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第206章

【鬼血】

魏時一直知道自己身邊跟着個不知道什麼來路的小鬼,開始的時候心裡還揣着這個事,睡都睡不安穩,日子久了,這小鬼也沒做出什麼糟心事來,反而還幫了他幾次,人都是有適應性的,一放鬆下來,魏時也就沒再整日裡提心吊膽。

當然,這不是說他就沒把這個事放在心上。

就算這小鬼幫了自己,一來它來路不清楚,那段他收服小鬼的記憶,總有一種腳踩在棉花上的不踏實感,二來養小鬼是個不簡單的事,一鬧不好,連自己也要搭進去。

這種頭頂上懸着把劍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甚至魏時懷疑,徐老三說他是“一體二魂”,這寄居在他身體裡的魂魄,也許就是這個小鬼

魏時眯起了眼睛,吐出了跟冰渣一樣的兩個字,“出來。”

頭頂上的燈泡發出“啪茲啪茲”的電流聲,忽閃忽滅。

一個慘白的影子出現在了魏時面前,是那個四五歲的小鬼,他眨巴着眼睛,手指含在嘴裡,期期艾艾地看着魏時。

魏時指着手上的煙,“是你搞的鬼?”

小鬼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魏時指着牆角,“到那裡呆着反省去。”

小鬼不高興了,剛要跳起來,魏時眼一瞪,小鬼立刻焉了,吞吞吐吐的說,“阿時,抽,抽菸,不,不好。”

還沒自己大腿高的小人,一口一個“阿時,阿時”的喊,聽得魏時渾身不對勁,就算這小鬼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也許是個有年頭的老鬼了,那感覺還是一樣。

魏時又瞪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操什麼空心。”

小鬼咬着自己的手指,“那,阿時,不是小孩子就可以操心了嗎?”

魏時冷笑了一下,“不是小孩子也不行,老子的事老子自己做主。”

小鬼低着頭,不說話了。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寂靜,寂靜到了極端,心跳並沒有隨之平靜,反而鼓動起來,讓人胸口壓住了一塊石頭一樣,接不上氣,那是一種讓人頭皮發炸,脊背發麻的感覺。

先是恐慌,接着變成了恐懼。

小鬼的影子在牆角忽隱忽現,忽大忽小,拉昇拉長。

魏時手指頭夾着的煙早就掉地上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小鬼,小鬼背對着他,身體一前一後的晃動,周圍的空氣變得陰冷,如同掉進了冰窖,魏時一手掐着訣,一手拿着一張黃符紙,全神戒備

就在這時,小鬼的身體陡然間拉高,變大,就是火苗子竄高一下的時間裡,變成了一個高大的男人,那個男人緩緩轉過身。

魏時看到這個變成了大鬼的小鬼,瞳孔猛地收縮。

這就是昨晚上猥褻了他的男鬼。

沒想到,小鬼會變身!變身之後就成了那個大鬼!

魏時臉皮一陣抽搐。

大鬼走過來,站在魏時跟前,用只有眼黑的眼睛,冰冷地俯視着他,好像在評估打量他一樣,魏時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媽的,一夜夫妻還百日恩呢,上過就翻臉,說得就是眼前這個大鬼。

魏時不知道這大鬼打算做什麼。

恐懼瞬間傳遍全身,控制了他的身體,讓他麻木得動彈不得。

這並不是魏時太過於軟弱,而是雙方之間實力相差實在太大,一個雞蛋跟一塊巨石之間的爭鬥,結果是什麼,連想都不用想,然而魏時痛恨自己現在這種無能爲力,甚至被恐懼所攫取的現狀。

力量,他需要力量,更多更強大的力量。

魏時垂下眼,臉上的面無表情與心裡的蠢蠢欲動形成了兩個極端。

房間裡的光線變得很暗弱,門外的大槐樹,枝葉晃動得更厲害了,窸窸窣窣聲,好像有大風颳過似的,幾個鬼魂從窗戶那兒穿進來,好像牽線木偶一樣被扯到了大鬼面前,大鬼手一伸,抓住了它們,然後就是一頓饕餮盛宴。

