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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奇怪,外面那些白紙條子不是跟着風一同起落,而是從場坪邊沿那個白紙條子開始,此起彼伏,就好像波浪衝刷過來一樣,半夜三更的,只能看到白紙條子跟條蛇一樣在空中動來動去,以及上面的紙花被風吹起發出的簌簌聲。

旁邊那兩戶人家裡正往外面偷看的人,嚇得把門窗都全關上了。

陰風陣陣,被陳師父牽引到場坪中間的那根紅線,末端部位突然之間像通了電一樣顫動了一樣,線頭處鼓起了一個不太起眼的起伏,那個起伏沿着紅線慢慢地往屋子裡延伸。

黃家的人看到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氣,面面相覷,更加小心翼翼,遵照着陳師父的指示,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魏時看那一羣人的表情,怕只有黃婆婆跟黃老丈是真的想讓黃忠強的魂魄歸位。

就是黃忠強的親兄弟黃子強,也是害怕得臉『色』發青,身體輕微地發抖,眼睛裡除了害怕和恐懼之外,也沒有一點期待的情緒,更不用說他老婆以及其他關係更爲疏遠的親戚。

紅線上那個起伏已經進了門,動作就停了下來,好像在遲疑什麼一樣,陳師父趕緊地用混了黃符紙灰的符水灑在紅線兩邊,引着那個起伏繼續往前走,已經成了植物人的黃忠強被搬到了堂屋中間,正躺在一塊牀板上,枯瘦的手垂下來,乾巴巴的中指上拴着紅線。

那個起伏沿着紅線,進入了黃忠強的身體裡面。

魏時在一邊冷眼旁觀,這個陳師父到底是打算做什麼?

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就好像個活死人一樣的黃忠強突然動了起來,眼睛半睜開,只『露』出了眼白,嘴巴也張着,喉嚨裡發出嚯嚯的聲音,手指痙攣地在木板上胡『亂』抓着,下肢抽搐個不停。

黃婆婆看着黃忠強難受的樣子,一臉的驚喜,差點就叫出聲來,還是黃老丈鎮定一點,怕壞了事,把她一拉,讓她激動的情緒總算冷靜了一點,旁邊的黃子強跟他老婆臉『色』有點複雜,尤其是黃子強,嘴巴抖了抖。

陳師父額頭上都是汗水,他走到黃忠強身邊,在他五官七竅處都貼上了一張黃符紙,一直動個不停的黃忠強身體猛地往上一挺之後,平靜了下來,又一動不動地躺在了那兒,陳師父又掰開黃忠強僵硬的下巴,往他嘴裡面灌了一碗濃腥的黑水。

陳師父貼着黃忠強的耳朵,小聲地說,“別怕,別怕,就好了,就好了,這個身體已經是你的了。”陳師父用嘶啞的,像蛇吐信子一樣的聲音,繼續誘『惑』地說,“你睜開眼看一看,看一看。”

陳師父跟黃忠強說的話,黃家的其他人好像都沒聽到,躺在木板牀上的黃忠強七竅裡面流出了一些黑『色』的粘稠的血『液』,陳師父拿出幾張衛生紙,胡『亂』幫他擦乾淨。那個血很臭,放壞了一樣。

突然黃忠強伸出了手,緊緊地抓住陳師父的手腕。

陳師父嚇了一跳,隨即冷靜下來,他掰開黃忠強的手指,“不要怕,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吧,別急,就快了,就快了。”已經當植物人當了三年多,肌肉萎縮的黃忠強手上哪裡還有什麼力氣,手指輕而易舉地就被陳師父掰開,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等陳師父把法事收了尾,家業也在自己小徒弟的幫忙下,稍作了整理,黃家那羣好像被武林高手點了『穴』一樣的人終於動了起來,黃婆婆跟黃老丈緊走兩步,圍在了黃忠強身邊,黃子強跟他老婆緊跟在後,而其他人則還有些遲疑,隔遠了幾步看着。

黃忠強慢慢睜開了眼,嘴裡艱難而又含糊地吐出了兩個字,“爸,媽……”黃婆婆臉上老淚縱橫,抓着黃忠強的手,嘴裡應着,“哎,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一家人在那裡敘着天倫,間中還不忘對陳師父千恩萬謝。

黃忠強喊了那兩個字之後,就又睡了過去。

黃婆婆眼巴巴地看着陳師父,陳師父趕緊解釋說,這是魂魄剛剛歸位,還不太穩當,需要個適應的過程,讓黃家的人不要急,過幾天就好了。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黃忠強果然又清醒了兩回,雖然還是有點虛弱,神智也不太清醒,但是比起以前活死人的樣子,已經是好到不知道哪裡去了,只不過,黃忠強的臉『色』比起他病中的時候,看起來更差,就是因爲人醒過來了,所以一時之間沒人注意到。

陳師父繼續給黃忠強喝那天晚上給他的濃腥的黑水。

陳金髮看稀奇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就跟魏時說該回去了,這總在別人家裡住着也不好,魏時猶豫了一下之後,也點頭同意了,於是,他們兩個就打算跟黃婆婆說一聲之後,就打道回府。

