

他臉色立刻大變,“魏時在你們馬家村裡?”他轉過頭瞪着另外那四個魏家人,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冒卵用的(沒一點用的),守着這裡都沒發現他們馬家把我們魏家的人抓起來了。”

另外四個魏家人你看我,我看我,臉色也相當不好看。

聽魏七爺的意思,他們一直留在馬家村附近監視馬家村裡的動靜,主要應該還是爲了魏昕這回事。

大家老聽到魏七爺的破口大罵,有點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魏時不管他們在做些什麼,喊些什麼,他什麼都沒有聽到,也沒看到,他只拉着魏昕,一直往前走,不管前面擋路的是活人,還是樹木,都是一樣。那些人拉扯着魏昕不讓他走,但是沒什麼用,魏昕的力氣很大,魏昕也想跟着他走,他們拉不住。

很快,魏時就拉着魏昕進了樹林。

他們要穿過平龍山,到附近的一個縣城裡面去,到了那裡,馬家人和魏家人就不敢明目張膽地追上來了,他們就能暫時安全了,魏時不太記得路了,他腦子昏昏漲漲的,不過他知道自己要往人氣最足的地方走。

魏昕的手冷冰冰的,跟他自己的手一樣。

走着走着,魏時覺得自己好像跟身邊這個人變成了一個人一樣,他們在用共同的身體走路,在用共同的意識思考,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充滿了一種由衷的喜悅,快樂得要飛起來了一樣,腳步輕快地不像是在深山老林裡跋涉,而是在舞臺上輕盈地旋轉。

高興、快樂、興奮、激動、孺慕、喜愛……

這些情緒都是因他而來的。

魏時已經沒有了平時那種思考的能力,也沒有了原來那種細膩的情感,他被這些濃烈到了極點的情感蠱惑了,不由得做出了一些迴應,接收到他的迴應,那邊在一瞬間的沉默之後立刻來了個大爆發,像潮水一樣的情感涌了過來。

魏時有點害怕了,然而此時卻已經由不得他了。

這時,前面出現了一些遊蕩在山間的孤魂野鬼,它們一邊害怕着魏昕一邊卻又垂涎三尺地看着魏時,最終,它們還是忍不住回到陽世的誘惑,向着魏時撲了過來。它們還沒有靠近,就被魏昕一把抓住了,他臉上那些黑色的好像藤蔓一樣的紋路扭動了起來,白皙的臉上浮出了一層黑氣,鬼魂被魏昕直接吞了下去,連尖嘯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擋路的鬼魂並不是很多,附近的鬼魂大部分已經在剛纔的儀式中不是被燒融了,就是被魏昕吞吃了。

那些馬家人和魏家人還是沒死心,他們一直追在後面。密林裡的路不好走,他們走的跌跌撞撞,時不時摔幾個跟頭,但是卻一直沒有跟丟,魏時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他沒有一點累的感覺,也許是感覺不到累。

天邊已經亮起了一點白,離天亮已經不太久了。

就在天要大亮起來的時候,魏時被人攔了下來,攔住他的,是馬家的另外兩個家老。二家老花白頭髮,佝僂着背,一邊捶着自己的腰一邊吸着旱菸管,巴茲巴茲的聲音不停地傳來,魏時要走過去,卻發現他能夠隨便穿過其他人的身體卻沒辦法穿過二家老的,不管他走哪一邊,二家老都擋在他前面。

失去了一魂一魄的魏時,就好像一頭蠻牛一樣橫衝直撞。

二家老長嘆了一口氣,他拿着旱菸管,伸出去,敲了一下魏時的頭。

魏時頓時停了下來。他擡起頭,看着二家老,目光還是那麼空洞,沒有一點波瀾。

二家老又捶了下自己的腰,“真是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了,走點路腰就要斷了,你也做得出。”他這句話是跟魏時說的,“我們三個老傢伙還是把你小看了,你們魏家的人有點門道,半人半鬼的,真是想得出。”

他聲音裡還有點讚賞。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網絡壞了,還是跑到外面發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