魏時面無人色地看着大鬼進食。

鬼吃鬼。

鬼身上淌出的黑色的血,流了一地,腥臭得很。

一地的殘肢斷臂,碎肉爛髒。

魏時想閉上眼,他實在看不下去了,然而,他的眼皮卻一動不動,他的身體失去了控制,魏時鼓着眼睛,瞪着眼前的大鬼,他身體的異狀毫無疑問是他做的手腳

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吃鬼,故意吃得這麼慢,故意吃得這麼大聲,故意吃得這麼沒有吃相……這不就是故意在噁心他嗎?魏時的眼睛瞪着,瞪着,時間太久,眼睛就覺得有點酸,想眨眼緩解一下也不行,慢慢地,眼睛就有點溼潤,好像要流眼淚了一樣。

魏時沒辦法了,這個大鬼比小鬼手段要厲害得多。

這招殺人不見血,使得太好了。

他不得不暫時服軟。

魏時張大了嘴,“你有完沒完,老子不抽菸了還不行嗎?”

大鬼聽到他的話,把手裡拿着的一隻手臂隨手一扔,接着,手一揮,地面上那些殘肢斷臂、碎肉爛髒一下子化爲了一團團的黑氣,消失在了原地。大鬼走到了魏時跟前,狠狠地揪住魏時的手臂,魏時嚇了一跳,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這才發現本來動彈不得的自己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

大鬼的手繼續抓過來,隨着他的動作,四周的空氣猛然間好像凝住了一樣,陰冷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滲進了屋子裡面,這突如其來的寒氣,太冷太烈,讓剛恢復行動能力的魏時,又被凍得手腳發木,正正好被大鬼抓了個正着。

魏時沒得辦法,只要一邊哆嗦一邊掙扎。好像蜘蛛網上被困住的蟲子。

大鬼也沒管魏時的掙動。

灰黑色的霧氣緩慢地從地上漫過來,整間屋子好像桑拿房一樣,黑霧蒸騰,因爲靠得太近。大鬼的身體不斷的顫動,似乎在經歷着什麼難以忍受的痛苦一樣,四周的空氣隨之而變得愈發陰慘慘的。

大鬼是個影子一樣的存在。

模模糊糊的,並不凝實,但又清晰可見,魏時分明看到大鬼的胸口處破開了一個大口子,裡面黑洞洞的,並沒有活人所有的心臟,從這個黑洞口中,慢慢地往外滲出了一滴又一滴的黑血。

黑色的,濃稠的,腥臭的,鬼的,心頭血。

總共流出了五滴血

這五滴血浮在黑霧當中,就好像丟進了油鍋一樣,周圍的黑霧跟着沸騰了,不停地翻滾,頗有波譎雲詭的氣勢,而這五滴血則形成了一個五角星的圖案,以這五滴血爲中心,黑霧緩緩地聚攏,壓縮,凝結。

整個過程聽上去很複雜,實際上卻進行得很快。

由灰黑色的陰氣凝聚,由鬼血爲芯,在魏時被凍僵之前,終於變成了一塊類似於黑色琥珀一樣的東西,半透明的黑色琥珀中間,是那五滴血。

這塊黑色玉石落在了魏時的手心。

接着,好像用盡了力氣一樣,大鬼一下子在原地消散。

跟着他一起消散的,還有那些殘留的黑霧,以及窗外劇烈的枝葉晃動聲。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

魏時看着手上的黑玉,裡面的鬼血,似乎是流動的,左右擺弄的時候,形狀和位置都在不停的變化,只是總會保持五角星的模樣。鬼血是腥臭的,而這塊黑玉,卻並沒有那股臭味,只帶着一點淡淡的水腥氣。

這東西顯然是大鬼要給他的。

魏時左擺弄右擺弄,正在研究這塊黑玉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刺耳的手機鈴聲穿破了周圍的寂靜,魏時手忙腳亂的把手機拿了出來,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那個剛纔掛斷了他電話的邊曉惠打過來的。