黃婆婆跟他們客套了兩句,讓他們多玩兩天,後面又看他們堅持要走,就要他們吃了午飯,陳金髮同意了,魏時是可有可無,所以也沒什麼意見,黃婆婆笑容滿面,給家裡人張羅着吃食。

吃飯的時候,陳金髮又跟他們喝起了酒,這一喝起來就沒完沒了,等他們散了席,已經是下午四點,已經沒車回去了,黃子強就提出來自己騎摩托車送他們回去,準備了一下,又互相之間客套了一番之後,終於是上了路。

說也奇怪,這才下午四點多,天『色』卻陰沉沉的。

也不像是要下雨前的悶熱天氣,而是跟冬天雲層很厚,沒得陽光時差不多,連刮起來的風都冷颼颼的,摩托車開在田間小路上,魏時一看這不是上次來的時候走的那條路就問了黃子強一聲,黃子強開着摩托車,迎着風大聲說,這條路離外邊的馬路要近一點。

不久,摩托車入了山,山兩邊出現了一些孤墳野地。

沒開出好久,黃子強就突然間把摩托車停了下來,陳金髮還以爲是摩托車出了問題,從摩托車上下來之後,在車子前後繞了兩圈,擡起頭,看着呆愣愣不做聲的黃子強,“黃哥,車壞了?”

黃子強兩眼發直,僵硬地轉過身,往來路走去。

陳金髮在他後面喊,“哎,哎,黃哥,你幹嘛咧你!”

附近路面高低不平,山風吹過,旁邊的樹林嘩嘩作響,成片的荒草無風自動,這個時候,就是神經比較粗的陳金髮也看出情況不太對了,喊也喊不出來,兩手搓着,膽戰心驚地看着魏時。

魏時看着山路盡頭,黃子強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卻又出現了另外兩個人影,近了一看,卻是陳師父跟他那個小徒弟,他們看起來走得很慢,實際上極快地走到了魏時他們兩個跟前。

陳師父嘴裡唸叨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過來,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也是沒得辦法,不想多個麻煩。”

魏時罵了一句,“我還沒找你麻煩,你倒找上我了。”

陳師父還在那裡念,“你懂不懂這行的規矩?莫不是哪個門下的青愣子?別個做法的時候你無緣無故在場,那就是想找麻煩。”

魏時一噎,他確實沒想到還有這個說法,徐老頭沒教過他這些行業內的忌諱。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沒有束手待斃的道理,他防備地看着陳師父,忽然,腳下一陣窸窣聲,站在他身後的陳金髮一聲慘叫,魏時回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下出現了幾個鬼魂,正抓着陳金髮的小腿使勁地拉扯着,而他自己邊上,也有好幾個鬼魂圍過來。

魏時不急不『亂』,半彎着腰,伸手往那些鬼魂身上抓去,一旦被他抓到的鬼魂,就立刻慘叫一聲,被他用力扔出老遠,魏時的手在地上胡『亂』地動着,突然,他的動作停了下來,看着面前那塊地,直接伸出手,『插』到了那塊地裡面。

地裡面一個東西,被他揪了出來,半個身子在地上,半個身體在地下,魏時一看,這不就是陳師父那個小徒弟,他那個小徒弟一直躲着人,他還以爲是這個小徒弟比較內向怕生,原來不是。

小徒弟眼睛閉着,臉『色』慘白,上面還有一些屍斑,他是一具屍體。

這個陳師父本事不小,居然能讓一具屍體在活人面前自由來去,魏時被小徒弟身上的屍臭嚇了一跳,心裡隱隱有點不太妙的感覺,這個陳師父連這這具寶貝活屍都用上了,看來是沒打算放過他了。

四周黑了下來,風也偃旗息鼓,樹木跟雜草都一動不動。

魏時有點慌『亂』的情緒也平靜下來,他看着陳師父很是不耐煩地說,“本來不想管這些不相干的事,既然你找上門來,那我就送你一程。”難怪徐老頭在讓他離開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地要他小心,不過,現在這種糟心的事是小心就能避過去的?搞法術的,不會都是些腦子有『毛』病的吧,明明他就是個圍觀的,偏要拉他下水。

陳師父沒想到魏時會這麼囂張,氣極反笑,“好,好,有膽量,我就看你本事是不是也跟你的膽量一樣。”

陳師父又喚出了一些孤魂野鬼,但是他們都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就是不肯動手去收拾那個大言不慚的小子,魏時衝着他勾了勾自己的食指,意思是讓他放馬過來。

陳師父的臉有點扭曲,這小子有點門道,這些鬼魂都不聽他的使喚,他乾脆讓這些孤魂野鬼在邊上看着,只驅使自己手下的那具活屍撲上去,此時,那具活屍也變了個樣子,臉上長出了很多黑『色』的『毛』,手指粗黑,五指張開,指甲長得老長,嘴裡發出呼呼地尖嘯聲,衝着魏時就撲了上來。