邊曉惠聲音很小,像被什麼卡住了喉嚨一樣,三言兩語答應了魏時見面的要求,並且把時間就定在了明天早上同城師範的大門口,魏時一口答應了下來,並且還安慰了這明顯陷入了恐慌中的女孩子幾句。

等魏時通完電話,再擡起頭的時候,大鬼已經不見了。

小鬼也沒有再出來。

整個房間裡安安靜靜的,除了牀上的魏昕之外,似乎就好像千百個差不多的出租房一樣,沒什麼特別的。魏時燒了熱水,洗漱完畢,他覺得很累,但是精神卻又格外的亢奮,把魏昕搬到了牀裡面,自己也躺在了牀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他轉過頭去看着魏昕。

魏昕的臉,還帶着稚氣,如果不是臉色慘白,那是一張乾淨得讓人想到草地、溪水、林間的臉龐,魏時伸出手,摸了一下,再按了一下,冰冷而又柔軟,一點也不像已經死去多時的屍體。

難道說養屍術能夠把屍體保存得這樣完美?

魏時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也就是因爲這個不可能,所以他纔在心底懷着一絲不太切實際的妄想——那就是魏昕也許並沒有完全死去——魏時不是以前那個沒有接觸過另一個隱蔽世界的少年,他知道這個世界不像書上說的那樣,人沒氣了或者沒有腦電波了就死了——在道法下,人的死亡或者存在的方式和方法毫無疑問是多種多樣的,甚至是讓人匪夷所思的。

魏時又摸了一下魏昕的臉。

手指頭髮涼。

那塊黑玉被他放在不遠處的桌子上,這東西是陰氣和鬼血做出來的,作爲一個大活人,難免會受到一些影響,魏時可不想讓本來就因爲養小鬼又有“一體二魂”這個事,導致他陰氣太重,陽氣虛弱的身體更加的糟糕,再糟糕下去,沒等他把魏昕救活了,自己也要下去見閻王了。

然而,等魏時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他睜眼看到的,除了魏昕的臉,就是那塊緊挨着他頭髮的黑色玉石,而此時的玉石,也許是因爲被魏時的體溫所影響,不再觸手冰涼,而是帶着點溫潤。

魏時捂着頭,覺得自己最近實在走黴運走得太厲害了。

不光是被一張剪成裙子的紙錢盯上,還被這麼一塊陰氣森森的黑玉給黏上了。

人一倒黴,喝口涼水都會嗆死,說得真是太他媽對了。

魏時捂着頭,他昨晚上睡覺前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當時睡得朦朦朧朧的,覺得很重要,但是一覺醒來卻又不太記得了,魏時摸了摸下巴,皺着眉頭冥思苦想了一會兒之後,一拍被子,拿過放在牀邊的外套,從口袋裡摸出那張相片。

果然如此,這個叫丁茂樹的男人,他見過

就在江心洲那個鬼市上,跟他坐過同一條船,後來跟一個鬼魂買下了一面銅鏡的年輕人!難怪他當時會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面熟,這個人是同城醫學院的,跟他一個學校,也許在路上,在教室,在食堂碰到過也說不定……

一想到這個,魏時立刻來勁了。

他起了牀,收拾了一下,在牀邊按照上回那樣畫好了“鎮屍符”,也許沒有用,但是不畫的話,魏時出了門也會坐立不安,就算求個心理作用,也一定要畫。

畫完了符,魏時輕輕拍了拍魏昕冰冷的臉,在魏昕耳朵邊惡狠狠地威脅說,“乖乖在家等哥哥回來,再到處亂跑,再給哥哥出亂子,哥哥扒了你的皮。”

魏昕闔眼,安靜地躺在那兒。

精緻的臉龐在晨起的微光裡,去掉了一點死氣,因此越發的吸引人。

現在這樣一動不動卻任憑他上下其手的魏昕,比起以前整天死氣沉沉,跟他說半天話也不見得回一句,並且還不讓他這個做哥哥的靠太近的魏昕,真不知道哪個更好點。

想到這個,魏時又一臉感慨的掐了一把魏昕的臉。

像這種能佔便宜的時候,就趕緊佔,等這小子活過來了,估計又要跟他擺臉色、劃清界限、理清距離了,想到這個,魏時又接着捏了一把。

一臉神清氣爽的出了門。

在路口買了兩個包子一杯豆漿當早餐,三兩口吃完了之後,魏時就向着同城師範大門口出發,時間剛好是八點半,學校已經放寒假了,進出的人並不多,在冬天早上的低溫,道路兩旁枝椏光禿的大樹下,顯得異常的蕭條和冷清。一個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女孩子就站在大門口,神經質一樣地東張西望,走來走去,好像一點動靜就能夠讓她落荒而逃一樣。

魏時走過去,撥通了手機,果然從這個女孩子那兒傳來手機鈴聲。

魏時走過去跟她打了招呼,“你是邊曉惠吧?”

邊曉惠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整個人抖了三抖,再顫顫巍巍地跟魏時說起了話,魏時看她一直在發抖,就把她帶到了附近一家開了門的早餐店裡,兩個人坐下之後,邊曉惠才總算驚魂稍定

魏時先拿出了照片,遞到邊曉惠面前。

邊曉惠抖着手,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鬧得早餐店的老闆一直往這邊看,魏時有點尷尬,抽了幾張紙巾給她,邊曉惠邊哭邊說。

一切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

曾亮,也就是邊曉惠的男朋友,打電話約她出去玩,還說叫了另外幾個朋友,一行八個人去了一家叫“暗色”的酒吧,這些人裡面,除了自己的男朋友,其他人邊曉惠大多也見過面,除了鄭濤的女友,以及那個叫丁茂樹的男生,哦,還有丁茂樹帶來的一個女生。

當天晚上大家都玩得挺開心的,都是年輕人就算以前不認識,也沒關係,一下子你來我往的聊幾句也就熟絡了,八個人還鬧着合了張影,也就是魏時手裡的這張照片。氣氛很熱烈,除了鄭濤的女朋友程瑤不怎麼說話,一直很沉默,而丁茂樹,進了酒吧之後不久,人就離開了。

後來,邊曉惠喝醉了,怎麼回去的,都不太記得了。

這本來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很普通的夜晚,然而就是這個夜晚,什麼都變了,首先是周琳,也就是當天晚上一起去玩的其中一個女生——邊曉惠指着相片上的一個女孩子說——她第二天晚上在江邊跳河了。

接着是她的男朋友,薛晨——邊曉惠指着在相片上緊挨着周琳的男孩子——他在三天後從楚江閣跳了下來,大家都說是因爲女朋友死了,受不了打擊,跟着殉情自殺了,但是邊曉惠知道肯定不是,因爲薛晨早就想跟周琳分手了,他早就喜歡上了另外一個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到底是誰,邊曉惠含含糊糊的沒說清——不過魏時察言觀色,覺得可能就是邊曉惠自己,也正是因爲是她自己,所以她才能那麼確定薛晨不會自殺。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足以引起邊曉惠的恐慌。

但是接下來,曾亮的死,鄭濤的死,以及她自己身邊發生的各種怪事,讓這個女孩子恐懼得日夜不安。

邊曉惠抖着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遮遮掩掩地讓魏時看了一眼,那是一張剪成了一串項鍊的紙錢,邊曉惠抖抖索索地說,“曾亮死之前跟我說過,他包裡也突然多了一個這個,然後他就死了

。”她臉色慘白,眼神無光,“這張紙錢怎麼丟都丟不掉,無論丟到哪裡,它都會自己回來。”

也就是說,那張相片上,現在只剩下邊曉惠、丁茂樹這兩個活人了。

丁茂樹帶來的那個女孩子,邊曉惠也去同城醫學院打聽過了,她在一週前,也自殺了。

也是跳河。

地點也是在楚江閣邊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各位小萌物,感謝看文的各位,我會告訴你們下個月我要日更六千以上然後直接奔向完結嘛小0是個好個小攻 成爲了您的小萌物 達成時間:2013-02-27 10: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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